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只怕此事不易。留江院的厨房管事如今是李成东家的,这种人怕是收买不了的。”
欧阳侧妃一听就蔫了,李成东家的是鹤王妃出嫁时的陪房。鹤王妃不管府里的事情,这陪房也被遣在乡下庄子里管事。如今鹤王妃显然是对府里的其他人的信不过,特地让自己的陪房回来专门管皇甫江的厨房。
老嬷嬷看见欧阳侧妃那恹恹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想了想又说道,“虽然李成东家的是收买不了,可也未必非要收买才行。李成东家的大儿子颇为喜欢春菊。不如……”
欧阳侧妃踌躇了一下,马上就说道,“嬷嬷这个主意妙。春菊一大家子人都在我的手上,也不怕她敢不听我的话。”
这春菊是欧阳侧妃身边侍候的大丫头,人也是极机灵的,颇得侧妃的喜爱。可这种喜欢相比起世子之位,那是微不足道,就算牺牲十个春菊,侧妃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欧阳侧妃和奶嬷嬷两个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又叫来了春菊。那李成东家的,无论怎么防,防来防去防的都是外人,万万不会防自己的儿媳妇吧。这皇甫江眼看已经病愈,也许当他真正离开病榻之日,便是皇上封他为世子之时。
欧阳侧妃绝对不想看到这一天。两个正在密谋,外头值守的丫鬟来报,说是鹤王妃的妹妹,北堂弦歌来了。
欧阳侧妃立即换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孔,让人请北堂弦歌进来了。
“妹妹来得正好,江哥儿没事了,妹妹也可以放心了。我看妹妹一定是个有福气的,江哥儿这病发作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次发作时妹妹在,他倒是因祸得福,沾了妹妹的喜气,病全好了!”欧阳侧妃掌管鹤王府多年,迎来送往的极会揣摩人的心思。像北堂弦歌这样的小姑娘,更是容易拿捏,一张口便是让人心里极为舒服的吉利话。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北堂弦歌来看皇甫江,只不是过例行公事来应个卯,又哪里是真心地关心皇甫江?此时一听欧阳侧妃这些话,一想果然挺有道理,皇甫江这次好的这么快,恐怕是因为沾了她的福气。
这样一想,脸上不由得表示出几分亲切甜蜜来。欧阳侧妃着意奉迎,使得北堂弦歌眉开眼笑,心里不免遗憾,自己的姐姐为何没有欧阳侧妃这般好性子,每次见到她,眼睛都是像两把刀一样冷嗖嗖的扎过来,这一次,自然也是不例外。
其实这只是北堂弦歌心理上的一种改变,鹤王妃年纪比北堂弦歌大了十多岁,待她不似姐妹,更似女儿,宠溺之外,也有着一份严厉。而这种严厉,是北堂弦歌所不喜欢的。
北堂弦歌来鹤王府看望皇甫江,自然是先去看了鹤王妃、皇甫江,才来欧阳侧妃这里。皇甫江重病初愈,鹤王妃一门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除了照顾儿子,把儿子身边侍候的人全都换上自己娘家那边的家生子。北堂弦歌来到,她也顾不上像以往那样关心,匆匆说上几句,便打发北堂弦歌到花厅去吃茶。
北堂弦歌看见以往疼爱自己的姐姐对自己如此冷遇,不过是为了见府里的那些媳妇婆子,就把自己打发走开,不由得有些气恼。幸好欧阳侧妃这里,着意奉迎着她,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北堂弦歌走后,欧阳侧妃身边侍候的老嬷嬷忍不住对欧阳侧妃道,“老奴实在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抬举这北堂小姐?她姐姐对她十分疼爱,她却因她姐姐的一时疏忽,对她照顾不周,便心生怨怼,可见是个心性凉薄之人。这种人,主子就算对她用心,只怕也养不熟。”
这说话的黄嬷嬷是将欧阳侧妃从小照顾到大的,在欧阳侧妃跟前颇有些脸面。当年欧阳霞是以侍妾身份入的鹤王府,身份低微连出嫁前贴身侍候的丫鬟都不能带进府,她后来曲意奉承,极尽本事得了鹤王的宠爱后,便将这黄嬷嬷从娘家要了过来。
此时欧阳侧妃听了黄嬷嬷的疑问,只是微笑不语,“我跟她交好,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以后就能知道了。”
黄嬷嬷听了,脸上疑惑的神色更明显,但她知道自家主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若她主子是个软弱无能的,也不可能从一个侍妾爬到侧妃的位置。只能把疑惑压在心底,同时也不禁生出一股期待来,很想知道欧阳侧妃利用这个看着无脑凉薄的北尝弦歌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眼下欧阳侧妃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世子之位。侍候欧阳侧妃多年,黄嬷嬷十分了解她的性子,一切对小主子取得世子之位毫无帮助的人,侧妃在此时哪有功夫去搭理?难道这北堂弦歌能帮皇甫喜登上世子之位?
这怎么可能,那北堂弦歌再傻,也不可能帮着置皇甫江不顾,而来帮助欧阳侧妃生的皇甫喜。要知道,皇甫喜虽然也要称北堂弦歌一声姨母,可皇甫江才是北堂清歌的亲生儿子,身体里流动着一半北堂家的血。
欧阳侧妃倒不是故意卖关子不说,只不过是事关重大,不到关键时候,她不会多说什么。北堂弦歌,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罢了,不到下那一步棋的时候,她只需哄得这枚棋子安安静静地潜伏在棋盘中等待时机也就是了。
她就不相信,她筹谋那么多年,会败给那一向不管府中事的鹤王妃,会这样与成功错过!她不相信,也不甘心!就好像已经看见了黎明的曙光,又怎么再忍受黑夜的凄惶?
黄嬷嬷退下去没有多久,欧阳侧妃便听得外头有些喧闹,隐隐还有女人的哀嚎声。欧阳侧妃不觉眉头一皱,她还没有失宠呢,只不过是皇甫江的病好转了而已,鹤王爷并未厌弃她,这些下人就敢不规矩起来了?这里是她的住所,什么人这么不长眼,居然到她门前哭闹进来了?
那嚎叫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的婆子一阵风似地扑了进来,一进门便跪倒在了地上,不住地边哭边磕头,“欧阳侧妃救救我!王妃这回把大厨房的人全都换了!”
欧阳侧妃定睛看去,因那婆子跃跪在地上磕个不停,她只能看到那婆子的脑袋壳,顶着一团半散开的发髻,衣服脏污不堪,沾了些尘土泪渍。
欧阳侧妃当即冷了脸,这婆子并不是她院子里的,而是大厨房里的管事妈妈。从院子外头要进入她这房间,要经过几道门,每道门有两个丫鬟婆子值守,一道门两个,这些门上的丫头婆子们全都是些摆设吗,居然任由这疯婆子闯进来?
心念动处,黄嬷嬷去而复返,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上是惶恐的神色,嘴里喊道,“主子,孙妈妈非要冲进来,老奴拦不住呀!”
孙妈妈一门心思要这样硬闯,黄嬷嬷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又怎么拦得住?欧阳侧妃冲着黄嬷嬷摆了摆手,淡然说道,“不碍事,你速速去把那件事情办妥就是了。”说着眼神一冷,“孙妈妈,你要我怎么救你?你年纪也大了,乡下庄子上去养身子吧。带上你儿子也去,他也好侍奉在你跟前。春菊,给她拿五十两银子。”
孙妈妈嘴里哆嗦着,五十两银子?这么点钱就打发了她?
“欧阳妃,老奴是十四年前来王府里的,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十四年前,正是欧阳侧妃来这府里的前一年。欧阳侧妃脸色一变,孙妈妈的话,仿佛是勾起了某种隐秘的回忆,她脸色发青,这老货竟然敢威胁她。
孙妈妈的话未说完,便被欧阳侧妃打断了,“也罢,你我主仆一场,只要你是个忠心的,我以后自然还会照看着你。可你现在却是不得不走。你若是不闯进来,我或许还能给你留着个好差事,可偏偏你闯进来了。”她说完了轻轻叹了口气,“我有心留下你,却也是有心无力。要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我只是个侧妃罢了。”
孙妈妈顿时万分后悔,早知道她就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进来,现在她冲进来向欧阳妃求救,鹤王妃便知道她是欧阳侧妃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再用她了。
“春菊,拿给孙妈妈五百两银子,这就当你的养老钱。”
孙妈妈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留在府里了,好在侧妃出手大方,给的钱足够她养老和给儿子娶媳妇了。
当下孙妈妈一脸感激地接过春菊递过来的包袱,沉甸甸的抓在手里,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安慰,丝毫不知欧阳侧妃的眼里闪过凌历的杀机。
鹤王妃只不过是要把大厨房的管事妈妈换成自己人而已,又不是要置孙妈妈于死地。若是孙妈妈不闯进来,最多也就吃点苦头而已。可她偏偏要冲进欧阳侧妃的院子求救,暴露了她是侧妃的人,还不知死活地提起旧事,想要借此要挟。
她欧阳侧妃能走到今天,又岂会是被一个老奴才要挟的人。孙妈妈以为五百两银子算是侧妃给她的封口费,却不知自她开口提及她的功劳起,她在欧阳侧妃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