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半天了还没有到?”慕容靖问身边的小厮,“不是已经去请了吗?”
那小厮道,“郭总管已经交代去请了。
慕容靖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等得心焦,想着这张家的小公子第一次来拜访,应当让欧阳氏也来见见才是。可是欧阳氏刚才那半疯狂的样子,一想起来就心里不爽,可别在这未来女婿面前出丑了。就让她在那里陪着慕容雪好了。
想了一会儿,便让身旁侍候的小厮去传话,让五小姐慕容芙过来。老夫人不是说了慕容芙贵不可言么?慕容芙能不能走上最尊贵的位子,慕容靖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慕容芙能不能跟张家少爷顺利=成婚。
这是沈娘的遗愿,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沈娘的心愿落空。这两个孩子还小,见见面,认认脸,也好彼此有个印象。
“老爷,张家少爷来了。”
慕容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穿着土色衣服的大胖圆球慢悠悠地滚到他的面前,长长一揖到地,敬意十足。
“小侄张小虎拜见慕容伯父。”
圆滚滚的大圆球上头立了个胖圆球,那胖圆球上头眯得几乎看不见瞳孔的两道细缝眼,就只有咧嘴一笑那一口牙齿白得晃眼。
慕容靖呆住了。
这张小虎两岁时他也是抱过的,那时候张小是白白胖胖粉雕玉琢似的一个小胖娃,小短腿小胖手的,万分可爱,一笑起来眼睛像弯月亮似的,把沈娘的魂都勾走了,便跟张家订了这门亲事。
小时候胖叫可爱,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地胖,不但胖,而且黑,看着就是一个大黑圆球摆在自己面前。
黑点也没什么,慕容靖天天混在军营里面,军营里的汉子,有几个是像白面书生一样白的?
可是这胖……这么胖……打仗起来肯定是死路一条啊!这根本跑不动的,走几步都要喘的啊。张家是怎么养孩子的,把孩子养成这样了?
“慕容伯父?”黑炭球看着慕容靖发呆,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又是长长一揖到地。
慕容靖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慌忙离开座位,亲自把黑炭球搀起来,“贤侄不必多礼。伯父看见贤侄实在是很欣慰,实在是高兴得很。请上座。”
一旁的小厮也是看得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张家少爷?云水城那贫瘠的土地怎么养得出来这样圆滚滚的人儿?这莫不是吃饱了就往床上躺着的?不由得为那美丽动人的五小姐哀呼了一声。
“伯父,小侄也是想念伯父得紧。”黑炭球一笑,又露出白得晃眼的一排牙齿,“伯母呢,小侄来之前,家母特意交待过要拜见一下伯母的,上次家母来时,与伯母起了点冲突……”
“没事,没事,这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我娘说让我一定要向慕容夫人道歉的。”黑炭球一急,就把“小侄”这些礼貌用语都忘了。
“道什么歉,不用道歉,这不是小题大作吗?”慕容靖说道,“不过是话一时没有说清楚起了个小误会而已。此事以后不可再提。”
“那……伯母她不会生我娘的气吗?如果不是生我娘的气,她怎么没来见我呢?”黑炭球仍在追问不休。
“贤侄想多了,我夫人临时走不开。若真要见她,就改天吧。改天,好吧。”慕容靖见黑炭球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语气也不由得淡下来了。
“哦!”黑炭球挠了挠脑袋,转头对身后的跟班说道,“小猴儿,赶紧把我娘准备好的礼品拿出来。”
慕容靖这才注意到这胖炭球旁边跟了一个年纪约十二三岁的小厮,瘦得像根竹杆似的,肤色跟他的小主子一样黑。一胖一瘦,这两个极端的对比,慕容靖不由得哂然一笑
张家怎么来的这么一对活宝!主子胖得极端,小厮瘦得极端!
那小厮听了小主子的话,忙把肩膀上一直扛着的一个布袋放到地上,嘴里说道,“这些都是夫人亲自种亲自挖来的,说是前头的将军先夫人一定喜欢的。慕容老爷请看,一个个又大又漂亮,都是夫人亲自挑选的。”
慕容靖正想着“前头的将军先夫人一定喜欢”这话,什么物事是沈娘喜欢的?突见那黑炭小厮将那鼓鼓的布袋拎起,一抖,哗啦啦地一个个红色东西滚了出来,堆成了一个小丘,还有些零散的,滚了一地。
一旁侍候着的慕容府小厮吓了一跳,没想到张家的小厮这么没有规矩,竟然说着说着就把这袋子里的东西给全部倒在了地上。
更可气地是那黑炭小厮浑然不觉自己的失礼之处,嘴里还在夸道,“请老爷看看,是不是,又大又红,皮光油亮,都是夫人亲自挑好了的。”
一边立着的小黑胖子张小虎忙道,“小春你不要不懂装懂,什么皮光油亮,皮光油亮那是用来形容我骑的小黑马的。”
慕容靖眼睛一亮,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快步捧起小丘上的一个圆溜溜物事,忽听得一个女孩声音喜道,“哗!爹爹!爹爹太好了,爹爹上哪去给我弄来了这么多地瓜呀!”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笑,慕容芙走进了屋里来。张小虎顿时觉得整个屋子里其它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这个刚走进来、活色生香、一脸欢快笑容的小仙女。她身上穿的那些衣服料子、款式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一声“爹爹”宛若莺啼般婉转动听,柔柔的京腔,听起来是那么悦耳,一双笑眼弯弯,更是说不出的亲切美丽。
那本还在对地瓜赞不绝口的黑炭小厮也呆住了,慕容家的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吗?怔怔地看着慕容芙走过他身边,她走得那么快,头上的步摇却是纹丝不动。
“少、少爷,你看见仙女了吗?”黑炭小厮呆着脸转向他家的少爷。
慕容芙进来时眼角余光也看见站了个大胖圆球,却也没有功夫去细看,她一来就看见了了屋子中央的那一堆小丘。那是地瓜啊!
她自魂穿以后,从来没有见过地瓜,烤地瓜是她前世极爱吃的零食,每年过生日,母亲带她外出打牙祭,虾酱炒地瓜叶也是必须要点的菜。后来在药园里,她种过一小片地瓜,这才算是
上京城里的小吃摊大酒楼她都去的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地瓜。问过给跑马山提供农家肥的庄稼把式,也是一问三不知。地瓜原是番邦传来的泊来品,她遍寻不至,便以为是这个时代地瓜这东西还没有传到峰云国来。
尤其是这段时间,看着跑马山外围光秃秃的桃花林,她便一直寻思着,可以在桃花林套种些低矮的作物的。
种什么好呢?她立即想到了前世吃过的地瓜,不禁感到遗憾。如果有地瓜多好。
这日慕容靖让传话,让她到外院这边来。她还寻思着是不是慕容靖给她寻的两个护卫已经到了,一进来屋中央地瓜堆成的小山丘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禁两眼放光。
她也蹲到了小丘旁边,捡起一块地瓜,两眼亮晶晶地,又问道,“爹爹去哪里给芙儿弄来了这么多地瓜?”
慕容靖捧着那地瓜,抬起头来,茫然若失,好像是什么久远的记忆被打断了,温柔地嗯了一声,“沈娘?”
慕容芙这才发现慕容靖的不对劲,“爹爹,你怎么啦?”
这一声爹爹喊得慕容靖一震,眼前这眉眼与沈娘相似的女子,并不是十年前的沈娘,而是慕容芙。
“芙儿,你怎么来了?”
“爹爹唤我来的呀!爹爹还没老,怎么忘性这么大了?”慕容芙两句话便转了话头,实在是那地瓜太诱人了,“爹爹我要吃烤地瓜!”
“烤地瓜!”慕容芙又是一震,好像又听到过去那熟悉的女声柔柔央求,“靖郎,我要吃烤地瓜。”
他定了定心神,默默对自己念叨着两句,“是芙儿,不是沈娘。不是沈娘。”可是,芙儿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地瓜?”
慕容芙一愣。“吃过呀。”
难道她又露馅了?那个已经死掉的慕容芙从来没有见过地瓜?那要不是因为女儿喜欢吃地瓜,他怎么会专程弄了这么多地瓜来呢。
“你吃过?你在哪里吃过?上京城哪里有地瓜?”慕容靖的声音带了一丝迫切,又有一丝严厉。
“爹爹,爹爹你为什么要发火?芙儿哪里做错了?”
慕容芙不敢胡诌,生怕说多错多,只好侧面求饶。慕容靖一发怒,身上那武官的气势就散发出来,周围似乎有一股强大气压。慕容芙虽然修习内功心法,却不敢在慕容靖面前表现出来,对慕容靖发出来的威压也害怕得很。
慕容靖见到女儿发抖的样子,才发觉自己过了头。他因自己把女儿当成了沈娘,感到恼羞成怒,又见慕容芙冒出“地瓜”两字,起了疑心。
这种疑心,也说不明白是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女儿。一想到这个他就心里发慌,不想再追究下去,看着不远处睁大了细缝眼一眨不眨的张小虎,便转了话题,“你要吃烤地瓜,让张公子给你做吧。贤侄,你可会烤地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