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起得突然,在场的人都已呆了,美景手里拿着的瓷碗应声而碎。清荷与香荷关系最好,立刻哭了起来,“小姐,快救救香荷!”
慕容芙飞快地离桌,一把扶住香荷,摸了下脉博,脸色大变,再扒拉开她的眼皮,观察了下她的瞳孔,连连手指急点,封住她心脉。这几下动作干脆利落,宝瑰院的几个人都没有看清楚,以为慕容芙急了在香荷身上乱摸而已,只有清荷知道慕容芙是在救人。
“她可能是中毒了!你们都别动,我跑得快,我去请祖母来!清荷你看着她,千万不要动她!你们都在原地呆着,等我回来!”慕容芙快速说道,瞟了院子里各人一眼,又添了一句,“饭桌上的东西别动!”
众人瞠目看着她,她才发现自己嘴里还含着块萝卜,未免吐字不清。当即把那块萝卜吐掉,又快速重复了一遍,三步并做两步,拔腿跑出宝瑰院外,这才趁着天黑一路施展轻功往萏菡院而去。
她向来喜欢随身携带些药物,百毒丹之类原也是随身带着的,偏偏今天去宝瑰院吃饭前泡了个澡,心里想着是去大姐姐那里喝一口酒就回来了,又不是去那些虎穴狼窝,也懒得带药品。没想到这偶然一次不带,香荷就中了毒!
香荷中的什么毒,她急切之间没有看清,只是已经点穴护住心脉,一时半刻还是可以拖得住的。
这边宝瑰院里已经是慌做了一团,香荷犹自靠在椅背上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样子十分恐怖,清荷紧紧抓住她的手,喊道,“香荷你撑一会儿!香荷你撑一会就好了,小姐一定能救你的!”
她们两人都知道慕容芙就是小神医,此时情况紧急,清荷哪里还会顾忌自己这样喊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只管喊出来,好让香荷心里有个底能够撑得住。其实现场这么慌乱,谁人会注意到她嘴里喊的什么,慕容瑰站了起来想要走过去,却想起来慕容芙走的时候喊过让谁都不要动。
好端端的请人吃个饭,人吃了饭却中了毒,这下她的麻烦大了!慕容瑰只惊得嘴唇发青,双手颤抖,花厅里的几个主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她们面前的摆着的一桌子美食,都是脸露惊惧之色。
“香荷!你撑着点!”香荷已经昏死过去,清荷却仍是喊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慕容瑰几人。好好的怎么会中了毒?小姐临走时说过这里谁都不要动,难道是这些人有问题?是这些饭菜有问题?才想到此处,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一阵恶心涌到胸口,一个咕咚倒在了香荷身上。
“又、又一个!”美景大声惊叫。此时已经天黑,花厅里虽然掌着气死风灯,花厅外却是光线阴暗的,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几个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头皮发麻。慕容瑰颤声道,“快!快掐人中!”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只是以前她姨娘晕了时都是掐人中醒过来的,慕容瑰便想着如法炮制,能把人掐醒过来总比昏死的强。
香荷清荷两人已经昏过去,一个口吐白沫一个牙关紧闭,昏黄的灯光照在她们脸上,凉风吹动几根发丝遮住了她们的脸,平添了几分诡异。良辰美景分别走近两人,却是双腿打颤,没走到地儿脚就软了。慕容瑰骂道,“没用的东西!”白着脸冲过来给香荷掐人中。眼见香荷那惨白的脸色,嘴边的泡沫,她心里也是突突的直跳,然而一想到这是五妹妹的贴身丫鬟,便鼓起勇气,使劲掐了下去。
“让开!”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甩开,原来是慕容芙回来了,双手一捏,撬开香荷的嘴塞进去一粒小药丸,灌进去一杯水。又去扶起清荷,同样喂了药丸,又给两人把了把脉,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五妹妹!”慕容瑰看着慕容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也没有多想慕容芙为何懂得这些,反而是觉得有了主心骨,一脸担忧地问道,“五妹妹,她们……她们会不会有事?”
慕容芙哼了一声,说道,“你最好祈祷她们不会有事。”
说完了拿出一把银针,取出一根对着香荷那桌菜一一试毒,银针插到萝卜兔肉汤里,立刻变得乌黑。其他的菜倒是没事。慕容瑰大惊,“这碗汤有毒?怎么可能?”脸色立时变得非常难看,双眼向一旁簌簌发抖的良辰美景扫去。那两人对上慕容瑰的目光,不等她说话,立刻双双跪下来,头伏在地上,齐声说道,“小姐,不是奴婢做的,请小姐明察!”
“银针都变得乌黑了,有毒没毒,都你说呢?”慕容芙像没看见那两个下跪的人似的,冷冷地说道。
慕容瑰答不出话。银针试毒,银针颜色越黑,便说明那药物是剧毒之物。慕容芙继续去给另外一桌的菜测试,有毒的仍是萝卜兔肉汤。
香荷那桌的兔肉汤,是从慕容芙这桌匀出去的。慕容芙喜欢吃兔肉,府里没有的主子下人们不知道的。一个庶小姐的饮食习惯,一般来说不会府里人人皆知,只因慕容靖疼爱女儿,常让厨子弄了这道菜送了去,于是府里上下都知道慕容芙喜欢吃兔子。
其实喜欢吃兔子的是这副身体的原主;至于现在这个慕容芙,并不喜欢吃兔肉。慕容靖刚班师回朝时,吃这道菜吃得几乎要吐了,却还要面对老爸,装出一副只认兔子不认人的神态,埋头苦吃兔肉,生怕在慕容靖眼里露出破绽。吃了这些时间的兔肉,她对兔肉差不多到了一听到名字就想吐的状态。
可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外人是不知道的。慕容瑰巴巴的请了她过来吃兔宴,便是想要讨她欢喜的,没想到却出了这些事。
是哪里出了差错?慕容瑰横眉看着良辰美景,厉声问道,“这萝卜兔肉汤是谁做的?从厨房到传上桌来,都经过谁的手?”
慕容芙冷眼旁观,看着慕容瑰在那里审问,眼里多了一抹受伤的神色。慕容瑰是她信任的人,正因为信任,所以没有防备,没有防备,便着了人家的道儿。
她不太相信是慕容瑰做的,有谁会这么蠢,要在自己的院子里杀人呢?又仔细一想,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做到天衣无缝,找不出证据,在自己的院子里杀人又何妨,若没有人证物证,凶手还可以说上这么一句,“如果是我做的,我就不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做这件事。”
若生杀人之心,又有何人会在意在哪里将人杀掉。
慕容芙看向慕容瑰的眼神有些戒备。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么人起饭,大家都坐同一张桌子吃饭,中毒倒下的都是她的丫鬟,慕容瑰的两个丫鬟屁事都没有。想叫人不起疑心都难。
香荷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慕容芙上前扶起她,在人中、合谷穴上一掐,香荷悠悠醒转。慕容芙看解毒丹起了些作用,但更多毒还有身体内,便让香荷自己抠喉咙催吐。清荷醒来,慕容芙也是同样方法处理了。
那边慕容瑰仍在审问良辰美景两人,这两人是她的贴身丫鬟,那汤碗她们之前也有接触,自然是脱不了嫌疑。此事事关重大,慕容瑰心里明白,一桌子菜只有萝卜兔肉汤有毒,下毒的人目标显然是慕容芙,其他人是附带的。没想到香荷清荷两人当了替罪羊。
宝瑰院原先是没有小厨房的,吃的用的全都从公中领取,每日的吃食也是去大厨房领的。与黄二公子定了亲之后,老夫人对她也高看一眼,特许她开了小厨房,配了一个厨娘、一个刀工、两个烧火丫头打下手。这萝卜汤便是那厨娘亲手下料炖煮的,萝卜与肉是刀工切的,是一个烧火丫头管的火,中途还因为上茅房让另外一个烧火丫头来接管了一小会。炖好以后是院里的二等丫头诗玉去端进了院子,然后转到了良辰手里,最后是美景从大汤锅里匀出来一汤碗送去了香荷这一桌。
简言之,拔出萝卜带出泥,慕容瑰原本是想从事情的最初源头追溯起来,可这人后面一个牵扯着一个,这萝卜兔肉汤前后共经过了七个人的手,谁都不清白,谁都有嫌疑,谁都有下毒的时间机会,谁都有作案的条件,甚至连慕容瑰本人也不能清白。恶奴欺主本是许多人家都有的事情,若是没有主子背后的支持,哪个奴才有那么大的胆子来谋害其他主子?
这么多人,哪一个才是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或许,可以说,慕容瑰本身是最大的嫌疑。慕容瑰在几个下人这里问不究竟,又见慕容芙一直冷眼盯着她,一时间,慕容瑰越问声音越小,冷汗都从额头滴下来了,甚至不敢抬头看慕容芙一眼。
“老夫人来了。”丫环进来传话,没等她话音落,院落外的人已经闯了进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喊道,“瑰儿,芙儿,我的芙儿,你们这是怎么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