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扶吩咐小金子让人去查桃红柳绿的下落——她记得她假死的那一天,这两人还在院里侍候的,至于后来这两人怎么不见的,又是去了哪里,要好好查查。
安排完了这些,木扶正要去看下尹运的恢复情况,鹤王府里的长史却是急匆匆地来了。
木扶现在一见到什么王爷、皇宫里来人就有些心里不爽。
他们能找她有什么事?肯定是又有什么人得了病,让她出诊去的。
可她现在一百个不愿意出门,府里头还有一个重病号尹运呢。
可是鹤王爷派人来请,她也不能不去——鹤王爷对她尚可,鹤王妃拳拳爱子之心,亲自急马疾弛求医,让她印象深刻。
这回并不是鹤王妃亲来,来的是鹤王府里的长史。鹤王府长史,也是七品官了,这个面子不小。可鹤王妃还觉得不够,上次还是她亲自来请木扶大夫的呢。只要能救活她儿子,让她做什么都行,别说只是给个面子的事情了。
可是眼见儿子成那样了,好像随时都会没气的样子,鹤王夫妇俩怎么忍心离开?
好在木扶也曾救治过皇甫江一次,想来这个时候再繁忙,也要先来看一看的。
鹤王爷虽是做了闲云野鹤般的闲王,可也不是真的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上京城这么大的**,木扶事后救治了上京里的许多伤员,还推出了“酒精”这种药酒,这事鹤王爷也是知道的。
木扶心里嘀咕了两句,既然病重了,怎么不干脆把他儿子抬过来?这样使人来请,一来一回,岂不是更浪费时间?还耽误她在府里的事情,使得她不能照看府里的重病号。
她一出诊,府里就只有仇大夫一人坐镇了,一般的小事他能料理得过来,可尹运——尹运的情况特殊,木扶不敢放手给仇大夫,都是亲自看着的。
木扶唤来复东,让他一有事,就赶紧让人去鹤王府通知她。又安排了柳香做这个传信的人。柳香脚程最快,最适合干传信的活儿。
鹤王府长史是个三十出头的白净男子,看着她安排这些,想到鹤王府里奄奄一息的皇甫江,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可也没敢催她,就怕这木扶心里一不高兴,反正拖得时间更久。
据说之前皇宫里两个太监到回春堂去请这位大夫,因为言语无礼,对木扶大夫不甚恭敬,结果被在场的病人家属、过过的老百姓们群起殴之。
他被人群殴事小,耽误了皇甫江的病情事大。是以心中虽然焦灼难当,却不敢多话一句话。心里隐隐有些奇怪,那位让木扶这样重点照顾的病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让木扶大夫出个门也不安心?
以他一个七品官的身份,对一个少年如此恭敬,实在是少见了——然而木府里的人是见怪不怪的。
木扶其实也不算拖拉时间,只不过是那长史着急,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等候的时间特别长罢了。她是大夫,自然知道抢时间就是在抢生命。可尹运这边,也不可以疏忽一点半分,他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的重病号。
等木扶吩咐完这些事,出门套车,小金子、小银子已经把急救箱给准备好了,一人提着一个木箱子,走在木扶身后。那长史嫌马车跑得慢,提议让木扶跟她共乘一骑。
木扶正要点头,小金子却赶紧拦下了。
小主子再能干,终究还是个女的。
木扶看着小金子那焦急的眼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微一笑,便上了小金子的马。
她无意显露功夫,也不会骑马——可毕竟上个马是可以无师自通的,虽然没有骑过,可以看别人骑了那么多次了啊。
心里嘀咕:我这么俊的轻身功夫,居然不会骑马,说出去可是个大笑话了啊!
以前也是一根筋,只想着修习轻身功夫,像云峥那样飞檐走壁,方便以后逃命——可怎么没想过学骑马呢?人再会跑,也是会累的,而马跑累了可以换。
木扶默默决定,等这阵子手头的事情忙完,她就要去学骑马。
她可是跑马山的主人啊,跑马山的主人怎么可以不会跑马呢?
木扶琢磨中,便已到了鹤王府,在府门口等候的管家连忙飞奔着去给鹤王爷报信,长史则领着她和小金子、小银子去了留江院。
留江院内鹤王爷面色沉重,而鹤王妃两眼发红,榻上躺着的皇甫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嘴角旁还不地吐出白色泡沫。
木扶也顾不得与鹤王夫妇俩客气寒暄,一看皇甫江嘴唇发青,明显是中毒之状,立即研碎了一颗百毒丹喂进他嘴里,然后才细细把脉,仔细诊断。
百毒丹并非是含百毒,而是解百毒,即使不太对症的毒,都可以缓延一二,拖延时间以便找到对症的解药。
木扶把完脉,又仔细翻看了皇甫江的眼睛、唇舌,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她这个动作吓得鹤王妃魂飞魄散,两脚一软就要倒了下去,侍女连忙将她扶住。
鹤王爷连忙让人将鹤王妃扶进内室,可鹤王妃却摇摇头,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眼里露出坚毅之色
。她嘴里发苦,想要说话,嘴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鹤王爷知她心中所想,也没有坚持非要让她回去歇息,只能艰难地发问,“木大夫,犬子可是……可是没……”
“没救了?”几个字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声音便有些哽咽了。
木扶又摇摇头,她现在没有功夫跟鹤王爷说话。飞快地从急救箱里另外找出一种药物,然后又写了药方子,让人马上去煎药。
皇甫江身子虽然是长得像只弱鸡,但那颜实在是很不错的,木扶看着都生出了一股痛心。就这么个小正太,放在前世那还是祖国的小花朵,还在娘胎里就中了毒,自己帮他解毒了才几个月的时候啊,他现在又中毒了!十几年的生命就这么一直被摧残,实在是太残忍了。
木扶痛心之下,对那粗心的父母不禁有了几分埋怨之意,“令郎又中毒了,你们鹤王府是毒药做成的吗?啊?怎么做人父母的?”
她的口气十分之不好,十分不客气,袖子被小金子轻轻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前可是皇权地位十分高的鹤王爷,木神医再神奇也不能越过尊卑。
木扶立即住了口。鹤王爷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失礼,一脸紧张地说道,“是,犬子可还有救?”
木扶说道,“约有八成把握。”说完便提出要检查起皇甫江的日用吃食、物件,以及生活习惯等等。皇甫江屡屡中毒,若不找出个源头,救回来了又中毒,救回来了又中毒,如此反复数次,纵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将皇甫江当日的饮食检查完毕,却没有发现异常之处。鹤王爷却等不得了,儿子还在那吐着白沫,这位大夫不急着救人,却是忙着查问起厨房的事来了。忍了又忍,想到木扶说救回儿子约有八成把握,想必他是心中有数的,再不能忍,也得忍着。
木扶检查完了,下人把也煎好的药端了下来,木扶却接了药碗搁到茶几上,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她对皇甫江所中的毒心里已经有了大致把握,可却查不到毒源。可查不到毒源,就不大敢百分百确定,若皇甫江中的另外一种毒,那她给出来的解药不对症还是小事,关键是误了解毒的良机。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小公子早膳后吃了一块云片糕?那吃云片糕之后是否喝了水?”木扶问道。
“喝了水的。”
鹤王妃听了心头一震,忙说道,“可是那水有问题?”
木扶没答话,只让人把皇甫江吃剩的云片糕和喝过的水拿来。这回她查得特别仔细,将云片糕摊开,放在手中仔细瞧。这云片糕中有不少配料,其中一种是青红丝。木扶将那青红丝捻在手里,刮去最外边的糖,放在嘴里舔了一舔。
“是了!就是了!”木扶终于找到了缘由,便指挥人将熬好的药灌给皇甫江。
鹤王妃的脸色却变得阴睛不定,说话起来声音都有些不对劲了,“木大夫,是这云片糕不对?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木扶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云片糕的问题大了!”
“可是……这云片糕我也吃了的,我怎么没事?”王妃一脸地不能置信。
木扶看了她一眼,将那云片糕掰下一片递给她,“请王妃看看这青红丝,与寻常青红丝有何不同。寻常青红丝由橙皮以盐、糖渍加工制成,这青红丝却并不是橙皮制成的,而是青洛果果皮制成的。青洛果,便是令郎中毒的罪魁祸首。王妃之所以没事,是因为这青洛果,对寻常人并无毒性。可令郎却是中毒十余年,虽然经我救治,心肺中却还留了一点点的毒引子。青洛果遇上了这毒引子,就发作了。”
说着木扶摇了摇头,“做这云片糕的人心思可真慎密,只会让令郎中毒,别人吃多少都不会有事,也就是说对别人来说这云片糕根本就是无毒的,怎么查也不会查到她头上的。”
王妃拿着那一小截青红丝,脸色苍白,“那……这云片糕让我儿中毒,会不会只是误打误撞,做糕的人也没想到会这样……”
木扶觉得鹤王妃很奇怪,好像要袒护那做糕点的人似的,可别人再亲近也没有儿子亲近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