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扶栏碎裂!
夏瑛回首恼道:“子义又是谁?”
夏珏闭目凝思:“仲氏管家之子,顾子义,当年想必就是他带着珍儿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到北疆来寻东方长灏的!”
夏瑛冷笑连连:“杀了他,如何?”铁虎众侍卫忽然头皮发麻,他们知道瑞王爷是真的动了杀心!
夏珏微微摇头,淡淡地道:“他于珍儿有恩,珍儿不过是心存感激罢了。”
“哼,你那个珍儿在外邦久了,实在是有失教化、少廉……”
“阿瑛!”夏珏星目暴睁寒光锐利,沉声低喝,夏瑛不觉乖乖噤声。
而此时有人噔噔噔跑上楼来,众人看时竟是个高高大大的胡服男子,但细看面目却是中原之人。只见他跑上二楼,看着窗前的子义,大喊道:“子义大哥?!”
顾子义吃了一惊,蓦地回过神来,回身看着来人道:“朝武,你出关来做生意了?”
“是啊,子义大哥,城里的生意早就妥妥当当的了,我半年前就出关来起了这座梦蝶楼。刚刚我在楼下,听着有人大喊着蝶儿,我立刻跑过来了。子义大哥,你看见蝶儿了?蝶儿在哪儿?”朝武兴冲冲地发问。而子义眸光暗淡,他甚至有些怀疑,刚刚的那个女子是蝶儿吗?
“子义大哥,你倒是快说啊!”朝武言辞切切。
子义黯然摇首:“我也不能确定那个女子究竟是不是蝶儿。她一身东岭贵族装束,刚刚骑马走了。”
“东岭贵族装束?”朝武满脸疑惑,“你倒仔细说说看,我在此地也半年有余了,却从没有见到过蝶儿!”
子义是在一年前于苍岭城中无意中遇见了朝武。原来的胖小子已长的高高大大的,脸上的肥肉褪下去不少,使得整个脸庞也俊朗了许多。
当时朝武是一眼就认出了子义的,立刻上来施礼。原来仲家冤案得雪,他就到了北地做起了生意。朝武的买卖大的很呢,苍陵城里的梦蝶布庄、梦蝶茶庄、梦蝶酒楼、梦蝶客栈都是朝武所开!当得知蝶儿与子义失散时,朝武实在掩不住失落和忧虑。在城里找不见蝶儿,朝武就出了关,在和莜镇又起了这座梦蝶楼!
子义也曾问朝武:“你身为主簿之子,为何不求功名,却来经商?”
“功名有什么好啊!还不是要对那些王孙贵胄、达官贵人低眉顺眼、迎来送往,比那些**女子好不到哪去!倒是当个财主快活自在、来去自由!”其实子义心中明白朝武是为了寻找蝶儿,来去自由,才拼得和家中闹翻也要出来经商。
此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竟完全没有留意楼上还有一群人瞪着大眼瞅着他们呐!夏瑛看着夏珏,凤眸频眨,以眼睛发问,这个朝武又是谁?夏珏微微摇头,珍儿的人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夏珏立直身躯,缓步下楼,铁虎紧随其后。听到了脚步声,子义、朝武均抬头观望。这一望之下,两人都吓了一跳,齐齐跪倒,异口同声道:
“末将参见霁亲王!”
“草民拜见霁亲王!”
夏珏沉声道:“起来吧!”又瞟了眼朝武,“你认得本王?”
朝武起身小心答道:“回王爷,草民朝武乃是江南九阳郡名扬城人氏,两年前王爷亲往名扬城为仲、闵两家昭雪冤案,草民曾有缘得见王爷尊颜。”
“哦!”夏珏点头,心中已经明白,这个朝武想必当初也曾助过珍儿。他这么万里迢迢、背井离乡地来到北地,心中的惦念不可谓不深啊!
珍儿,珍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朝武,你来此地经商有多久了?”
“回王爷,草民来苍陵城将尽两年了,在这和莜镇也半年有余。”
夏珏眉头一蹙:“既然如此,刚刚酒楼中有个黑脸的东岭女子,你先前可曾见过?”
“哦?噢,黑脸的东岭女子!算上今天,草民曾见过她三次。每次来,她都头戴玄铁面具,草民从不曾见过她真容。她每次来都带着很多随从,近不到她身前,我只是远远望望。她身边的女子唤她珍珠,和她说起话来甚是随便。但那些东岭大汉对她从来毕恭毕敬。草民猜测她乃是东岭贵族。”
夏珏闻言又沉声追问道:“你可知他们到此地做何买卖?”
“这个,草民曾有一次听见东岭的大汉说道人口已经挑选齐整了,因此草民以为他们是做奴隶买卖的?”
“什么!”夏珏一愣,奴隶买卖?珍儿怎会做此生意?
楼上闲坐的夏瑛闻听哈哈大笑,有趣、有趣,珍儿竟成了人口贩子,哈哈,等有朝一日抓住她,一定细细审审,她买卖奴隶所为何来!
夏珏心中有些乱,伸出手指轻柔眉心,随后回首看向子义道:“丘将军随本王回城吧,正好本王有话要问丘将军。”
“末将尊命。”
当晚,在霁王行辕的书房中,夏珏伏案而坐,而子义立在一旁。
“丘将军,今日本王在梦蝶楼上闻听,你并非丘义,而是子义。你可否给本王解释一下,你改名换姓是何原因?”
子义闻言立刻跪倒在地:“末将并非有意欺瞒朝廷、欺瞒霁王!”
“哦?起来讲话!”
“谢霁王!”子义挺直身躯,不卑不亢道,“末将原本姓顾名子义,乃是江南九阳郡名扬城人氏。当年我祖上家境落魄、流落异乡,险些惨死街头,幸得仲家收留才保全了性命。仲家于我顾家有救命之恩,自我祖上起我顾家三代都得仲家庇护。末将虽是粗鄙之人不曾读过什么诗书,却也知道感恩图报。当年仲家被人陷害,遭受灭门之灾,唯有家主的小女儿颖蝶小姐和末将侥幸逃脱。颖蝶小姐自幼与东方家有婚约在身,因此末将陪着颖蝶小姐往北地投奔而来。谁想到行到鹿水河畔,遭遇匈奴夜袭商队,我、我、我把蝶儿给丢了!”
说到此,这个堂堂大汉竟然声音哽咽起来,一时间竟不能语。
夏珏点头:“你在鹿水河畔遭遇匈奴是如何得脱?你又是如何成为丘义的呢?”
子义稳了稳心绪,终于沉声说道:“回霁王,那夜末将和蝶儿小姐随商队在鹿水河畔宿营,我自幼习武,十分警醒,半夜听见有马贼来袭,便抱了蝶儿藏身在河边的芦苇丛中。后来才发觉那伙贼人竟是匈奴人!因见他们向着芦苇丛来,怕他们纵火伤了蝶儿,末将将蝶儿藏着苇林深处便拼死冲了出去!冲出去后,立刻杀了一个贼寇夺过马来!便向着远处飞奔,心中只想把贼寇引开,蝶儿就安全了。不料冲过鹿水河畔时,我竟身中数箭、力竭难支!跑出数里之后,只见树林深茂,当时不辨方向,摔下马来昏死过去!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原来是得当地村民所救。待我挣扎着回鹿水河畔找寻蝶儿时,只见河边新坟累累,却再不见蝶儿!我始终不相信蝶儿有事!于是仍一路向北找寻而来。但终是没有结果。恰逢边关招募新兵,末将便应征入伍。因末将在九子连云山曾得丘老先生相助,便冒了丘老先生长孙之名。”
夏珏微微颔首,珍儿的过去,他已全然知晓。可是现在呢?还有将来?忽地夏珏紧握双拳,珍儿,你的现在和将来,夏珏要定了!
顾子义立于霁王面前。他早就听说过霁王的威名,家乡传来的消息更令他对霁王心存感激。但他仍对霁王很好奇,很好奇!他似乎认得蝶儿,他似乎很关心蝶儿!顾子义小心抬头,偷眼打量这个令匈奴闻风丧胆的俊雅王爷,他和蝶儿究竟?
夏珏感受到了顾子义探究的目光,淡然道:“如此本王就称你顾将军,如何?”
“末将多谢霁王成全!”子义深深施礼。
“顾将军,想必你早已听说仲家沉冤得雪之事,你顾家果然忠心,不单单你保护幼主万里北上!你的叔父更是以自己的幼子替下了仲家二公子,使得仲厚梓一脉留有传人。为何你仍在异乡却不回转家乡呢?”
子义长叹一声:“回霁王,顾家做的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应当应分的。只是末将丢了蝶儿小姐,无颜再见仲家的人!我留在这北地,一者想继续寻找蝶儿小姐的下落,再者可以杀敌报国做出一番大事来!因此末将并未打算返回家乡。”
“好,很好。顾将军,本王问你,若本王有意将你安排在铁卫中差遣,你可愿意?”
子义闻言一愣,他想不到自己竟会有如此际遇,能得霁王赏识实属万幸,当即跪倒叩谢道:“霁王为仲家伸冤,便是子义的恩人,子义感念霁王大恩,承蒙霁王抬举,愿追随霁王、鞍前马后任凭差遣!”
“好,从今天起,你恢复本姓,仍叫子义!你先下去吧。此事本王自会安排,调令这几日就会送到云山关。”说罢夏珏一摆袍袖。
子义起身本想退下,然心有疑惑,竟贸然开口道:“禀霁王,属下有一事不明,可否……”
夏珏瞟了他一眼,沉声道:“讲!”
“王爷对仲家恩深似海,属下敢问王爷,可、可认得蝶儿小姐?”
夏珏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际的明月,一字一顿道:“蝶儿,她是本王的珍珠!”
子义怔愣了半晌,见霁王凝视夜空不语,于是躬身退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