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到死居然是这么不容易的事,在我失去意识之后,过了很长时间,身上慢慢恢复了知觉,我还不能动,可是能听到身边传来的喧哗——
“你疯了!你是真的想魂飞魄散吗?!”这个声音很耳熟,我略微想想,愕然发现这竟然是那个一贯冷冰冰仿佛没有情绪的蛇身人的声音。
谁要魂飞魄散呢?过了许久没有人回答,耳边仿佛飘来低低一声叹息。
我的心微微一颤,这时一只微温的手掌抚上我的脸,我感到有一束充满忧伤与温情的目光长久的凝视着我,我想睁开眼看看,可是我不能动弹。
“她不能死。”他说。
蛇身人着急的大骂:“狗屁!”
“帮我好好照顾她。”声音里仿佛带着笑意。
两片柔软的嘴唇贴上我的,鼻端划过熟悉的草木清香。
一股热流缓缓的涌进体内。
我本能的想要抗拒,可是他的手握住我的手说:“乖。”
只这一个字,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源源不断的热流滑过四肢百骸,我的身体仿佛被一汪温暖的泉水包围,一切的不适感慢慢褪去,我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轻松。
握住我十指的那双手,渐渐变得潮湿而冰凉。
我想抓紧他,再不放他走,可是他轻轻掰开我的手指说:“再见,小满。”
他仿佛依然长久的注视着我,最后用一种温柔的令人心碎的声音说:“我爱你。”
这一刹那,我的心中生起了海啸,洁白的浪花与潮汐淹没了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心痛。
蛇身人发出一声惊呼:“慕容!”
我终于能够睁开眼,却看到慕容苍白着脸从我面前倒下去。
蛇身人卷住他的身体,大声嘶喊:“混蛋,你给我醒醒!”
慕容紧闭着眼,手指垂落在地,修长的脖颈向后弯折出一个脆弱无力的弧度。
天知道我有多想站起来,走过去拥抱他,可是我费力的用双手撑住床沿坐起来,身上已经再没有一丝气力。
我咬咬牙,松开一只手,让自己顺势从床上滚下去。
我终于落到地上,顾不得浑身酸痛,又往前爬了几步,抓住慕容的手。
“你这个笨蛋,我才找到你,你就要离开我的吗?”
蛇身人看了看我,一言不发的抽身离开。
我坐在地上,慕容头枕着我的腿,睡的十分安详。
我低下头,吻着他的脸。
我的慕容,他有着十分美丽的眉眼。
他的嘴唇,就像三月间染了春水的桃花瓣一样。
我爱着的人,他是这样美好。
我抱着他,靠着墙壁睡着了,梦中浮现与他在一起时点点滴滴的记忆,时光静好,我们有着无限令人欣喜的未来。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醒来时,怀中空无一物。我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蛇身人仿佛等了我很久,他看见我,面无表情的说:“要走了?”说罢自说自话的点点头,“好,你走吧。”
我说:“不,我要留下来。”
他讶然的看着我:“什么?”
“我要留下来,”我说,“请问您需要厨师、保姆或者钟点工吗?”
他愣了好一会儿,说:“人,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打算,为慕容……守寡?”
我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狗屁!”他说,“你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妖怪么?这次有慕容救你,现在他死了,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我猛然抬起头来:“之前你为什么骗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我没有骗你,他本来就活不长了,他父亲把他关在山洞里,只要好好修炼,还是可以慢慢缓过来的,可是,就因为你,他这下彻底死透了,你满意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喃喃道,“我爱他,如果我把命还给他,他是不是可以活过来呢,是不是?”
蛇身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爱?爱是什么?爱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叫你们一个个要死要活的?”
我说:“你不明白。”
蛇身人说:“你是傻子,慕容更是个傻子,要是我,一辈子都不碰‘爱’这个东西。”
我笑了:“那敢情也是件好事。”
蛇身人说:“你要留下,那就留下吧,”他打量四周,“我这里缺个园丁,你帮我浇浇花除除草,我让你住下来,怎么样?”
我说:“您真是个好人。”
蛇身人瞪圆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我连忙改口道:“您真是条好蛇。”
他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其实蛇身人生了张挺周正的脸,笑起来,一双眼略微上挑,颇有几分风流味道。
我忍不住说:“蛇先生,您笑起来很好看。”
他倏地抿了嘴,脸可疑的红了:“狗……狗屁。”
我又一本正经的说:“蛇先生,您不笑也挺好看,当然,笑起来更加风度翩翩,像您这样英俊的妖,难道就没有一个追求者吗?”
蛇先生垂着眼,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我不由感到好笑,继续追问道:“难道蛇先生已经心有所属?”
原本不指望得到答案,孰料他竟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不禁促狭道:“方才我挺蛇先生说,一辈子都不碰‘爱’这个东西,怎么,难道是我听错了?”
蛇先生红着脸争辩:“‘爱’和‘喜欢’怎么会一样?我喜欢她,可我一定不会爱她。”
我笑:“感情就好比一锅水,微温的时候是喜欢,待到温度上来了,开始烫人的时候,就是‘爱’了。”
蛇先生怔怔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人,你哪儿来那么多歪理。反正我喜欢人家,人家又不喜欢我。”
我故意逗他:“人家?人家是谁。”
他说:“她是一只小红狐狸,名字叫苏妍,她长的漂亮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