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神医,再次救命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路晨风风尘仆仆的走过来,立时下跪叩拜,“救命之恩,定当永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必尽力回报!”激动之情不容无视,那位白衣飘飘的路遮风公子应该醒来无事了吧!
“回报就算了,永记在心也算了,我倒是希望以后不要再碰到你们!”杨振挑了一眼,未再看她,拉了拉落凡渝的斗篷,帮她把衣领掖好,并捂了捂她有点冻着的耳朵:昨日出来太急,她都没有戴帽子。语气之疏远淡漠连落凡渝都深感惊讶。路晨风当然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只片刻她即明白过来,惨然一笑,“也是,不碰到,就表示我们完好无事!”话毕即走开,往山顶行去。
杨爹爹的意思应该不只是这样吧!
这时候有几个胡饰打扮的丫鬟端了洗漱用品往车前走来,冻红的手肿的有点难看,这年头丫鬟不好做!丫鬟中间有一个空着手,还戴着厚厚手套,应该是孟梓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只见她走到车门,轻轻叩了叩,声音甜美但带有颤抖,被冷着了,“小姐,热水来了!”里面的孟小姐沉默未应,须臾,便推开车门,扶着大丫鬟的手下车。
在大树根部附近处狭窄的平地上,洗漱完毕,并稍做装扮以后,孟梓仪就带着病容,体态轻盈,慢慢向落凡渝父女二人方向走来。此时丫鬟们搬来了三个活动椅。
感情我在这站了几个时辰是白站了!落凡渝心里愤愤,嘴有点嘟,杨振好笑的望了她小孩子的别扭,便拉着她在孟小姐的邀请下坐了下来。
“杨神医,今日之举,小女子定会铭记在心!”孟梓仪这会儿没有戴风帽,着棕黑色斗篷,发成龙蕊髻,有些像压扁了的鬟髻,扎以彩缯,上饰花钿珠饰,和那张十六七岁的面容搭配起来,非常娇美,如果忽视那苍白脸色。
“孟小姐多言了!”杨振的语气虽不似之前和路晨风那样淡漠,但也是平常无起伏。望了一眼对方,微微叹气,“若允,让我帮你把一下脉!”
“哦··有劳杨神医!”是愕然,亦是无望,孟小姐神色有点失落,怕是从来没有对自己身体抱有过希望,而如今更是失望。只是身边那位叫珠儿的大丫鬟闻言很是兴奋,拿出锦帕放置在孟梓仪缓缓伸出的手腕处,为难的询问道,“杨神医,这样可以吗?”这可是皇帝的嫔妃!
杨振点点头,亦把手从抓着落凡渝的小手那抽出,诊起脉来。
孟梓仪的脸色毫无变化,虽说带着病容,但也平和恬静,只是眼神偶尔瞟向马车那边时,红晕突泛,露出微微期盼之意。不会她喜欢上了路遮风了吧?落凡渝的心理又在构思一部狗血剧情的小说,昨晚看她对路遮风的悉心照顾和担忧非同一般就有点纳闷了,后来路晨风说是救命恩人才把疑惑放下来,这会看她时常注视马车那方,怎么能不多想?
“孟小姐身体的虚弱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可能小时候未顾及上没照料好,近年又忧思多虑,沉积而成!”杨振收回手,示意珠儿拿笔墨,“我给你开一些调理的药方,你先吃着,不行再去找御医。信得过我也可以来找我!”
“可是,在漠北时大夫们都说这是衰症,不得治了!”孟梓仪脸色大喜,一边看着珠儿去车上取笔墨纸砚,一边望着杨振欣喜万分。
“漠北大夫怎么说我不知道,我诊得的情况就是这样!”话语坚决,不容置疑。孟梓仪的喜色变成愉悦,而走过来的珠儿以及身边几个丫鬟都是惊喜不已。
“那杨神医家住哪里,到时候我们去哪里找你?”珠儿一边摆好纸砚,一边欣喜的询问,护主之心,高瞻远见都不容小觑。
“怕是不那么容易!”孟梓仪欣喜之后,想到了现实,先别说杨振居住在平城,单宫规她就无可奈何:宫妃怎么能随意出来,御医是不是靠谱?**相争她也听哥哥嫂嫂说了不少,心有余悸。若是可以,她宁肯病着身子也想要自由自在。思虑过深,她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的余光仍旧瞟向马车。
“也还是可以的!”杨振并未看见她神色的变化以及眼光瞟向的方向,“我将去大京,而宫女每月都有出宫日!若信得过,你可让你的丫鬟出宫来找我!”话毕,就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孟梓仪该注意的地方,以及向珠儿详细解说了该怎么煎药怎么喝药,完了还把自己居住地方的地址告诉她记下。孟梓仪主仆几人自是高兴不已。落凡渝这才知道,之前杨爹爹说他在京城买了一幢大房子还不相信,这会儿可是板上钉钉的了!
“孟姐姐,你怎么一直看向马车,那里有什么你放不下的么?”落凡渝乖乖的发问,最爱做的坏事之一就是让人红脸。
“哎?没,没有啊!”孟梓仪脸果然涨红,拿起帕子遮拦起来,声音也是结结巴巴的。杨振见状虽有所明白,但对落凡渝的失礼还是面有愠色,他可从来不认为她是真的不懂啊,但欲旧账新帐一起算时,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
四处散开的侍卫们马上警惕起来,向孟梓仪包围靠近。
“不要紧张,是自己人!”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爽快的女声,是路晨风,看来感冒好了,去哪儿叫帮手了!
不多时,三四匹马从山上奔来,转眼就到了落凡渝等人附近,原来还有个小马车。绛红木制,装潢非常新,大概是新订做的。
“杨神医,大哥他们可以挪动了么?”路晨风急急走近,大声问向杨振,语气急切但不失冷静。
“可以,小心即可!”杨振头都没回,朗声回道。路晨风面有失落,只脚步一滞,便转身往孟家马车那走去。随行几人,都着灰白斗篷,头戴护耳风帽。有人看向这边,落凡渝抬眼一望,方见那日在破庙中的一人赫然在列,对方见她望来,茫然片刻,脸色即抽了抽,眉宇间透着意外。
“路小姐,你们就要走了?”孟梓仪慌忙站起,扶着珠儿的手也跟着走去。
落凡渝望着她那不舍得模样,和杨振对视了一眼,摇头不语。虽说路遮风也是个翩翩美公子,只是路遮风应有二十岁了,这年代基本已经娶妻,况且你还要入宫,孟小姐,你只能单相思了!
“落儿难道也有心上人?”杨振看她为别人叹气摇头,一副大人的无奈样,柔声打趣道。
“当然有啊!”敢取笑我,落凡渝对着杨振坏坏的笑了笑,“而且那个人跟爹爹很熟呢?”
“什么!”杨振打趣的脸色倏的一下顿变成黑色,继而柔声变成怒哄,“谁?谁这么唐突你!”
古代人果然开不起玩笑啊!落凡渝在杨振真的发威之前,忙上前安抚,甜甜傻笑,“我现在心上的人就是爹爹啦!”话毕,两只手往裂开的嘴巴一放,摆起了鬼脸。“你说和你熟不熟?”
“你···”杨振哭笑不得,伸手往她后脑勺又是一阵敲打。
“爹爹再敲,我就变笨了!”落凡渝配合地苦着个脸撒娇道。
“你再笨也是那么聪明!”宠溺的语气,让落凡渝一怔,忘记回嘴,心好暖。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非常温馨。
“落小妹和杨神医在说什么,这么开心!”路晨风指挥着随从搬运路遮风和子笉往他们自己的车走来,路过落凡渝这听到笑声,不由出声问道。
“这是父女之乐!”落凡渝回话,转身看到几年后再相见的路遮风和子笉,二人躺在担架上,此时应该醒来不久,精神并不很好,但还是努力睁开眼偏头望向落凡渝和杨振二人。
“杨神医,多谢了!”路遮风略抬眼向杨振致谢,对方微微颔首后,便将视线投向落凡渝,往日俊秀的脸上露出忍耐疼痛的勉强之意,但还是一字一字吐出,声音低却听得清,“落姑娘,多年未见,可好?那位婆婆尚好?”语气很平淡,礼节性的慰问,却比他那位大条的妹妹要好些。
“我很好,但···”
“一切都很好,谢路公子的关心!”杨振截断了落凡渝的话,接口说道。
竟然神使鬼差欲全数说出,虽然这没什么,但甚感不可思议!落凡渝回过神来,冷汗满身。
“嗯。后会有期!”路遮风摆手让随从开道,没几步就到了自家的马车,随从们将他二人放置妥当后,即散开去牵自己的马。
孟梓仪站在落凡渝前方,不再跟上,眼睛殷红,望向马车上的路遮风,身子微微抖动,欲上前说上几句话别,最终手绢捂嘴。不多久,抖动消失,面色有所缓和,继而带点镇定。唯有眼神出卖了一切:她其实还有眷恋!
“孟小姐不用太伤心,往后总有机会见到的,而且你还可以写信给我们!”路晨风轻声安慰道。
“晨风!”
“路姑娘!”
两声大叫同时响起,带着愤怒。不说路晨风,落凡渝都吓了一跳。而孟梓仪主仆以及对方那些骑在马上的随从都被唬得身子一僵。
众人忙把视线投向声音的发出人身上。路遮风掀开车帘,面色痛苦的靠在车墙,眼神却异常复杂的看向杨振,声音颤抖,“失礼了!”而后面向路晨风,命令式的大声,“上车,启程!”路晨风这在晃过神来,立马上前跳上车,不多片刻,那一伙人便下山离去,速度之快瞬间就无影无踪。
此时,阳光已漫照山间,雪光中泛着橘色,遍山晶莹闪闪。
待大家正望向路晨风等人离去方向时,落凡渝偷偷的瞄了一眼杨振,眉头微蹙,其他没有什么变化,刚刚那一声是为什么?杨振装作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也无解惑的打算,转身向还在发呆的孟梓仪说道,“孟小姐若想安康,请勿忧思过虑且要注意保养!”
孟梓仪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诚恳的行礼致谢,“多谢杨神医的关心和赐教!”
随后,二人又话说了几句家常,欲约同去大京,但由于杨振还需要回客栈一趟,孟梓仪也就不再勉强,几句之后即告别各自往大京奔去。
“爹爹,孟小姐从南城门入京,不怕皇上责备么!”落凡渝着实不理解,遂在回客栈的路上“虚心求教“,“而且都两个月了,还没到京!”
“孟如南应该上禀过,孟梓仪由来体弱多病,在路上耽搁一段时间修养,也是可以理解的!”杨振拉着她的手,配合着迈步,听闻她的疑问热心的回答,“至于从北门,可以冠冕堂皇的解释为她听闻了某神医,欲去拜访某神医!”这个某神医当然指自己!
“入京,入宫都有一个截止日期的,只要在那之前赶上,问题就不大!”杨振见落凡渝疑惑不解,遂补充道。落凡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孟小姐不傻!
二人回客栈后,吩咐下去,也立即启程进大京。百里之遥,由于一路平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大京的居所。
“公子,公子,你终于回来了!”落凡渝等人还未下车,就听到声音传来,是感动和期盼实现的欣喜。拉开车帘一看,一位四十多岁、着青色宽袖大衣的管家样男子热泪满盈的望着正在下车的杨振哭喊道。
原来,他真的是大京人!十几年前离去,十几年后回来,有些人等待,有些人忘怀!来去匆匆,这一回,便是要好好面对,不想再逃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