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清水不简单,上手得倒是快。”玉箫拥着被,坐在雅瑟旁边,饶有兴致地评说。
“与我无关了。斗了这么多年,和江映月斗,和廷妃斗,和男人斗,到底有什么可争的。”雅瑟依着姐姐,打了个哈欠,突然反问道:“那墨离的心机你又是如何消受的?”
玉箫微微一笑,骄傲地抬起头,“你不敢爱帝王,我敢。”
雅瑟瞄了她一眼,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揭了她的底,“那么这些年一定很累吧。”
玉箫低头看着那光亮的锦被出神,“我不会再见他了。现在我有了孩子……”
雅瑟猛地抬起头,“什么!他的?”
玉箫笑她大惊小怪,撇了撇嘴,“有了墨离的孩子,知道他会保护我,我才敢明目张胆来易国。不然的话,恐怕连个全尸也留不下。我打算好了,反正都要生孩子,那就给我爱的男人生。回去找个男人嫁了,安心做风国皇上。墨离日后也会顾忌风国,毕竟继承人是他的骨肉。”
她说得轻松,雅瑟却一阵心酸,默默不语,玉箫见她消沉,拉起她的手,“你这丫头幸运,遇上明臻尘,一点也不沾帝王的血腥味儿。而我,再也碰不到第二个祁哥哥。”她转过头,灯光之下,那眼角眉梢竟已染上些许沧桑,红颜不再。
“丫头,决定了?”
“再舍不得,都要走。”雅瑟抬起头,看着玉箫,眸中一片清明。玉箫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她收敛了表情,利落地躲进被窝,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既然决定了,那就等早晨城门一开就走。睡吧。”
雅瑟犹疑地躺下,看着玉箫安详的面容,仿佛很快就要睡着。她头刚落在枕上,便心头一震,“你是说……他怎么会?”
“你是涯儿的妈,流落民间,一旦被人劫持,就变成了未来国君的威胁。他怎能不为涯儿拓清道路。”玉箫喃喃地说,仿佛呓语。
雅瑟怔了半晌,躺在枕上,心思转了几转,“你就不怕我是你的威胁?”
玉箫睁开眼,对着雅瑟,面无表情地说:“丫头,风雅瑟已坠崖死了。万一日后你和风国我必选其一,你知道答案。”
雅瑟嘴角动了动,“我明白。”她蜷了蜷身体,闭上眼睛幽幽地说:“这种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如何取舍了。”
温热的呼吸萦绕在两人中间,亲密无间。此时此刻,每一寸这样宁静的时光都格外珍贵。
天渐渐亮了,咫易渊坐在宫里,沉默如雕塑。眸中翻涌着不息的波涛。白亮的日光透进来,一点一点蔓延,潮水一样不可阻挡。
宫外寂静寥寥,却站着二十几名侍卫,都是咫易渊的心腹。已经候命一夜了,皇上传了他们等在宫外,但迟迟没有下旨说要干什么,众人没见过皇上如此沉郁的时候,只好站在门外静候。
门突然开了,咫易渊在门口,身后是幽黑的宫室,仿佛长着大口,等待畅快淋漓的吞噬。众人齐齐跪倒,“万岁!”
“走吧,现在就走,趁我没有改变主意。”咫易渊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他的脸色苍白,目光怔怔地落在地上,服侍的宫人见了不由担心,“皇上……”
“走吧,都走吧。”咫易渊摇摇晃晃地迈过门槛,没有理会站了一地的人,自顾自走远了。
清晨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辆宽大的马车隆隆驶过,汇入来往的人流,平凡的一天开始了。
城门后一人走出,望着远去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中,白衣依旧,宛若仙人,嘴角一丝笑浮现,云淡风轻,相识,分别,几年的光阴弹指一挥。轮回中没有人能全身而退,谁都丢了些什么,丢了梦想,丢了爱情,丢了纯真,丢了自由。但她终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放手,这也许就是一场爱恨中的成长吧。
咫易渊推开宫门,清水呆呆地坐在地上,发丝凌乱,阳光从窄窄的门缝照进来,落在她的背上,细长的一道,如同一道绵长的刀疤。
“起来吧,都结束了。”他们如此相像,是偌大皇宫里的失意之人。咫易渊慢慢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能结束吗?”清水抬起头看着咫易渊,阳光刺得她眯起双眼,她摇头苦笑,“梅林的大火是我放的,廷妃是我害死的。”
咫易渊的手无力地落下,慢慢环顾着这宫殿,精致的陈设,昏暗的光线,开了口,好像再说一个遥远的故事。“咫国亡后,廷妃流落到易国,易国国君早就爱慕廷国公主,纳她为妃。后来江浸辰找到她,里应外合,杀了易王,夺取江山。我弃她、骗她、囚她。”咫易渊不再说下去,也早已字句艰难,没法再说下去。
“臣妾已决意潜心修习佛法,赎今世的罪孽,愿来生能清白做人。”清水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对着咫易渊叩了一个头,起了身便转向里边坐着,再也没有回头。
一匹马迎风而立,墨离眺望着远方,紧握着缰绳,眉头微皱,还是让玉箫走脱了。此时她在回风国的路上了吧。他的心好像被远方的人牵动着,跳得如此沉重。
快马加鞭,宫里来人送来加急信函,墨离收回目光,拆开信件,原来是烫金的喜帖,下盖风国玉玺。信上说风皇这个月大婚,将下嫁风国的天钧将军。
喜帖落在地上,风吹得它翻了几翻,飞远了,墨离看着连绵的远山,墨色的衣袍迎风猎猎,他却纹丝不动,仿佛与脚下的山石已成为一体。
“安顿来使,准备一份好礼。”墨离沉声吩咐,慢慢旋了马,宫人骑着马远远地跟着。此时在这高岗上,可以望见广袤的平原,悠闲吃草的牛马,陇间的道道沟壑,星罗棋布的人家,炊烟袅袅,夕阳正好。
马车在乡间田野上行驶着,雅瑟撩开帘,嗅着空气中的清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就在这买一处宅子如何?”
雅瑟回头一笑,“与我何干。”
“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走的。”明臻尘也不着急,总之这个女人他要定了。她想要自由,就让她飞,她又不能不许他“恰巧”同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