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涟转回房,看见傅瑜双腿盘坐在炕上,刚才画眉送来的小匣子被打开放在她面前的炕几上。
“是什么好东西姑娘,让奴婢也开开眼见!”心涟笑着走过去。
“我也正在看呢,还不知道,你也过来看看吧!”傅瑜横了她一眼,眼里没有恼怒,只有笑意。
傅瑜对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很好,几人不像是主仆,倒如朋友相处,所以心涟听到自己姑娘如此说,也走过去低头看。
东西不多,小小的匣箱里摆放着一个半大拳头大小的墨绿色玉瓶,虽然还不清楚里面装得是什么,但这样的小玉瓶也吸引眼球了,旁边是一个蓝底绣喜鹊登枝荷包,上面的喜鹊和花枝绣的栩栩如生。
心涟心想,这位五姑娘心思倒是灵巧。
这一出手,傅瑜对这个在侯府如同透明人物的五妹妹更是好奇了,她拿起那小玉瓶,轻轻晃了晃,有点沉甸甸的感觉,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甜香味萦绕鼻尖。
“桂花香?”
香味甜腻,但不俗气,自然清新,很雅致,傅瑜又拿起荷包轻轻嗅了嗅。
“牡丹的花香?”傅瑜笑了:“这个五妹妹真是个妙人儿,我猜,六妹妹的一定是茉莉花香,八妹妹的是桂花的香味儿,谁说我们五妹妹是木头美人?”
心涟也连连点头:“谁说不是,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打听清楚姑娘们的喜好,送的礼虽然不是很名贵,但贴心呀!”
傅瑜挖了一乳白色的霜膏,在手背上轻轻的一抹,那膏状物马上化了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被肌肤吸收干净,没有时下胭脂水粉所带来的那种滞砺感,涂抹过香膏的地方比旁边的皮肤要细腻水润一些。
“想不到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美容品,真是让人意外呀!”傅瑜很是惊喜。
姑娘又说她们听不懂的话了,心涟习以为常,拿起旁边的荷包,在鼻尖嗅了嗅:“姑娘,这牡丹花的味道,不像是制作出来的香味,这味道,就像是清晨的牡丹开放,很是好闻。”
“嗯。”傅婳抬起手,鼻尖轻轻一吸:“也不知道五妹妹这好东西是在哪家铺子里买的,不愧是一个国家的首都呀,连这胭脂水粉都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嗯,也行!”
“------二姑娘很是高兴,赏了奴婢一两银子,说下次邀姑娘去做客。”画眉仔细的把在琼瑜院的事情给傅婳说了,这是秦香莲强烈要求的,丫鬟婆子们出门办事,回来都要仔细的说给姑娘知晓,画眉也很赞同这样的做法,在潜移默化中教会姑娘很多事情,最起码要做到心里有数。
听完画眉汇报,傅婳只淡淡嗯了一声,又低头绣着手里的活计。
“姑娘,奴婢遇到一件事。”画眉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傅婳抬头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路过花园假山的时候,刚巧听到秀妍姐姐躲在里面哭,听那话头的意思是二姑娘要把她送人,她不愿意。”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那说是送给谁了吗?秀妍不是二姐姐跟前最得力的人吗?她也舍得?”傅婳也来了兴致。
画眉摇摇头,答道:“没说,奴婢也只听了一耳朵,怕被人发现就走开了,姑娘要是好奇,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要是真有其事,过不久就会知道的。”傅婳摇摇头。
画眉想了想,也是,遂不在纠结,主仆转开了话题,聊起其他的。
果然,过了几天,府里就传出了一个消息;大夫人看中了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秀妍,觉得这丫头秀外慧中,是个好的。二姑娘为了孝顺嫡母,把秀妍送给了大夫人,大夫人又把秀妍赐给大公子为屋里人。
虽然这在主子们眼里只是一件小事情,但可是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不屑,有人嫉妒。
“老王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犄角旮旯里飞出了凤凰!”
“呸,什么凤凰?她也配?一个物件儿而已。等主母进门了有那小贱人站脚的地方?”
“唉,可惜了秀妍,多好的丫头呀,现在是风光,以后还不知如何!”
看来不是没人下人都有攀龙附凤的心的,还是有不少看得清自己位置的人。
傅婳扶着画眉的手,一路走来听了一耳朵,本来是出来赏景的,可是没有一个清静的地儿。
“回去吧,这风越来越劣了了。”
“是,听姑娘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月下旬,文昌侯府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马上就到了,二老爷傅文渊此次回来,一是回京述职,二是为了老母亲的寿诞而来。
二老爷得偿所愿,补了个户部郎中,正五品官身,虽然只升了半品,但京官跟地方官又不同而异,何况,傅文渊还不到四十,很年轻,有的是机会。
这天一大早,傅婳就早早起来,在画眉和百灵的拾掇下,穿了件石榴红绣百蝶穿花云锦袄,下着刺绣妆花裙,难得的梳了个涵烟芙蓉髻,发髻不用装饰,就如一朵芙蓉花。发间只插了一只紫玉镂金簪,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挂只一队黄豆般大小的珍珠耳坠,简雅不简单,傅婳平时不化妆,今天也如此,只在脸上抹了一点平时为了护肤,用鲜花和一定比例的中药制成的一种膏状物品,莲娘说,这在她们家乡称为乳霜,傅婳说这名字起得好,什么香味的就叫什么乳霜或者霜,但这种乳霜很难制,也放不久,傅婳自己也不多。
傅婳就着打磨得平整光滑的镜面看了看,再拿起她用红火的石榴花做成的面脂,位了颜色正中所以加了点朱砂,那颜色就如同盛放在枝头的石榴花,点了一点,在额间寥寥几笔,一朵盛放的梅花出现在眼前,很好,打扮得比平时隆重,但又不过分抢眼。
秦香莲不爱跟侯府的其他人来往,照旧留下来看院子,和陪水师傅,水师傅刚回来,华师傅还没有回来。
傅婳带着画眉和百灵,直接去了延寿院。还没走进,就听到一阵阵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五姑娘来了,快请进!”有小丫鬟看见傅婳主仆,走向前行了个礼。
“姐姐好!”傅婳点点头,身后的两个大丫鬟笑嘻嘻的跟那小丫鬟相互见礼。
小丫鬟笑着打起帘子,傅婳带着画眉走了进去,百灵留下来跟那小丫鬟拉家常,顺便打听各路消息。
已是二三月份了,虽然大家都还穿着棉袄,但屋里的地龙也已撤,只在角落里点了两个火盆。
“孙女给祖母请安,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傅婳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正在搂着小孙女傅语说笑的老夫人听到傅婳的声音,微微停了停,看了傅婳一眼,淡淡的摆了摆手,说了声退下吧。
在这样的场合老夫人都不屑于遮掩一二,大庭广众之下就对傅婳如此的差别对待,让热闹的气氛僵了一瞬。有人看笑话,有人致于同情的目光。
傅婳垂下了首,心里的尴尬与委屈不用人知晓。
“五妹妹,快过来坐这里。”坐在左边的傅瑜对她招手,也打破了微妙的僵场。
傅婳故作不在意的站起来,笑着走过去,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丁点异样:“二姐姐!”
傅瑜把她拉坐在自己的旁边,把自己面前盛满糕点果子的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五妹妹用过早膳了吗?今天大伯母特意去上次大家讨论的那家陈记糕点铺买了好多糕点,我觉得这桂花糖糕不错,你尝尝!”
“多谢二姐姐,我来的时候用了半碗粥。”傅婳回道,但还是听话的伸手拿起一小块傅瑜介绍的桂花糖糕,轻轻咬了一小口:“嗯,真的很不错,不比他家的玫瑰酥差,二姐姐也吃。”说着拿起一小块递给傅瑜。
傅瑜笑着接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掩袖吃了起来。
“二姐姐和五妹妹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让妹妹我也听听?”傅珺笑着走过来问道。
“既然是悄悄话,那肯定是不能外传的了。”傅瑜笑着回。
“姐姐就是小气,五妹妹你说,二姐姐跟你说了什么好玩的?”傅珺拉着傅瑜,假装不依不饶。
傅婳笑看着她们,没有说话。傅珺拉起傅瑜的衣袖,左右摇晃,一副不罢休的骄纵样儿。
“好了好了,真是拿你这泼猴没法,五妹妹,你就跟你这泼猴姐姐说说,我们讲的什么好玩的悄悄话儿。”傅瑜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没则的样子。
“我跟二姐姐在讨论陈记糕点铺是玫瑰酥好吃还是桂花糖糕好吃呢,四姐姐要不要来一块?”傅婳递给她一块糖糕,问道。
“就这?”傅珺噘起小嘴,不相信的模样。
傅婳对视一眼,肯定的点头。
“那好吧,暂且相信你俩。”傅珺接过傅婳的糖糕,道了声谢。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二姐姐,你今天真漂亮!”看她们仨说的高兴,傅雅,傅瑶也围了过来。
傅婳顺着傅雅的话看向傅瑜,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果真如傅雅所说,今天傅瑜想来是精心装扮过的。
一袭玫瑰红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十二破留仙长裙,脚踩莲纹绣花鞋,鞋头坠着小拇指大小散发着莹润光泽的南海珍珠。
三千青丝梳了个惊鸿髻,发间簪着几只小珍珠簪子做点缀,旁边斜斜插了只碟戏牡丹步摇,那步摇非常惊艳;一只纯银打造的蝴蝶翅膀薄如蝉翼,轻轻的停放在一朵盛开的玉石雕刻的牡丹花上,那玉并不是纯白,白色里有点点墨青,使花朵并不那么单调,犹如鲜花层次开放、栩栩如生。几颗同色玉石珠子从花根缓缓垂下。
妆容很精致,额间贴着牡丹花细。
傅婳多少也明白点,今天是二房回来的第一次亮相,能不能很好的打入京都上流圈就看这次的表现如何了,难怪傅瑜打扮如此隆重,傅语还小,傅依跟傅瑜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不光是二房一家,自己何尝不是第一次正真的在外人面前亮相呢,虽然以前去过外祖家,现在又有多小人还想起文昌侯府有个嫡出五小姐呢?
来的时候,莲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表现,至少做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实对于莲娘的担心,傅婳是有点不以为意的。自己不是那惹事的人,也不求表现,何必太在乎别人眼中的好与坏呢。
虽然文昌侯府不复从前的昌盛,但也不是那没落的人家,特别是侯府里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所以老夫人大寿,整个上京城也来了不少人家,侯爷和二老爷都是走文官路子,文人圈里也来了不少的人,像光禄寺卿,户部侍郎,礼部侍郎,礼部郎中,吏部也有几位官员到场,还有其他的大小官员等等,真是热闹非凡。
苏氏和王氏带着身边得力人迎来了一波波锦衣华服的贵妇人吗?然后又分派了几位姑娘招呼各家夫人带来的小姐,一时间娇声燕语,衣香鬓集。
“老夫人,老夫人,宫里来旨了!”大家正陪老夫人坐在延寿院的正厅里说笑,突然一个仆妇飞奔过来,噗通一声跪着老夫人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一时间场面静止了,老夫人笑得如同一朵菊花的老脸僵住了,好半响在微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
那仆妇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回道:“老夫人,前面传来消息,宫中来旨了,侯爷让您收拾一下出去接旨!”
老夫人心里思绪沸腾,侯府已经多年没有接过圣旨了,现在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无论好坏,天家恩泽,雨露君恩,不是小小的侯府能够质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