萏菡院里一片欢声笑语。慕容芙一回去便忙着去查看清荷的屁股伤。香荷已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说起慕容夫人受罚的事情来。
“哎清藕，你是掌嘴二十下，她可是掌嘴三十下啊，而且那个老夫人身边的惜雨，年纪才比我们大个几岁，力气就像那些粗使婆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抽得大夫人找不着北。她那惨相……啧啧，来的时候可是高贵得不得了，还弄了个据说是玲珑阁名匠打造的镶嵌珍珠碧玉镯戴在头上，结果却是这么狼狈地被送庄子上。哎，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罚咱们小姐板子了。”
“香荷姐姐，你怎么这么实在，这一尊佛走了还有另一尊呢，不是说由二夫人和王姨娘管家吗？哪个不都是捧高踩低的，咱们小姐到底是庶女，比不得人家的。”清藕笑道。
“嫡女又怎么样，嫡女现在亲娘被送去庄子上了，听说又受惊在屋里出不了门了。王姨娘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掌家，她在大夫人手下受气了这么长时间，眼下不知要怎么样拿三小姐出气呢。我看现在嫡女的日子不一定比庶女好过。”清荷插嘴道。
“那总不会克扣我们院里的吃食用度了吧？”香荷道，“大夫人掌家时，要不是小姐的恩典，咱们天天都是要饿肚子的。”
“就算不克扣，也定是严格守着庶女的规格的。香荷，你就别抱指望了，想要吃得饱吃得好，那得靠着咱们小姐多卖几支应用荷。不然，任是谁掌家，都不会给咱们下人派精米精面的。”
说到万应荷，一众丫鬟会心地笑起来，无不想到了那个白衣少年被小姐讹了两千两银子的事。
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慕容芙对贴身的丫头管得比较松，只要是在她屋里关起门来，就不像别人那样约束她们，不许她们议论府里的主子。她毕竟是从1世纪来的，那里言论自由，再说，她也想借着听听她们的发言，了解这府里的动态，观察丫头们的性子和能力。大宅子里人挨人人挤人，哪怕上个茅房出恭都是奴仆成群，这为人处世、观言察色的能力是相当重要的。会观言察色、打探消息那样的丫头，就像香藕那样的，她还想多寻几个呢。
这时听得清藕对这府里的局势分析得透彻，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这个清藕是为了替她遮掩才被慕容大夫人掌嘴，看来也是个忠心为主的。香荷虽然忠心，但到底少了几分灵活应变，只能放在院里主事，要带出门的还是要伶俐聪明的，关键时刻能审时度势派得上用场。最起码，她身边绝对不能有像复东那样给主子惹祸的下人。她若是那白衣少年，早就把复东给撵走了，这种奴才还留到现在，真是个草包主子！
慕容芙可没想到，她眼里的草包主子正兴冲冲地从郊区赶回城里，把策划着见她一面，做为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呀，清荷，你这伤好得可真快呀！”香荷大声叫起来，“小姐给你涂的什么药，比市面上的金创药好多了，上回王嬷嬷挨了板子后可是养了十多天呢，你这个怎么才一天，伤口就全干了，看着像要结痂了呢。”
“香荷，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药，有本小姐那万应荷在，还愁有什么伤治不了的吗？”慕容芙开玩笑地说道。笑话，她是做了多少台手术的人了，处理点伤口，完全不在话下。恰巧那日打包回来了得月楼的竹叶青酒，可当做酒精消毒，大大减少了伤口感染的机率。
众人皆是笑起来，给这小小的屋子平添了几分喜色，均是觉得小姐自从大难不死，性子变得可亲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悲悲切切地，还时不地说个笑话，逗得大伙儿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清荷清藕，你们两个现在是二等丫鬟吗？”慕容芙问道。
“是的。”
“这样吧，以后你们两个提为一等丫鬟。”
清荷清藕一愣，都是不敢相信，随即又迟疑道，“可是小姐，这府里就连嫡出的三小姐也只配两个一等丫鬟。奴婢不敢和香荷姐姐、香藕姐姐争抢。”
“不必担心，我说了提你们到一等丫鬟，你们就是一等丫鬟，不足的份例从王嬷嬷那里支取就是。”
清藕十分高兴地跪下来磕头，清荷也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慕容芙笑骂道，“你给我躺好了！你家小姐是那么缺人给磕头的吗？你给我好好养着伤，伤好了就到我屋里侍候去。”
“是，奴婢谢过小姐！”清荷喜不自胜，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等丫鬟月例是每月500钱，二等丫鬟是400钱，粗使丫头每月只有00钱。不仅是钱的问题，提了一等丫鬟，以后受小姐重用的机会多了，跟小姐出去院里的时间也多了。
正说话间，院里的粗使婆子，便是那名唤“雏儿”的婆子来报，说是前段时间种下的三类种子，豌豆、葫芦瓜、白菜种子都发了芽，有些已经长了两三片叶子了。慕容芙听了，十分满意，便让粗使婆子们只管把那块菜地给好好打理好，弄些人粪、屎尿存着，以后要兑了水浇菜。生怕婆子们不会弄，慕容芙索性到菜地去，自己亲自示范，用半瓢人尿，兑上一大桶的水。末了说道，“这些方法，你们用心学了，现在暂时用不上，等过个十天八天，这些菜长大长高了，这些屎尿便能派上用场了。”
在菜地里看着嫩绿的菜苗，慕容芙心情大好，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前世的药园里。她熟悉各类药材的种植方法，种菜比起种药材，要简单得多了。忙乎完了看着丫鬟婆子们有些惊异的神色，慕容芙才回过味来，这里可是峰云国，大户人家的闺中女子连“上茅厕”都要含蓄地用“出恭”代替，“屎”、“尿”、“屁”之类不文雅的词是听了都要脸红的。她一个大家闺秀不但把这些屎啊尿啊的提在嘴边，还亲自与它们打交道，也由不得她们这么惊诧了。便是香荷香藕，也有些表情不自然，若不是当着小姐的面，只怕马上要拿着帕子捂住口鼻了。
“咳咳，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些，这可都是大自然的循环之道，是这些菜最好的天然肥料呢。”慕容芙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清藕，你吩咐几个粗使丫头婆子们，把金丝桃树上所有七八成熟的桃子全都摘下来，看管好了，一个也不能少。”
慕容芙想念前世喝的红酒了，尤其是那杯使她送了命的红酒。她还没有发现市面上有葡萄，这葡萄是泊来品，在这个年代，或许还未传入峰云国吧。得月楼的竹叶青酒味道也不错，酒香醇厚，可惜对她现在这个年龄来说，太过浓烈了一些。她这个时候，折腾点低度数、香甜的果子酒来尝尝也挺好，正好这树上结满了桃子。她早点把桃子都摘光了，省得这桃子老被人惦记着。慕容月可是为了这金丝桃才被她弄得抓破了脸，王姨娘现在当了家，说不定便要来自己院里弄几个金丝桃安慰安慰女儿。
慕容芙把院里的事情安排妥当，这才回屋里用膳。香荷一边侍候着慕容芙用膳，一边汇报着在慕容夫人院子里打听到的最新情况。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慕容芙在自己院里却完全不理睬这一套，该干嘛还是干嘛，听别人说说话，动几个脑子，对她的胃口一点影响都没有。古人难道不知道人是可以一心二用的吗？用吃饭的时间，她可以安排好多事情下去了。
今天香荷打探到了大少爷慕容云的情况。慕容夫人一心想让慕容云从文，慕容靖却想让儿子子承父业。慕容靖出征，慕容夫人便让儿子到青云书院读书去了，满心打算着要今年秋闱下场。慕容云今年十八岁，若是秋闱中了举人，与十大世家嫡女议亲便多了几成把握。这次与南宫家议亲，听闻南宫家对慕容云仍是一个秀才十分不满意，便就此耽搁了。
“可有打听到慕容云在书院里的情况，先生评价如何？”
“这个……奴婢听说大少爷在书院里很受先生看重。只是，大少爷毕竟人在外院，内院的消息不一定可靠，夫人又对他十分宠溺，只怕这传闻不尽不实。还有，这次发现侍画很可疑啊。”
“侍画什么地方可疑？”
“小姐，侍画平常与奴婢最是交好，是以奴婢对她脾性，还是了解一二的。每回我到夫人院子里，她都是有一空就拉着奴婢说话，这次奴婢却看见她眼圈发黑，似乎是通宵不睡，和奴婢说话也是心事重重，时时走神。特别是奴婢一提到夫人，她脸上就露出奇怪的神色，好像是害怕，又好像是犹豫，总之是非常奇怪、非常奇怪，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奴婢大胆猜想，侍画是不是被夫人动了手脚，给奴婢提供的是假消息，她不想违背本心，但又不得不从，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暗示奴婢？”
慕容芙想了想，“这几天你多去跟侍车走动走动，观察她的动向，看看她可还有什么反常举动。另外，外院那边，你让你爹多留心，如果大少爷回来，立刻通知我。还有二夫人、王姨娘、慕容月这几个人的，你也得多注意着。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了，你这里以后就是我的消息中转站，各个院里都要埋个眼线，要是银子不够用了，就去跟王嬷嬷支取。”
香荷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慕容芙摸了摸鼻子。在古代，一个小小的庶女，位置实在是太低。看着老夫人一声令下，便撤了慕容夫人的权，送她去庄子里，从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到庄子上的禁足妇人，从高处跌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早上的事。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一个不留心，便有可能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她年纪还小，还得依仗着这府里的名头生活，不得不这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把各方的动向都弄清楚了，她才能把握主动权。
至于在府里四处打点的银子么？她目前还不算缺钱的。讹来的两千两银子只花了二十两。再说了，明天她要出府去看上回治的那个腰缠火龙的病人。那回春堂的司徒空要是有点眼色的话，也应该给她弄来一笔进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