虽然貌似想通了,但心里头就是过不来那个劲。懒散,累。
刘锦华就那么懒懒的躺着,眼睛望着雪白的帐顶,一动也不想动。
春天似乎一下子就来到了人间,明明昨日还是安静、冷肃的冬日,忽然开了窗就听得到无数的喧嚣,春日的喧嚣。不管是人,还是虫,还是树木,都在悄悄的苏醒,无端让人心里烦闷。
不知怎么的,刘锦华仿佛更喜欢那种宁静到了极致的冬天。然而,天总是不遂人愿,春天还是到来了。
红杏枝头春意闹。锦华觉得,一个“闹”字,果然生动形象,春天就是让人闹心啊。
不过,刘锦华居然晚间也没失眠,还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第二天醒来身上却依然懒懒的,就赖在床上,也不梳洗。
可是不消片刻,锦华就忽的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干净利索的喊着桃子“换衣裳”、“梳头发”。
因为刚刚桃子替壮实传了一句话进来,“今天一大早那个李嫂子就去咱们店里边转悠了。”
好么,有其主,必有其仆!奇葩主人养了个奇葩下人!
刘锦华真是给气晕了,这也太无赖了吧?我不用你还不行了?!
索性一拍桌子,“把那妇人给我叫过来!”
你上赶着送卖身契过来让我使唤,我还不敢使唤么?我就使唤给你看!只要卖身契在手,我还不是想怎么治你就怎么治你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等李三家的来了,结果人一进门就噗通往下一跪,先请罪,“未经小姐允许,奴婢便自作主张,请小姐降罪。”
态度那是一等一的好。
刘锦华喝着热开水眼皮都没抬,心里有气,存心要晾晾她。如今她没也胃口吃早饭,只按照平日的习惯猛喝白水。
那妇人就那么笔直的跪着,半低着头,也不叫屈,也不埋怨,竟然一副心甘情愿受罚的样子。
等桃子进来续了五六遍水,看那妇人跪的脸色都有些变了,身子有点撑不住劲,刘锦华心里的气才平了。
略惩小诫而已,也没必要一开始就把人得罪狠了,毕竟这人如今还说不上是谁的人呢。
她忽然笑了一声,满面春风的,站起身来上前亲手把她拉起来,“行了,你既然是诚心相帮,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你便留下吧。”只说让她留下,可没说让她做自己的掌柜。
李三家的顾不得刚才跪的腿都麻了,忙又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多谢小姐不怪罪之恩。”又赶紧把卖身契掏出来给了刘锦华。
刘锦华把卖身契看了个仔细,就收了起来,回头又好脾气的让桃子给她搬了个凳子,“嫂子是哪里人啊?”一副要拉家常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罚跪从来没有过似的。
李三家的本来就没敢坐实着,闻言赶忙站了起来,“小姐您折杀奴婢了,不敢当您这一句称呼。原先在府里头被主子赐了个名,叫朱阁。如今既然已经是小姐的人了,自然听凭小姐的吩咐。”
哦,朱阁,这名起的,居然还挺好听的。“既然已经嫁为人妇,也没必要再改名字了,就那么叫着吧。”
朱阁赶紧又站起身郑重谢了恩。
瞧瞧,这有礼有节的,还知道轻重,刘锦华就是想找碴还真不好找呢。
“朱阁,你是哪里人啊?”
“奴婢小时候被人拐卖出来,家乡何处早就不记得了,后来辗转就被卖到了李家。在李家当差多年,等到了年纪就被夫人指给了大少爷身边的李三,如今已经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了。”
“那你以前都是做着什么差使?”
“奴婢原来侍奉夫人,后来被夫人给了先大奶奶,主要管着库房,还有衣裳、首饰、银钱等物。”
“哟,这可是个好差事啊,想必你很得主子的倚重啊。”锦华确实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妇人在李府居然还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差使呢。这么重要一个人,随随便便就给派到自己这里来了,李茂林这是。。。什么意思?
俩人倒是好声好气的聊了起来。
这一聊不知不觉就是一个半时辰。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也怪不得人家是管库房的,确实懂得比较多,铺子里头上上下下怎么布置,绣娘怎么请,怎么管,布匹怎么进,衣裳怎么做,不管刘锦华问什么,俱都说的有头有尾的。
刘锦华刚说了一句自己的想法,这朱阁马上就心领神会,立时就提出具体的操作办法来。
锦华都想叹气了。没办法,这就是自己最需要的人。
本来刘锦华还想收拾人家的,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改了主意。这掌柜,就是她了!
虽然还有些被人辖制的不满,但是,刘锦华还算清醒,也晓得自己这铺子开得成开不成,这掌柜可是个关键人物。大好的人选往外推,自己可没那么傻。
再说了,就是李茂林私心里想通过李三家的制约自己,可自己也不是个呆的,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过李三家的,去深入了解李家的内情啊。
所以,这个人选就是个双刃剑,用好用坏全在自己。到头来,谁算计了谁也不知道呢!
最诧异的人要数桃子和壮实了,小姐杀气腾腾的让把人叫来,明明气的咬牙切齿的,结果送人出去时和颜悦色的,真是太奇怪了!
别说刘锦华对这李三家的印象大大改观,这李三家的对刘锦华的印象何尝不是如此呢?
回了自己的小家不禁对着丈夫也念叨起来,“怪不得大少爷对这刘小姐上心!原来我瞅着,这刘小姐才貌俱不是拔尖的,脾气也实在差了点,有点拧,也不知哪儿来的依仗,看着居然好像对大少爷那样的人物还不太满意似的。恩,大概正是这不委曲求全的脾气反而让大少爷上了心吧?经过今儿个这一出,我倒是瞅着这位小姐还真是个心里有计较的呢!”
李三自己长得其貌不扬的,这媳妇可是自己早就相中了,然后在大少爷面前千求万求费尽力气,才求娶了来的,那真是自己恨不得时时捧在手心里的人儿。
媳妇早先在后院里头也是出了名的得力,被指给了自己颇有些不情愿,平日里嫌自己说话粗鄙,虽然连儿子、女儿都满地跑了,也不大爱搭理自己。如今竟然跟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的话,还真是少见呢。
李三有点受宠若惊,忙打热水伺候着媳妇洗脚,刚蹲下身来,就被媳妇毫不客气的当胸踹了一脚,“起开,我自己洗就行!你一边呆着去!”
李三被蹬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却也不恼,只呵呵的笑,就又被媳妇白了一眼,“瞧你那傻样!”
李三悄悄打量媳妇的脸色,见媳妇并没有真生气,才道,“我看咱们大少爷也真是贱脾气!以咱们李家的家世,娶个什么样的没有,偏偏瞧上了这一位!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钱没钱的。我就看不出这位刘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了。再说了,就是这位刘小姐貌美如花,长的跟那天仙似的,也值不当的大少爷为了他跟老爷闹翻了。老爷本来为了治他,故意派他去江南察看货源,谁知大少爷将计就计,拍了拍屁股就走了,却没去江南,也不知去哪里游山玩水去了,还不是为了逼老爷子就范!?”
“你放心好了,大少爷是有数的,你没看,最后老爷子还是屈服了么?还不是顺了大少爷的意?”朱阁道。
“唉,老爷也是没办法了,大少爷一走几个月,也不知到哪里快活去了,茶行里可不快乱套了么?老爷已经好些年没管事了,如今管起来也是力不从心的,气的在家里天天跳着脚骂大少爷呢!”李三说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其实,倒是也可以让二少爷帮帮忙的。”朱阁看不惯丈夫那样子。
“二少爷早就跃跃欲试了,可惜老爷一心指望二少爷考科举好光耀门楣,一点生意的边儿都不让他摸呢。可不像是大少爷,老爷心可狠着呢,才七、八岁就把大少爷扔到茶楼里当小伙计,跑前跑后的啥都干,活计、账房,一直干到掌柜。后来又跟着商队下江南跑货源,谈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从小到大的,遭了老罪了!我是自小跟着他的,连我都看不过眼去呢!”李三说起来颇有些愤愤不平。
俩人说了些主子家的闲话,等朱阁把脚擦干了,李三也忙褪了鞋袜,就着妻子用过的洗脚水也开始洗脚。
朱阁皱眉看了他一眼,也懒得说他了,只侧身躺在床上,
李三揣摩着媳妇的心思,脸上便又犯起了愁,“朱阁,虽然说刘小姐答应用你了,总算不负大少爷所托。可是,你在内院好好的,领着头一份的差使,那好处是杠杠的!忽然让你出来,还做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小掌柜,最要命的是连你的卖身契都一块给了人!你。。。不乐意了吧?不会埋怨大少爷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