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乔宣的新技能
谭氏身姿曼妙，貌美如花，乔宣轻袍缓带，从容温雅，两人徐徐漫步，从光线昏暗的房内行至渐起的月夜下，端的是神仙妃子，耀眼非常。
一回家就看到这么赏心悦目的画面，果然，还是回家好啊，虽然，娘神情还是有些萎靡，显然是强撑着起来的。
乔宣于檐下驻步，闻言一笑，点头附和道：“你姐姐说的没错，为全家生计而奋斗，伤也伤得光荣。”
田蜜顿时得瑟了，骄傲地向田川，扬起脑袋，扳着小脸教训道：“看看，听听，好好学学。”
田川难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皱起挺拔的小鼻子，脸扭向一边，充分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田蜜才不管他，直压着他蹦达到堂屋里，才收手赦免了他。
田蜜在凳子上坐下后，从自己的布包里，翻出万有生那把精致的算盘，递给谭氏，道：“娘，这个你收着，家里什么时候用得上了，是当是卖，都可以。”
“你不是正缺把算盘吗？怎不用它？”谭氏见这算盘用料讲究，做工精细，不由疑道：“这算盘，你从哪儿来的？”
额……这就把田蜜问住了， 她想起上次跟人斗算，把她娘气成那样，这回聚众赌博，她还真虚着，有点不敢说。
正在田蜜吞吞吐吐，谭氏疑色渐重之时，乔宣的目光凝结在那算盘上，忽而道：“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田蜜连忙双手奉上。
乔宣接过，洁净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盘身，忽地顿住。他将其中一处靠近烛光，轻声道：“上面有字。”
“有字？”田蜜微有些诧异，不由起身看去。
只见光滑圆润的木质上，刻有一行小篆，一笔一划，皆深可入骨，字迹平板中正，没有半点迂回，一股凛然之意，便扑面而来。
“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田蜜的手指，轻轻从这行小字上滑过，眼中有几分深思。
时人多爱在心爱之物上刻上自己的座右铭，或是为鼓励，或是为警告。
万有生的师傅，应该是想以此句告诫他，希望他能做一个刚正不阿、百折不屈的人。
乔宣将算盘交回她手里，轻声道：“人有罪，物无罪，既然到了你手里，不用岂不浪费？”
这意思……乔宣难道知道今天的事？田蜜当真吃惊了。她仔细想了想竞卖宴上的人事，并没发现什么不妥。那乔宣这句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嗯。”田蜜点点头，思索无果后，干脆不想了，她见谭氏脸色苍白，不时掩嘴闷咳几声，显然很不舒服，便轻声对田川道：“小川，你先扶娘进去躺着吧。”
谭氏虽然很想在外面透透气，但自己身体的状况，自己清楚，当下，也就没有拒绝，由田川扶着，微喘着气，入了里屋。
两人走后，田蜜没有动，她掩帘似在思考什么，过了会儿，疑惑地开口，“乔宣，我觉得娘这病，有些蹊跷。”
“蹊跷？”乔宣微侧了侧脸颊，莹亮的眸光看向她，问道：“是指什么？”
田蜜也有点苦恼，她浅浅的皱着眉头，困惑地道：“按理说，在富华安定下来之后，诸事皆顺，娘应该会安心很多了，她本是郁积于心才会病倒的不是吗？郁结淡了，再加上药的话，应该会慢慢好起来才对。”
“可是，夫人竟丝毫不见好转……”替她把未完的话说完，乔宣漆黑的眸子忽而一凝，站起身道：“你等等。”
田蜜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等着。
乔宣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本厚厚的书籍，书页有些花黄，很是陈旧的样子。
“走。”他并不多言，边翻着书，边对比着手中一张单子，其间抽空看着路，顺便看了眼田蜜是否跟上，确定无误后，快步到了厨房。
厨房，储物柜里，有为谭氏买的几打药。
田蜜看着迅速将药包拆开的乔宣，忽而明白他的意图了，顿时诧异的瞪大眼道：“不会吧？”
不会什么，两人自是明了。
乔宣并没回答她，他头也不抬，黑亮的眸子仔细查着药单上的药名，在医书上找到相应的地方，然后对比着图案和文字描述，在药包里找到实物，找到实物后，再参照着书籍，验证它的属性。
乔宣应是动手能力非常强的那一类人，若不是事前知道他并非大夫，此刻看他迅捷熟稔的动作，怕会以为他是此道高手。
闻气、辨味、认色、手捻、认证形态、查验表面特征及断面纹路，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摆弄着那些陌生的药材，目光迅速从相应的书页上飞驰而过，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
“清水。”
田蜜忙打水过去。
“火试。”
田蜜忙架火，看着药材在火烧下慢慢发生变化。
“烧水。”
田蜜忙跑去烧水，但她显然不能驾驭古代的厨房，把自己弄得够呛，好不容易把水烧开了，顾不得身脏脸黑，跑去舀水，结果巴巴送到乔宣面前，乔宣只是扫了一眼，便示意了下锅盖，道：“是要那里面的水珠。”
水蒸汽？这么先进？田蜜来不及细想，赶忙执行。
“拿白纸来。”
待田蜜送来白纸，乔宣将一包粉末置于纸上，用火隔着纸烘烤，观察其变化。
做完这一切，乔宣看着还剩下的几味药材，颇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了，这几味药暂时找不到适应的工具。不过，光是先前验出来的东西，也足够了。”
田蜜紧张的看着他，睁大眼睛，问道：“怎么样？”
没有半分犹豫，乔宣吐出两字：“假的。”
真的是假的……田蜜震愣过后，一股怒气就冲了上来，这些药商有没有良心？药这种东西关乎人命的，这他们也敢作假，真是，真是！
田蜜握紧拳头，一时间竟找不到恰当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一想到自家娘亲这段时间以来遭的罪，她就想把那些黑心药商统统拉出来好好修理一顿。
真是，没有一点业界良心啊！
乔宣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他神色虽没什么变化，但细微处却透露了主人隐含的不悦。
他掩下黑眸中暗转的流光，轻拍了拍田蜜肩膀，温声道：“且安心，明日我便让小川去林家药堂抓药，林家的药，还是信得过的，再则，就算偶有万一，有我在，也会仔细查验，至于这些假药——”
目光在假药上一扫，眉眼微沉，道：“自会细查。”
田蜜也知道，生气没用，最紧要的，是要找到究竟是谁制假贩假，从根源解决问题。
这些，她就帮不上忙了。田蜜深吸口气，压下情绪，微微抿着笑容，侧脸对乔宣道：“我再去看看娘。”
谭氏在闺房中，乔宣自是不好入内的，便只是点点头。
田蜜走出两步，噘了噘嘴，又侧转身，下颚往房顶抬了抬，眨了眨眼睛。
乔宣会意。
谭氏并没有睡下，她半卧在床上，脸颊消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了，脸色苍白，睫毛低垂，半掩住秋水般的眸子，目光静静落在某一处。
都说病美人我见犹怜，可田蜜还是觉得健健康康的样子最美。
谭氏听到开门声，看了过来，见是田蜜，唇边不觉抿出个笑容，眉眼柔软，目光随着她移动。
田蜜在床边坐下，被谭氏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她不由嚅嚅唤了声：“娘。”
谭氏温柔地笑了，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女儿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道：“瘦了些了呢。”
哪里瘦了？明明还是肉嘟嘟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似得。
田蜜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但做娘的，却是观察得细致入微，哪儿瘦了胖了，瘦了多少胖了多少，再细微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谭氏仔细端详了女儿好一会儿，看着女儿消瘦下来的脸颊，心中有些酸涩。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觉得，她的球球是长不大的，永远是个需要依着她、靠着她的孩子，说不定，就这样一辈子。可是突然的，她在她完全没察觉之下，一下子就长大了，她还来不及探究其中原由，她就已经可以站在他们身前，为他们遮风挡雨了。
可是，这么娇小的一个身躯，要怎么替他们挡住外面那么多风风雨雨呢？在这之前，她都不会说话，不会做任何事情，可是，事到临头，却义无反顾的为他们支撑起了整片天。
她是不是受了许多委屈，吃了很多的苦？
便是想想这种可能，她这心里，就酸疼得厉害。
田蜜看着双目无神的谭氏，见她眼里泛着水光，顿时有点慌张，不明白好好的，她怎么就哭了，忙担心地小声问道：“娘，你怎么了？”
“没事，娘没事。”谭氏低头眨了眨眼，对女儿露出个笑容。
田蜜便乖巧的笑了笑，想了想，找话题转开谭氏的注意力，“娘，我今天看到袁华了，就是杨婶的儿子蛇娃。他说，他娘挺惦记您的，我们走了之后，还去寻过您好几回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