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三面夏娃 > 第110章 无语凝噎4全文阅读

程丹青脑筋转得快,一边挣脱一边喊道:“结婚?痴人说梦吧?你们可能是叔侄关系……”

“还敢胡说?”

“如果小涵跟锡尧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把黄金地段价值百万的房产留给一个只接触过几次的小女孩?滑天下之大稽,难道仅仅因为小涵长得像那个姓沈的女人……”

呼——

一道白光晃过,程丹青在孟岩昔出其不意的重拳袭击中,颓然倒地。

“乱套了!乱套了!”程华章赶忙横在了两人之间,“岩昔,你不能打我哥。仔细想想,我哥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

“一边去!污蔑我大哥的人全都不能饶!”

孟岩昔推开了程华章,又一次举起了拳头。顾以涵拦在了他面前,“岩昔哥哥,孟伯父和宋阿姨都在楼上休息,不要惊扰他们好不好?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早点休息……”

“程丹青这么诋毁你,你不生气?”

“我……”顾以涵欲言又止。

孟岩昔抓住顾以涵的手臂,重重摇撼,“他诅咒咱俩结不成婚,甚至把大哥牵扯进来,明明知道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他却偏要胡说八道,根本就是成心的!”

“岩昔哥哥,你弄疼我了……”

顾以涵后退两步,跌坐在了沙发里。

程丹青不让程华章搀扶,仍撑住手臂半坐在地上,腾出左手擦擦口角的血渍,“岩昔,你疯得没有理智了,我暂时不和你计较——既然你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不如熬个通宵别睡觉了,咱们好好商量商量锡尧的后事怎么办,怎样?”

孟岩昔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神深不见底,令与他目光相接的人不禁毛骨悚然。静默了十多分钟,他缓缓开口:“可以。”

顾以涵与程华章对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周,除却孟永铮和宋鹤云身体不适,其他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墓地的事情,程华章全权负责。因在遇难地点找不到遗骸,所以只得葬为衣冠冢。

程丹青则协调孟锡尧生前所在的海军某特种兵部队一起筹备着追悼会。与此同时,D市海事学院的师生组织了不同形式的追思缅怀活动,以纪念他们的客座教授孟锡尧。

孟岩昔作为孟锡尧的胞弟,代表亲属方出席了国家级烈士的授予仪式。自始至终,他都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仿佛成了一名没了灵魂和心脏的空躯壳。顾以涵揪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日以继夜地陪伴他的左右,不多说话却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时时刻刻传递微薄却温暖的力量。

所有事情料理停当,大家重又聚首在孟家客厅里,等待律师宣读孟锡尧的遗嘱。

“妈,锡尧是个好人,不管我多没出息他都拿我当兄弟。”程丹青跟宋鹤云低语,“所以,我也当他是我的亲哥。我想和您商量,不管锡尧留给我什么东西,我都不要,行么?”

程华章听闻此言,亦是赶快表明立场:“妈,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鹤云体恤地拍拍程丹青和程华章两兄弟的肩,“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好吧,我那份也不要,全部转给老孟名下……”

“你们未免太心急,不先听听遗嘱就早早合计开了。”孟永铮举着拐杖,往地板上墩了墩,“锡尧又不是富贾一方的商业巨头,他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你们?若是他留给你们东西,也是心意所至。”

程丹青顿感窘迫不安,“伯父,我们没有别的意思。锡尧这些年挺不容易,他的积蓄和财物我们不忍心接受。真的,您相信我们全是出自一片赤诚之心。”

不解释则已,一解释孟永铮反而真的生气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多年,你们难道还不了解锡尧那孩子?全天下再没有比他更仁义更懂事的人了——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但凡有求于他,他都会热心帮助,更甭说会亏待谁?你们……你们咳咳咳……”一阵咳嗽打乱了他的絮叨,宋鹤云赶快走上前搀扶。

“老伴儿,别动火……”

“我怎么能不动火??”孟永铮抚摸两下发闷的胸口,“我恨锡尧这样的好孩子走都走了,你们还不放过他!他不欠你们任何人的,谁的债都不欠——”

程丹青和程华章面面相觑,一时感到莫名其妙,但在宋鹤云眼神的示意下,他俩都没再吭声。

宋鹤云说:“老伴儿,刚才我让小阿姨做了银耳雪梨羹,给你舀一碗尝尝?”

“哼,现在这样,哪有心情喝甜汤?!”孟永铮慢慢起身,“我去锡尧的卧室待会儿,律师来了再叫我!”

孟岩昔冷着一张面孔,伫立在离大家最远的落地窗前,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任何讨论。

他不说话,顾以涵更不好干扰他们的家事,只得垂首而立,保持缄默。尽管如此,她明显发觉自己心律不齐,无法恢复到一个恰当的舒适的节奏上去。

一想到孟锡尧通过律师单另写给自己的那封信,顾以涵就心烦意乱外加手足无措。她完全可以预想到律师宣读遗嘱的情景,尤其是关于赠给她的那套价值不菲的公寓……依方才的情形分析,没有人把这个蹊跷的事情透露给孟永铮知道,所以,等老人家亲耳听到的时候,势必会相当惊讶。

她望着窗外杨柳枯败枝桠上打架的小雀,内心愈来愈忐忑:宋鹤云母子三人提出不想接受孟锡尧遗嘱里可能赠予的物品时,孟永铮的情绪已经剧烈波动了,如果自己再拒绝,会不会引发他的心脏病……

思绪飘散开来,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随它在想象中任意驰骋。

顾以涵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性,每一种都会给现在的生活带来冲击。她感到无边无尽的茫然,仿佛置身荒凉雪野那种窒息感又回来纠缠她了。然而,她仍在心中深深期盼着最好的结果——那就是,无论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尽最大可能地避重就轻,不会影响到她许给孟岩昔的承诺才好……

她仰头望望默不作声的他,正巧两人目光遇上,他微笑一下,双眸中荡漾出一片多日未见的温柔波光。

“小涵,我听你一直在唉声叹气,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下意识地抬手拍拍面颊,好让自己更加清醒,“几天睡不着觉,突然有点犯困。”

“别那么使劲,打疼了你我得多难受啊——”他牵起她的手,“傻瓜,咱们都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的脸顿时映出满满的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岩昔哥哥……”

他揽过她的肩,“我现在可要正儿八经地再说一遍,过完年民政局一上班咱们就去领证,你不许拖拉,更不许反悔!”

“嗯。”她含羞的点点头。

两人彼此依偎的身影,在窗前的暮光里被镀上了一层薄纱般淡黄的光晕。他轻轻整理着她稍显蓬乱的刘海,悄声问道:“你不会也相信那些没谱的事吧?开玩笑归开玩笑,咱们如果以叔侄相称,倒真的让人接受不了,除了别扭,还是别扭。”

“其实……”

“其实什么?你压根儿不信那些胡言乱语的对不对?”

她的小手紧紧贴着他温热干燥的掌心,整个人也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但她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新问题,头脑里线索缭乱,理不出明晰的头绪。“我在担心,待会儿律师来了宣读锡尧大哥的遗嘱,关于我的那一部分如果让伯父听到了,他会不会更生气?万一身体不舒服了怎么办?”

“那不是有个私人家庭医生吗?”

顺着孟岩昔手臂指着的方向,顾以涵瞧见了正在给孟永铮量血压的洪医生。“他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稍稍放宽了心,她杞人忧天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少,“虽然如此,我却还有不好的预感。我不是害怕伯父他冲我发脾气,而是……”

“大不了打10急救电话!”他打断她,毫无感情色彩地说,“人上了岁数,生老病死还不都是平常事?”

“岩昔哥哥,你说话别这么冷冰冰的好吗?”她不喜欢他现在这副无情无义的样子。

“我冷?我再冷也是有心的。不像有些人,亲手剥夺孩子的天性和志向,几十年来都是棍棒教育恶语相向,从来吝啬地不肯付出父爱不说,末了还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小涵,你知道吗?本来我哥他不在维和警察先遣部队的名单里,但他非得擅作主张给老战友打电话主动要求……”

“岩昔哥哥,不要再说了!”

“我没有雄心壮志,更不想要名垂青史,”他想起英年早逝的长兄,顿觉如鲠在喉,“我只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

“你真是这样想得吗?”她阻止了他继续揭孟永铮的旧疮疤,“你总是这样无法释怀,所有锋芒对准伯父,你让锡尧大哥的在天之灵何以能安心?你已经失去了两位至亲的亲人,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你自己的爸爸,你为什么不懂珍惜,却反过来嫌弃他啊?”

他心底不服气,却被她问了个正着,怔忡与悲伤交织,答不上任何话来。

“岩昔哥哥,前不久我知道了一件事。”转移话题是必须的,他固然没有在听她也要说下去,“以前我跟你提过一次,几年前的G市那场轰动全国的火灾导致我成了孤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我爸爸只顾营救陌生人,把我妈妈孤零零地丢在火场……”

“难道不是那样么?”孟岩昔问。

顾以涵深深吸了一口气,“通过我爸爸生前两个战友的帮忙,我了解到我爸爸在最后时刻找到了我妈妈,但他们俩来不及逃出来,爆炸突然就发生了……”

“小涵。”他心疼得摸摸她的头发。

“我没事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之前那些庸人自扰的怀疑和怨恨全部跑光光。”她垂下眼帘,轻声说,“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谁,都不能被自己的想法困住,那只会是个死胡同,固步自封,越走越没有出路。多听听朋友的建议,多出去走走,什么坎儿都能迈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