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依着老奴看来，这是很好的现象呢。”尹归年看着怒意未消的顾天御说道。顾天御起初一声不响，在椅上坐定看了尹归年一眼：“你的意思，她这样说朕是对的咯？”
“啊，不，不是，万岁，老奴是看着，娘娘终于在乎您了。”
“在乎？她是在乎她的家人，在乎朕？你没听她将朕贬得一无是处吗？朕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谴责过，你不觉得她过分吗？”顾天御道。
而尹归年呢，却是十分无语了，听闻晚晴宫的人说，当时似乎都是皇帝陛下在发火，所以，如果真有些什么话的话，大概也是他自个说的可能性较大吧，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说，对于现在的顾天御而言，这样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可是皇上，您不觉得，娘娘终于会对您发脾气，不再无动于衷了呢？娘娘性子冷，大约只有在乎的人与事才会过问，年前的生辰宴上那场风波，娘娘是提也没有提过，可见当时她不在意您，所以怎样也无谓，如今可不一样了，这难道不是很好的现象么？”
“真是这样？”天御有些不确定起来。
晚晴宫
夜幕沉沉，思言终于安静的睡下，不再闹腾，晚殇却是毫无睡意。“娘娘，公主折腾了一天，您也累了，早些安寝吧。”暗香说道。晚殇点点头：“今儿个，你们也累了，早些安寝，公主就让她与本宫一起睡吧，夜里若有什么事也方便照应着，她这个症状是不定时发作的。”
“可是娘娘——”暗香望她，她自己也累了一天了，心头上又压着事，人家都说，这宫里的娘娘们是最享受的，可是她看着，她家主子，哪天享受过了，虽说不管宫中事，她自个就有一摊子事还忙不过来呢，人象个陀螺似的转着，难得歇息的时刻偏偏是只有身子不适的时候……想着想着，眼角湿润起来，娘娘真是命苦，却偏偏是个倔强性子，如果不是这样，这世间该有多少男子愿将她呵护于心啊。
“暗香，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晚殇有些奇怪的望暗香。暗香慌忙地揉眼道：“没有啊，娘娘，奴婢是眼底进沙子了，都是这窗户大了点，沙子给吹进来了。”晚殇看了暗香一眼：“沙子怎么不吹进本宫眼里呢？”
“娘娘——奴婢，奴婢只是在感怀，娘娘命苦。”暗香低低地道。晚殇的身子僵了僵：“暗香啊，这个皇宫里，哪个女人不是命苦的呢？”正如太妃所言，只要入了皇宫，就注定是悲剧的一生了。
“暗香，本宫没想到，这个宫里，你是最知本宫心意的人。你安心，咱们都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的，本宫总有一日要离开，也一定会离开，那时候，本宫一定也让你们离开皇宫，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娘娘还想着离开的事？”
“是啊，自进宫起，每一个时刻，都想着离开，但是却总也离不开。”
“若是想着离开，娘娘就该远走而不该再回这牢笼里啊。”暗香道：“那么娘娘的离不开是为了皇上吗？”
“你觉得呢？也是，本宫说过，我要离开就一定会离开，没有人能挡的住，而我要留下，却也总有些不得已的因素在里头，总而言之就是未到时候。”晚殇望着窗外，缓缓叹道。
“好了暗香，夜色深了，明日还要早起呢，你先下去歇息吧。”
“娘娘，请您也早些安寝，奴婢告退了。”暗香福身行礼道。晚殇浅笑颔首：“去吧。”
待暗香走后，晚殇在床沿坐下，看着睡梦中依旧浅笑无忧的思言，轻轻扬起唇角：“或许，如你现在这般，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知道，未必不好呢，这世上有多少人盼求不来的呢。”睡梦中，思言似无意识的呓语：“成哥哥，我抓到你了！”说着挥舞了手，竟抓着晚殇的手腕不放了。晚殇的手，轻轻抚着思言额际的刘海，而后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好好睡吧，思言，愿你，做个好梦。”
顾天御愤愤的回转身，瞪向一旁的尹归年：“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就是你说的在乎？哼，朕真是白费了心了。”
“皇上，这——这个——”
“你不必解释，朕已经听的够清楚了！呵呵，她说自己一定会离开么？她要走就没人挡的住？哈哈，朕活这么长以来，还从未遇见过这么自大的人，呵呵，在乎，在乎朕到每时每刻都想着远离的地步，倒真是很在乎。她想离开，自己走倒罢了，却还想带着那些奴仆一道走，凌晚殇，你好啊，你眼中可是真真半点没有朕的存在了。”
“皇上，或许，或许您听错了，晚妃她——”
“住口！你不必为她说好话，朕没有耳背，一个没有心的女人，留在朕的身边，也是浪费朕的感情，不，她既然不想留下，朕却偏偏要把她留下，朕是一国之君，朕想要留的，就一定得留！”天御袖中的拳头紧握着，心中想着，对你的容忍，到此为止，天下女子何其多，凌晚殇，我就不信我顾天御奈何不得你。
方要睡着的晚殇忽然觉得耳畔一阵闷热，心口一凉，睁开了眼，只道是夜风生凉，便起身轻轻的关了窗户。今夜的天际，竟没有一点光亮，时间依旧，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翌日清晨
思言睁开眼睛便想着寻找那个昨日答应带自己去找成哥哥的姐姐，却发现她不在自己身边，以为受了骗便又闹腾起来，使得晚晴宫上下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此时的晚殇正走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想着太妃的话，要如何做才算的是以看待夫君的眼光看待顾天御，又该如何做才算的是以对待夫君的态度对待他。当然这之中未必包括要与他行夫妻之礼，而这又偏偏是不好问人的事，所以只得自己琢磨了。
上林苑道上，遇见苏薰与顾天御一起，倒是有些令晚殇惊讶的，彼时，天御正吻着苏薰的唇，而苏薰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充满得意的。顾天御却是明明看见了自己，却假作没看见的样子。晚殇惊讶的杵愣在那里，她是不曾想到顾天御居然会在白天这样名目张胆，不顾帝王形象这么做，所以一时忘了言语。顾天御只当她无动于衷，是以更加信了昨夜的话。而苏薰则当晚殇是没看见刚刚那幕，恨不得她知道似的，喊着：“晚妃姐姐也这么早啊，臣妾给你请安了。”口中虽是喊着，却没有实际的行动，依旧似八爪章鱼一般巴着顾天御不放。
天御见晚殇不为所动的样子，目的是没达到了，自然也就松开了苏薰，望着晚殇冷笑道：“怎么，晚妃没规矩了，见了朕也不问安了？”
晚殇回神，朝着天御一拜。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话方落，却听苏薰嘲讽着：“哈，端庄娴雅的晚妃娘娘居然也会御前失仪，这可真叫人难以相信哪。”晚殇却是又朝着天御拜了下：“臣妾实在深感惶恐，因为臣妾御前失仪也一并的带坏了苏妹妹，请皇上降罪责罚。”天御一下听出了晚殇话外意，苏薰自然也不是一个笨蛋，只不过仗着今日有天御在，以为他会为自己撑腰顾而刻意不行礼，更刻意趁机嘲讽晚殇对她不敬，可是天御淡漠的眼神一望着苏薰她即刻便害怕的跪了下来：“臣妾失仪冒犯了晚妃姐姐，请皇上恕罪开恩。”天御却不再往忘苏薰，淡漠的道：“你下去吧。”
“皇上——”苏薰瞪了晚殇一眼，转向天御的深情却充满着哀怨，楚楚可怜的，天御依旧冷着面孔不为所动，她便哽咽着道：“臣妾告退。”转身跑开了。晚殇看着她的身影远去，想着这顾天御，上一刻还是甜言蜜语的哄着她，拥吻着她，下一刻却这样的冷若冰霜起来，真可谓善变，这便是帝王颜，他可真的是变了啊。可是就是这个已经改变的顾天御，要如何将他看作自己夫君呢？要如何对待呢？即使他是夫君，从前尚不能做到的事，今后要如何做到呢？
天御看向晚殇，等着她收回目光，而后冷笑着说道：“朕可不曾想到晚妃你会变得这般在意起虚礼来了。”
“许多时候不想在意却也不得不去在意。所谓虚礼也是要看场合的，这里是皇宫，下层须向上层行礼，这是宫里规矩，尤其在皇上的面前，这些虚礼可都成了必须的，不能废除的实礼，这就是规矩。”晚殇道。
“哦？敢情晚妃昨个夜里是温习了礼数了，否则怎的对这宫里的规矩这么了解起来了？可是即便如此，今儿个你依旧是御前失仪，更在下层面前——”
“那是因为，皇上今儿个的举动着实吓着臣妾了，所以臣妾才会一时失仪忘了言语。”
天御先前以为晚殇是无动于衷，现下听了这话，心中有所松动，晚殇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继续说道：“说起失仪的话，今日的皇上，在臣妾面前的举动不是更加失仪了？而若谈到改变的话，皇上今日可真教臣妾刮目相看了，论改变，臣妾又何曾及的上您呢？”
“哈，朕才说了，晚妃温习礼仪，更加了解宫中规矩了，如今却又一下子全不见了，怎么你今日找朕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么？”
“本来臣妾确实是有些话要与您说的，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会是不合时宜了，所以臣妾还是等着皇上您变回去的时候再说吧。”晚殇说罢便欲离开，天御见晚殇欲离开便说道：“朕知道你今日是要说什么，所以即便你说了朕也不会听的。”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晚殇顿了顿，停住脚步。
“无非是为了要离宫，你既然想着离开却为什么去而复返？那个三年契约你也可以不必遵守，朕只会当你死去了——”
“可是我活着，并且我没有兴趣隐姓埋名的生活着，凌晚殇就是凌晚殇，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变作别人也不需要变作别人。”
“竟是为了这个？那么既然你回来了，就该打消离开的念头，你该记得朕说过你是属于朕的，即便朕不爱你不要你了，你这一生却也是摆脱不得这个皇宫的。”
“如果皇上实在想不透臣妾是为什么回来的，那就不妨这么想着，臣妾便是为了证明凌晚殇就是凌晚殇，不会属于任何人而回来的。自然这任何人里，也包括了皇上您，我不会属于谁，更不会属于你。”晚殇冷冷的落下这番话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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