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么多明晃晃的宝物,老皇帝依旧一个劲的咳嗽,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笑颜扫了他枯槁的病容一眼,不禁感叹腐朽的生命就像殿外的枯木,即使好不容易挨过严冬待到逢春了,也未必就能抽出新枝重展生机。
堂下的寒天赐风度翩翩,面对小山一样的宝物堆只是负手微笑,淡淡的对奉上礼物的人点头示意。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得了太子殿下的赞许,不禁纷纷高高兴兴的奉上礼物,开开心心的坐回原位了。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大婚,我大楚与南越重修旧好,实乃万生之福,臣近日觅得上古女娲氏遗落民间的春房秘术一套,特此进献,愿我朝千秋万代,盛世繁华!"跪在殿上的是袍绣锦鸡的兵部尚书王懿德,骊姬他老爹。
"好,好...咳...咳..."皇帝一激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赫连贵妃慌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寒天赐嘴角微微抽了抽,还是微笑着接过王懿德高举过头顶的檀香宝盒,朝他点点头,微笑:"王尚书费心了。"
"看来王尚书为了太子殿下的大婚却是费了不少心思啊!老臣惭愧,寻觅了大半年,也只寻到了这么个小东西。"宰相终于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物。竟是只乒乓球大小的蓝毛小老鼠!小老鼠被老宰相抓在手中,乌黑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打量着。
"蓝貂?!...好!宰相大人费心了!...咳...咳咳!..."老皇帝咳得更厉害了。笑颜留意到众人听到蓝貂二字时都精神一振,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什么好宝贝了。不过参照容王爷的礼物,恐怕这小蓝貂的用途也无非就是养气补血,增强床上战斗力而已。
等老皇帝好不容易咳得缓过气来,所有在场的人都把目光调向寒江雪。所有人都想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亲王会送什么礼物。仗是他打胜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是这桩婚姻的大媒人。
寒江雪迟迟不动,气氛慢慢静默下来。众人皆屏息等待,就连老皇帝也不自觉压抑着咳嗽站在上方与寒江雪对峙。寒天赐微笑依旧,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笑颜忍不住转过头,回望寒江雪。
寒江雪终于动了。缓缓站起身,他径直走上上堂,直接省去了跪拜礼仪。底下所有人顿时都倒抽一口冷气。以前荣华亲王再嚣张,也到底是遵守君臣之礼的!他今天,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要...
就在所有人都捏紧拳头思索荣华亲王若是真反了自己该如何取舍时,寒江雪走到老皇帝面前,突然单膝跪下,双手托起一只巴掌大的沉香木盒奉上:"臣,仅以此物献上。愿我大楚江山万世绵延!"
底下的众臣都虚惊一场,暗暗松了口气。
上首的皇帝疑惑的看了寒江雪一眼,接过沉香木盒。
打开,只一眼,顿时枯木逢春,仰天大笑。豪迈的笑声震得大殿顶上的细尘簌簌的飘落。众人忍不住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老皇帝却更快一步合上了沉香木盒。"坐!请坐!快给荣华亲王赐座!"
下边的笑颜没看到到底是什么宝贝,只能酸葡萄的撇撇嘴以示不屑。看老皇帝立马一副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腿脚不抽筋了的模样,笑颜不禁恶意的揣测这礼物是不是传说中的泌阳牦牛骨髓壮骨粉啊。嘿嘿。不过,那么小的盒子,要装点实在的东西还真比较难啊...笑颜摩挲着眼角的泪痣,不自觉想起了当初在寒江雪圈注的书籍里看到的"天绫王朝崩,图遗于烽火"。难道是那张宝图?
——有可能。
"上酒!将御窖里最好的酒搬来!今日太子大婚,且不论朝纲。众卿君臣同欢,不醉不归!"老皇帝精神奕奕,看得旁观的赫连贵妃惊喜不已,直道老天保佑。
陈年佳酿上来了,一捧进未央宫众人就都闻到了醇厚的酒香。赫连贵妃给老皇帝斟满一杯,还没来得及叮嘱他少喝一点注意身体,老皇帝就举杯邀酒:"朕敬诸位爱卿!第一杯,大楚王朝能有今日之盛,诸位爱卿劳苦功高!"
众臣身后的宫女们赶紧给众大人斟酒。
锦衣宫女正要给寒江雪添茶代酒,却被寒江雪按住了:"斟酒。"
"寒江雪?"笑颜一愣。他不是不喝酒的吗?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斟、酒。"寒江雪凌厉的眼神扫了小宫女一眼,原话重复一遍。
只是两个字,就把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酒水几次斟出杯外。
寒江雪捏住潮湿的酒杯随着众臣一同站起,回敬。"吾皇万万岁!"
"第二杯,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吾皇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千岁!"
"第三杯,愿我大楚皇朝宏图伟业,永世繁华!"
"大楚万岁!"
三杯佳酿下肚,丝竹响起,舞女翩翩。众臣都已微醺,面上皆腾起浅重不一的红晕,看着衣着场中暴露的舞女纷纷露出暧昧不明的笑。笑颜忍不住转头看寒江雪。好家伙,三杯下肚,面色不改,依旧坐得端正,对场中尤物视若无睹。
看来不是不能喝嘛。
没等笑颜心里把这句话感叹完,寒江雪猛的站起来,砰的一拍几案,震得桌上器具乓的一跳:"唧唧歪歪的,唱的什么歌!"说完唰的越过几案跳入场中。
被荣华亲王乍起的怒气吓到,众舞女花容失色,纷纷避让。
寒江雪气势汹汹的冲到吹笙的歌姬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笙,也不避讳男女授受不亲,鼓起腮帮子"呜——"的吹得响如号角,然后大力塞进歌姬怀中:"就要这么吹!...呃,懂吗!"
说完又冲到弦琴歌姬面前,一巴掌拍开人家的纤纤玉手,对着那七弦琴就是一阵凌虐,"纲啷纲啷"的声音让上至皇上下至群臣都捂住了耳朵。寒江雪却毫不在意,依旧理直气壮的对歌姬说:"琴,就该这么弹才好听!柔柔靡靡的,像...呃,像个什么东西!一点志气都没有!"
然后他又把每个歌姬的乐器全部校正了一番,才军人般的咆哮一句:"听懂没!"
"懂、懂了,王爷!"弹琴的歌姬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扑簌簌直掉,模样娇娇弱弱甚是惹人爱怜。
"听不到,大声点!"砰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就飞了过去,当场将那歌姬砸破了头昏死过去。
"啊!啊啊啊啊——"众歌姬同时尖叫。
"吵死了!再吵拖出去斩了!"
尖叫立刻变成惶恐的注视。歌姬们一个个抖得如同风中的残花,眼泪汪汪的看着寒江雪不敢哭也不敢叫。
"再问一次,听懂了没!"
"懂——了——!"歌姬扯着娇嗓鬼嚎。
"这才听话。"寒江雪心满意足的转身,打着酒嗝往回走。
可怜他身后的一干歌姬,个个忍着直打转的泪花,抱着乐器鼓着腮帮子呜呜啦啦的拼命吹奏。那惨如杀猪的声音,真比战场好不了多少!
"曲子就要这样才像样嘛!...呃..."寒江雪走回自己的几案前,满意的点头。上至皇帝,下至群臣再次战栗了个。寒江雪拿起酒杯自己斟酒。
大约是喝多了手不听使唤,竟然怎么也斟不进去,老是斟到酒杯外面。寒江雪黑金色的眸子慢慢眯起。笑颜心道不好,赶紧在第一时间抱头趴下!
果然,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几案顿时断成两截。案上的瓜果酒水洒了一地,咕噜噜乱滚着。在场女子齐声尖叫,顿时众人全部人心惶惶,连滚带爬的往边上躲去,生怕一不小心被荣华亲王瞄上。他们可不想像那个歌姬一样被抬着出去!
突然!
寒江雪脱了靴子"砰"的往邻桌上一拍!
邻桌的兵部尚书王懿德吓得顿时下面沿淌出一滩黄水:"王、王、王、王爷...爷爷爷爷..."牙齿喀拉拉直打颤。
寒江雪根本无视他,就像骄傲的豹子面对颤栗的老鼠一般完全无视。兀自伸手提起酒壶,哗啦啦就往长靴里倒。白花花的醇酒小瀑布般倒进长靴,四溢的酒香却吓得众人心惊胆战——荣华亲王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恩?"酒壶里的酒倒完了,寒江雪摇摇,发现确实没有了,便"哐"的抛了酒壶,捧起长靴转身面对众人,在看到无数双惊疑不定的眼时又哈哈大笑:"瞧你们吓得!呃,本王又不会吃人!来来来,本王...呃,敬大家一杯压压惊!"
众人顿时抖得骨头声都听见了。
"本王就这么可怕?"寒江雪不禁懊恼了,摸着下巴一副凝神苦思的模样。
笑颜抱头暗暗腹诽:你小子不可怕天下还有谁可怕?可惜变态就是变态,咱是不能跟他讲道理滴。
寒江雪大约是没琢磨出个结果来,干脆又捧起他的靴子举靴邀酒:"喝酒!"
终于有个老臣还算镇定,从几案下爬出来举起酒杯,抖着手回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