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的,我知道的,所以我还。"他的两只手捏着她的,眼神幽深,嘴角却在抖。他仰了头,闭了闭眼睛道:"阿川这小子,死得真是值!"
惜然在他怀里的身形蓦的一僵,一刹那间,她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有些难受。
转天的一早,林若谦真的安排了公司里的事务,带着她去了叶明川的老家,那个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小村。
叶明川出事之后,叶之林将儿子的骸骨带走,却将惜然拒之门外,并且狠煽了她耳光,骂她害死了他的儿子,是以,叶明川下葬的时候,她并没有参加,也不知他的墓地具体在哪里。再到后来,她自杀,失忆,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头一次地到叶明川的墓地来。
林若谦特意开了一辆越野车,因为墓地附近的路真的难走,轿车根本开不进来。越野车在山区的小路上巅泊,不知是路太难走,还是墓地越近,心里越难受,惜然的胃里一阵阵的翻涌,然后终于忍不住,她喊住了身旁的男人,"若谦,停车。"
林若谦侧头一瞧,但见她面色苍白,以为她晕车,便将车子缓缓停下,"你怎么了?"
惜然却是不语,一把推开了车门,跳下车去,人在崎岖的山路上,面向着路边的荒草呕了起来。
等她呕完了,一个打开了盖子的保湿杯递了过来,"漱漱嘴吧。"淡淡温醇的声音响了起来。
惜然说了声谢谢接过那杯子,喝了一口水又吐掉,额上竟已冒出了汗。
"这水脏了,倒了吧?"她对身旁的男人说了一句,然后将水洒在路边上。
她一回身,却见男人正用一种耐人寻味地眼神看着她,"我怕你嫌我脏。"惜然有些哑。
男人唇角微动,却是轻哧了一声,"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嫌你。"
男人转身径自上车了,惜然有些发怔,她的直觉就是,这个男人一从早上起来,心情好像就不好。
她明白,要他陪着她一起来看她的前夫,他曾经的情敌,他一定是不满的。一路上,他不说话,她便也一直不吭声,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许她哪一个字会惹得他更加不亮兴,所以,她一路上尽管沉默着。
车子继续行驶,离墓地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个地方,叶明川下葬之时,林若谦曾和他以前的几个朋友一起来吊唁过,所以大致记得他的墓地。
眼前,衰草连天,天寒地冻,让人无端的生出一种难掩的沧凉之感。人这一生,不管活着时怎么样的风光,死后,终将是一堆白骨。一坯黄土掩尽风流,叶明川,他生前是何等骄傲风流的人呢!
林若谦微微一声轻叹,心头滑过一丝深深的感慨。
车子在小路的尽头停下,前面可见遍地荒坟,车子不能再前行,林若谦便当先下了车,穿着他暂新的皮鞋踏上那荒草凄凄中。
惜然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菊,怀里还抱着一沓冥纸。她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但她宁愿真的有那个世界。
"这里就是了。"林若谦停住脚步,黑眸望向眼前墓碑上那张有着帅气容颜的照片。
叶明川,他的笑容十分张扬帅气,此刻正用他晶亮的瞳仁看着他。
"川少,我,带着你曾经的妻子来看你了。"不知为什么,他不想说他的妻子,而是说成了,他曾经的妻子。他将手中已经拧开了塞子的酒瓶倾斜,馨香的酒液从瓶口洒了出来,"这酒十分不错,我原还不太舍得喝,因为难得。几百年的时间了,是当真难得。"
他似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惜然却是跪了下来。她看着照片中叶明川那张熟悉的,梦里经常对她笑的容颜,嘴角发颤,许久压抑的哭声终于溢了出来。
"阿川..."千言万语,凝在喉中,她只是捂着脸,眼泪在指缝中滴了下来。
她的肩颤得厉害,显然是极为悲痛的。林若谦的心也是一剜剜的疼。饶是他,性子再冷,但想到那原来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而且死相惨烈,他也禁不住悲伤。
荒草凄凄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走近,冰冷的墨镜后面,一双男人深冷的眸满是嘲弄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轻哧一声,在那坟前的一男一女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的身形悄然隐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一副洁白的手帕被递到了女人的面前,惜然迟疑一下,伸手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身子被男人拥住,林若谦拥着她向着远处的车子走去。
那黑色的越野车已经转弯开走了,那道隐在大树后面的身影这才转了出来。他摘下脸上的墨镜,帅气的容颜一片的冰寒,他向着那座堆着鲜花的坟走去。
洁白的菊花在山风中瑟瑟抖动,似那女人因为悲伤而颤抖的双肩。他高大的身形蹲下,伸手将那花束拾了起来,握在手中辗转的端祥,须臾,又是放下,看看地上已经燃尽的纸灰,他的漂亮的唇角溢出一抹嘲弄的笑来,"叶明川,如果你真的死了,倒也值了。"
他的身形站在坟前,黑眸带着一抹嘲弄凝着那墓碑上的他的照片,轻笑一声,却是手一伸,一把将那张照片扯了下来。搁在手心攥紧,然后张开,大手几下便将那张被做为遗像的照片撕了个粉碎。再然后,他一个转身,高大的身形向着来路而去。
他的车子停在墓地很远的地方,因为,怕被人发现,他是步行过来的。他找到车子,手指在车匙上按了一下,车门嘎的打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