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恤得了明少爷的意思,有什么生意上的事也不避讳雅瑟,雅瑟闲来无聊,给明叔帮忙打点,一天天过得充实起来。
转眼入冬,初雪已过,府里的人都换上了冬衣。这天早晨阿崎推开窗,外面阴沉沉的,零落地飘着雪,压抑的云让人心境沉郁。
这样的天气在房里没来由的烦躁,明臻尘同雅瑟乘了马车到城外登山,城门口盘查得紧,雅瑟撩开车帘会心地一笑,“墨皇这是又躲到容地去了?”
明臻尘点点头,“早就听闻容地是个好地方,引得两个国君都到那里消暑避寒。让我十分神往啊。”
雅瑟对这两人的把戏心知肚明,早就知道玉箫心怀鬼胎,如今终于到手了。她嘴角浮起一丝顽皮的笑。她的身体恢复良好,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素面朝天不掩芳华绝代,雅瑟还是那个美艳佳人,只是这美如花苞绽放,日积月累凝聚而成,明臻尘和雅瑟都没有注意到这变化。
刚刚通过盘查出了城,明恤就骑马追了上了,明臻尘一见他,探出头来,“又出了什么事?”
“少爷出事了!”
明臻尘无奈地重复了一遍,“什么事啊?”
“医馆医死了人,病人的家人闹上门了。”
明臻尘一皱眉,这棘手的事真是坏了一天的心情。
“回去吧,改天再玩。”雅瑟安慰道。
路上明臻尘问明了详细缘由,想了想道:“这陈郎中也是身经百战了,怎么会诊错。怕是这些人存心闹事。”
雅瑟靠在车里,摆弄着裙褶,“不管对错,这种事传出去就不好听。”
“幸好没有告到官府。不过若是真的诊错,人命关天,定然要赔人家。”明臻尘打定主意。
到了医馆,门口的大街上已挤了不少人,中间是盖着草席的死者,家人穿着素服,坐在地上哭嚷着,“还我男人来,他就这么被你们害死了,我和我儿子以后可怎么办?”
明臻尘下了车,门口已水泄不通,没办法进去,仆人上前为他拨开人群,他径直走进人群,有认得他的,喊道:“明少爷,今日的事,得给这大姐一个说法。”“是啊,给个说法,不能草菅人命。”
明臻尘站定,朗声道:“诸位,现在要先查明死因,才能决断公道。”
众人一听他发话,安静下来,明臻尘对妇人说:“这位夫人,我医馆的人怕你信不过,现在我们可以请仵作来验尸,如何?”
“你们有钱的老爷手眼通天,多少冤案不是仵作做成的?”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胡搅蛮缠。
明恤听得恼火,“这不是永远说不清道理了吗?这种刁民就应该报官!”
雅瑟撩着车帘,见他要上前,忙拉住他,“明叔,别急。这时候最怕让人以为我们仗势欺人。”
明臻尘似乎沉思了一下,继续道:“那么就想一个折中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请白氏的郎中来做个决断,白氏也是老字号了,就在对街,大家总信得过吧。”
众人掂量了一下,这也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了,白氏和明氏对街开店,势不两立,把它斗下去还来不及,看来明氏这次要被逼吃亏了。
妇人想了想,本不想找什么人来验尸,现在明少爷执意要有个决断,她便心虚了大半,一听请白氏的大夫,她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点点头,“就依你。”
明臻尘回头叫明恤,“去请个白氏的郎中来。”明恤还没回过神来,雅瑟对他一笑,“幸亏当初放白氏一马,不然现在就没人为我们说话了。”
明恤心下一亮,两相牵制,原来还有这意想不到的好处。压下喜色,快步向白氏医馆走去。
明臻尘的声音响起,这回冷冷地透着不可置否的权威,“若是馆里的郎中诊错了,医馆定会给你一个说法,若不是,也请夫人给医馆一个清白。”
雅瑟放下车帘,对车夫说:“回府吧。”
晚上雅瑟去前厅吃饭,路过明臻尘的书房,忽听得里面一声杯子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是被掼在地上的,她吓得一抖。迟疑间门开了,明臻尘走出来,看到她,脸上的阴云还来不及散去。明恤跟在他身后,眉头深锁,看了看雅瑟,满是担忧。
“怎么了?”雅瑟走上前跟着明臻尘,明臻尘无奈地摇摇头,“没什么,生意上的事就是让人烦躁。”
雅瑟怀疑地看了一眼明恤,明少从未放在心上的生意,怎会让一贯优雅的他摔杯子。明恤低着头,不说话。
雅瑟突然站住,明臻尘一愣,回过头看着她,雅瑟说:“到底怎么了。站在你旁边都感觉到怒气冲天。”
明臻尘走过去拉她的手,雅瑟一抽手,明臻尘叹了口气,“说了就去吃饭,不许放在心上?”
“嗯。”
“外面说我养了女人。”
雅瑟不禁笑了起来,明臻尘被她笑得皱了皱眉,拉起她向前厅走去。
席间雅瑟欲言又止,明臻尘察觉到她的异常,“什么事?”雅瑟放下筷子,“我也该走了。”
明臻尘愤愤地说:“说好了不放在心上,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
雅瑟不再言语,站起身,“我吃饱了。”不待明臻尘说话,她便转身离开了,瘦削的肩膀倔强地耸着,像一只神经兮兮的猫,在黑夜中警惕地游走。
明臻尘看着她的背影,眸子渐渐变得幽深。
雅瑟拿着账本去找明恤。
账本本是机密贵重的,明恤自从药园的事之后对雅瑟虽不再小觑,但总有所顾忌。谁知明臻尘倒先吩咐了明恤对雅瑟无须隐瞒。如今明氏在墨国这偌大的家业,就这样漫不经心地交给雅瑟,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明臻尘对明恤只有一个要求,“她爱怎样怎样,消遣而已,不要真的太累。”
雅瑟路过明臻尘的书房,房门开着。她想起昨天的不愉快,也过了一晚上了,想进去跟他说说话。
走到门口她听见里面有谈笑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得正送客出来,她退也不是,便落落大方地站在门廊下,低了头,等着明臻尘他们走过。自己穿得朴素,被当成丫鬟也是当然。
明臻尘走到门口,看到她,脚步不由一顿,嘴里的话还在客气着,眼神却瞟了她一眼。雅瑟微微抬起头,顽皮的目光和明臻尘相碰,立时又规规矩矩地低了头。他们却没有再走远。
“公,公主?”
雅瑟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脚下什么坍塌了,仓皇失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下坠。她抬起头,眼前这位客人,体态微胖,须发灰白,正惊疑地看着自己,这不正是墨离身边的太医么。过去在墨国住的那几年,出出入入便能碰得到。后来嫁去咫国,咫易渊演一出太后薨的戏,天下都以为墨国公主早成了短命鬼。如今太医看着雅瑟,这不分明是死去的公主,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不知该不该下拜。
雅瑟紧张地看向明臻尘,明臻尘有些奇怪地问:“什么公主?”
“这位姑娘长得和,和嫁入咫国的公主一模一样。姑娘什么来历?”太医打量着雅瑟。
雅瑟浑身紧绷起来,一时胡乱编造不来什么来历,“我……”
“说来真是惭愧,她,唉她是在下买来的侍妾。”明臻尘俊脸微红,有些难为情地说。抬眼看了看太医,低声道:“实不相瞒,当年在下离家,便是因为这件事家父大怒。想来都已经九年了。”
太医恍然,怪不得这明公子家里锦衣玉食,高官厚禄不要,跑到墨国来单打独斗,原来有这么一层丑事。看他平时高傲的样子,真以为是片叶不沾身,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他目光中不由露出些许轻蔑,哼了一声,明臻尘看上去窘态百出,看也不看雅瑟,冷喝道:“还不下去,丢人现眼。”雅瑟没想到他几句话自污,把此事带过,想解释也不是,一走了之也不是。明臻尘已赔笑送太医走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