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将军?慕容芙听着那女人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动。
那日在跑山马下的亭子里,一个威风凛凛戴着银色面具的戎装男子,就着农人过秤农家肥的特殊气味,喝了她整整一壶花茶。
她对那人印象深刻,只因他那似曾相识的温润嗓音,还有他那会匹会沁出粉红汗液的银白色宝马。
当然,还有他冒冒失失地问她家中可还有年龄相仿的姐姐妹妹。她当时身着男装,扮的是小神医木扶,那人见着她却急着问什么姐姐妹妹,似乎笃定了她应该有一个姐姐妹妹一般。
想来定是在军营中饿女人饿得慌了。可是军中不是有军妓吗?而且,就算她有年龄相仿的姐姐妹妹,那又如何,与她年龄相仿的,又能有多大,离及笄还远着呢。
她记得那时这银面人的随从称他为将军。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口中的银面将军了?
慕容芙这些念头,说起来也不过是一转念间的事情,见那女子一提起银面将军,立即所有人都噤了声。
慕容芙暗想着,不知此银面将军,是否是彼银面将军?若真是同一人,今天自己也算是承了他的一个人情。虽说她不乎这么一点生肌膏,可自己的东西,若被人抢去,内心总是人不舒服的。她愿意送人十瓶生肌膏,也不愿意被人抢走了一小瓶。
慕容芙搀着清藕向前走,越过他们身边,被称为三郎的大汉后退了几步给她让路。慕容芙眼角余光看见了这群衣衫褴褛的人里,一个穿着暗绿衣裙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满脸通红的小婴儿。
那妇人被人团团围着,一看便是这群人里的重点保护对象。此外还有几个缠着绷带的人。果然是受了伤挂了彩的,怪不得见到生肌膏这么激动。听他们的口音,并非上京城人,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单薄,显然是饥寒交迫。
然而一个人因为自己穷,吃不上饭,就要去抢别人的东西,那是不成的。
那妇人已经发了话,慕容芙走过去时,不再有人拦着,只是眼巴巴巴的看着这主仆三人远去。慕容芙忽地回过头来,说道,“这位娘子想用马车尽管拿去,只求放我那马夫车归家,他家里还有一家老小呢。”
那妇人脸现尴尬,燥得绯红,她们抢人东西,对方还落落大方地说,“你尽管拿去吧,不要紧的,只要把人给还回来就行”。叫她怎能不羞惭?
“这个自然,请小公子放心。”那妇人说道。
慕容芙拉扯着清荷清藕两个假小厮往跑马山方向走了约一柱香功夫,便见到自家的马夫飞奔而来,只是那马车夫已换了人。那坐在马上的赶车汉子看见慕容芙一怔,却也不停留,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落在马身上,那马吃痛,四蹄扬尘,风一般地从三人身旁刮过。
“少爷,是我们的马车……也不知道陈二怎么样了?”清藕说道。
慕容芙却怔怔地不语,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他们那么多人,一辆马车装不完。一会就让风雨雷电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啊,叫他们谁不好拦,偏要抢我们小少爷的车。”清荷接口说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均是十分气愤。自她俩跟随慕容芙以来,除了在慕容府里受些老夫人、大夫人的气以外,到外头来可还从来没有人对她们这样不敬过。她们可是小神医的贴身小厮啊,那些前来求诊的人讨好她们都来不及,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两人说了一会,才发现慕容芙一直闷声不语,清荷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她们说错话了吧。想了想,便改了说话的语气,“其实,他们那个样子,衣服破成那样,个个都瘦得跟猴子似的。也是走投无路了,挺可怜的。”
清藕愕然,瞪大眼睛看着清荷,一副“你吃错药了?”的表情。
慕容芙一反常态地仍是不发一语,脸上也无表情。换了别的主子,这倒也没有什么,可两个假小厮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慕容芙可是最喜欢笑的,若不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的话,都是随心率性,想笑就笑的,对下人也极为随和。现在这么严肃的表情,还一看着跑马山,这是……后悔带她们出来了吗?
“少爷,都是小的不好,连累了少爷。如果是小金子小银子来就好了。少爷,要不我和香藕还是习武去,以后也能帮衬着点。”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遇上危险是主子保护着她们。
“是啊,少爷就别生闷气了,一个玉佩,不值什么钱的,少爷这么能赚钱,为一个玉佩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
慕容芙嘴角抽了抽,一个玉佩不值钱?也亏她一个丫鬟说得出来,那语气就像她有家财万贯似的。
“跑马山离这里不远了,你们再走上一柱香功夫就到了。你们走快点,叫风和雨两个人来见我。”
来两个人就够了。
“少爷?”两人狐疑地看着慕容芙。
“我必须要回去一趟。你们快点走,陈二还在他们手中,晚了就来不及了。放心吧,没了你们这两个累赘,我打不了还能跑,没事的。记得把风和雨叫来。”
慕容芙吩咐完,展开轻功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香荷看着她不一会儿就变小了的背影,反应过来“不对呀,少爷这是骗我俩呢,什么打不过也能跑,那里头的人连马车都追得上,也是功夫不弱,跑得也快的。”
“为了一个马车夫以身涉险,少爷真是太不拿她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两人不约而同,“快!我们快点,让风雨赶过去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她们知道,木宅里最顶级的高手便是那个李护卫,其次是柳香,再接着就是风雨雷电。再往下排的话,或许就应该是金子银子了,不过也难说,小姐挑选金子银子或许只是因为她们是女的适合贴身服侍而已。
可风雨雷电不用说也是木宅里极高级的存在了。木宅里那帮孤儿现在要都是跟着他们训练的,这四胞胎功夫能不好?
两人小跑着往跑马山而去。
再说慕容芙这边,展开轻功也是跑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原先遇袭的地方,远远看见自己的马车停在那里,马背上坐着赶车的汉子,看样子是要启程了,马车前站着大郎二郎似乎道别。
还好,还没走。她远远喊道,“等等,等等!”脚下像生了风,跑得更加快。一会儿便在众人惊愕不解的注视下来到了马车旁。
“你小子还来干什么?赶着来送命呢?”那大郎粗声粗气地说道。
三郎倒是和气多了,“小娃娃,看不出来你轻功还这么厉害,两个小厮却一点本事都没有。”
众人看了慕容芙奔来的速度,心下雪亮,这位富家公子哥若不是被他那两个小厮拖累,他们根本就没法抢到他的玉佩。一群大汉,为难一个小孩子,到底是有些脸面无光。
“我们家陈二呢?我那马车夫呢?”慕容芙问道。
便见人群中被推出一人,惊慌地嚷道,“少爷你还来干什么?老奴死了也就死了,少爷您是金贵身子,怎能为老奴涉险?”转脸又怒目看着大郎,恨声道,“这都是老奴无能,没有驾驭好马车,这才着了恶人的道。”
慕容芙看他还能大声嚷嚷,便放了心,说道,“没事,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众人见她这般大言不惭,一个毛未长齐的小娃娃,刚才狼狈而逃,现在却一脸神气地许诺没人伤得了他的马车夫,不由哄笑。
便是那一直恶声恶气的大郎也是呆了一呆,说道,“想不到这个小公子哥儿倒是个讲义气的,倒是有点合我的胃口了。”
有人接口道,“合你胃口怎么了,你这是要吃了他,还是要跟他结拜金兰啊?你就省了这条心吧,结拜是不可能的,你才刚抢了他的玉佩还想要他的小脑袋呢。”
车厢里那绿裙妇人的声音传来,“大郎,别闹了。小公子,多谢相助,今日此事,实属无奈,来日必报。小公子既然来了,便请把贵府马车夫领回去吧。四郎,赶不及了,我们走。”
看来那赶车汉子是四郎。
慕容芙不由得腹诽,这些人脸皮可真厚。明明是他们抢了自己的马车和玉佩,要不是她反应及时,当机立断带人跳车,说不定就被那发狂的马甩出车厢来了。现在这妇人把话说得挺漂亮,倒像是这马车和玉佩都是她自觉资助他们的了。
“这位娘子既然说是来日必报,却不曾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不知我姓名来历,如何来日相报?难道日后也是这般在这官道旁边伏击么?”
马车中人滞了一滞,问道,“是我疏忽了,还未请教小公子大名?”
“小爷我今日不是来送命的,而是来救命的。你怀中那小儿,满脸通红,身子却发寒颤,若非遇上小爷我,定是撑不过今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