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忠去御书房读书吧,这里交给朕。”
君宁僵硬在原地,目光不放心的不住探向屋内。
楚琰温润一笑,又道,“宁儿,你愿意信任朕吗?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君宁沉思半响,才重重的点头。然后,与刘忠一同离开。
内室之中,惠儿在榻上熟睡,天瑶就坐在床榻边静静的凝望着她。从惠儿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明知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她所做的一切,看似残忍,却是真的心疼惠儿,她与君宁相处越久,感情越深,便越会放不下。将来,即便她愿意与他人共享夫君,单纯如惠儿,又如何能躲得过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天瑶失去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懂得那是怎样的一种痛。
“这就是你想见到的结果吗?”身后,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天瑶并未回头,却知道是他。
“我只是不想她成为第二个我,这样也错了吗?”
楚琰在她身侧停住脚步,伸臂揽上她腰肢,下巴轻轻的磨蹭着她鬓边发丝。“你没有错,只是,瑶儿,我们没有资格决定惠儿的人生。何况,你要相信君宁,他有能力守护心爱之人。”
天瑶苦笑,不着痕迹的挣脱他怀抱,抬眸,静静凝望着他,眸中是他无法触及的伤痛。“楚琰,你可曾守护过我!你眼中只有大翰江山,我永远排在最后。”
楚琰沉默,他承认,他无从反驳。如果他可以早一些认清自己的感情,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错过她。也是他的犹豫不决,让他们生生分割了五年漫长的时光。他们已经失去的太多,以至于,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
“瑶儿就忍心继续折磨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吗?君宁,他不是我。”
君宁不是楚琰,他很幸运,他有父亲的庇护,有母亲的疼爱,他可以生活在温暖之中,他是帝王唯一的子嗣,不必面临争权夺位,更无需手刃亲人。他的手上不会沾染不该有的血腥。他的性格不会如楚琰般冷漠尖锐……所以,只要君宁够坚定,他足以守护惠儿。
“我已经拟了圣旨调任沈东辰回京复职,惠儿即便不留在宫中,君宁依旧可以时常见到她。瑶儿,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我不愿见君宁伤心半分。”
天瑶回宫,便是钳制司徒家最好的筹码,沈东辰留在江南已在无意义。权衡再三,楚琰将他调任京城,一来,放在眼皮子地下,反而更放心。二来,也可了却君宁的一桩心事,他自然要顺水推舟,成就此事。
天瑶说的没错,家国天下,天瑶是他此生挚爱,而大翰江山却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两者在他生命中皆不可或缺。
……
另一处,雍和宫中,楚菀已被禁足半月有余,想当日她荣宠后宫之时,哪宫的妃嫔不来巴结,自从瑶妃入宫,帝王夜夜陪伴在侧,六宫专宠,地位无人可及。而楚菀自从被禁足以后,地位却是一落千丈,所谓墙倒众人推,一时间,雍和宫格外清冷,连宫里的奴婢都开始不服管束。
“娘娘,贤妃娘娘来了。”婢女躬身而入之时,楚菀半靠在软榻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面前的黑白棋子。薛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来,碧裙如水,格外明媚动人。依着位份礼数,她对楚菀微微俯身施礼。
“难得姐姐过来,本宫这雍和宫也许久不曾沾过人气儿了。”楚菀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目光随意扫了眼薛莹,轻指了下对面的位置。“姐姐坐吧。”
薛莹提裙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含笑看着面前棋盘。“皇上以前是最喜欢与妹妹下棋的,如今也好些时日不来了。难免妹妹寂寞。”
楚菀哼笑一声,冷冷道,“难道姐姐不是?白日里皇上烦劳于国事,入夜后便宿在景阳宫中,听说瑶妃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皇上还是护她护的像眼珠子一样。倒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这男人都是犯贱的。”
薛莹脸色微变,轻咳一声,挥手屏退屋内众宫人。“当着宫人的面,妹妹怎能如此口无遮拦。”
楚菀不以为意,随手丢下指尖白子,“如今本宫失势,那群见风使舵的奴才早躲懒去了,这几个都是本宫的心腹,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薛莹轻叹,“妹妹在宫中多年,也该知道深宫中女人明争暗斗,防不胜防,还是小心为上。”
“姐姐来,不会是为了提醒本宫‘小心为上’的吧。”楚菀嘲弄的开口,随手拨乱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过几日便是清明,皇上会携带后宫嫔妃到皇陵为祭奠先祖,到时,本宫会寻个合适的契机让皇上提前解除妹妹的禁足。”薛莹不急不缓的说着,端起手中温热的茶杯,浅饮一口。
楚菀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指尖微动,将散乱的棋子一颗颗重新拾入罐中。“出去了又如何,沈天瑶回宫,皇上再也不需要我这个影子了。”
薛莹轻笑,“妹妹何须妄自菲薄,无论如何,皇上这些年来疼着宠着的都是妹妹,如今瑶妃对皇上的态度不冷不热,只怕也是介意着此事的,只要我们在旁煽风点火,瑶妃自然会与皇上更加疏远,皇上毕竟是一朝天子,即便他再爱瑶妃,也不可能无止境的顺从,总会有厌倦的一日,倒是,妹妹便可重获皇上宠爱。”
楚菀眉心微蹙,抬眸,若有所思的凝视了薛莹半响,才缓缓开口,依旧不冷不热的语调。“这五年之间,本宫处处压制着姐姐,如今姐姐却不计前嫌,不遗余力的为本宫出谋划策,当真不得不让本宫怀疑姐姐的动机。”
薛莹淡然一笑,对楚菀的话竟是毫不介意。来此之前,她便料到楚菀会有此疑问,楚菀毕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被她的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妹妹如今已经失宠,本宫又有何必要来害你,本宫还没傻到做些损人不利己之事。你们姐妹必定同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当真是想帮你。”
楚菀并未回应,思索着她话中究竟有几分真意。
薛莹半分不恼,放下手中的茶杯,缓慢起身。“本宫的话,妹妹还是好好想想吧。”她再次俯身一拜,唇角含着淡淡笑意,淡撇了一眼楚菀屋内已然空了的炭火盆。“如今虽是初春,天气却不曾回暖。妹妹的炭火用完了吧,难怪屋子里这般冰冷,本宫才坐了这么一小会儿,手都冻僵了,本宫命人送来了一些,稍后妹妹命人燃上吧。如今不过是一时受制,妹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薛莹在侍女佩儿的搀扶下缓步离开,漫长的宫道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身后的宫人侍从远远的跟随着。
“祈贵妃如今已经失宠,只怕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娘娘何必多此一举。你看她刚刚那副傲慢的样子,真真让人恼火,都这般凄惨的模样了,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吗!”佩儿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主子,却喋喋不休的抱不平。
薛莹淡然而笑,眸中一闪而过狡黠之色。“她虽是本宫表妹,入宫之初,本宫对她也曾多方照拂,但她得势之后何曾顾及过姐妹之情。本宫对她早已没了姐妹情分。”
“那娘娘还巴巴的给她送什么炭火?”佩儿不解的问道。
“自然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本宫要利用她来对付瑶妃,楚菀向来自命清高,哪里肯受此等侮辱,只要本宫稍稍煽风点火,她自然会被嫉妒冲昏头脑,若她能除掉瑶妃最好,即便是除不掉,皇上也不会怪罪到本宫的头上。本宫只要坐山观虎斗即刻。”
佩儿一笑,微俯了下身,“娘娘当真是好计谋。此乃一石二鸟之计,瑶妃若受到伤害,皇上一定不会轻饶祈贵妃,轻则将她打入冷宫,重则获连族人,娘娘正好出了一口恶气。”
薛莹含笑不语,笑靥间暗含着阴谋的味道。
一行人行至风亭水榭之岸,只见亭中天瑶一袭白衣胜雪,正与小惠儿玩耍,一大一小,都是响当当的美人儿,当真是吸引人眼球。银铃般的娇笑声,此起彼伏,宛若天籁一般。薛莹下意识的驻足凝望,只觉得面前移动的风景,美得好似一幅淡墨山水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