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府出来,莫梓鸢安静的坐在马车内没有多说一句话,景瑜小心翼翼的将她疲惫的身子裹在怀里,一双惑人的眸里,深邃幽暗无边。
"鸢儿,这一切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太过自责。"
怀里的女子并没有回答。
景瑜胸膛一阵湿热,才发现她正在流着眼泪。
"鸢儿,怎么哭了?"
心中蓦地一慌,他捧起了她的脸。
莫梓鸢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接,眼中荧光闪闪。
"鸢儿,我不许你怨恨你自己。"
"我...没有,我只是心里觉得难受而已。"她虽然否认,可她心里却是一清二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凝幽并不欠她什么,却一直护在她身边,景瑜没在的时候,也是她一直陪着她排解寂寞,如今更是为了救自己,以自己的性命相抵。
或许在这个时代,这种牺牲稀松平常,但是莫梓鸢来自现代。
她的认知里,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身份的贵贱而不同。
方才为凝幽诊治,她一直尽量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她只是一个大夫而已,她需要冷静的判断。
如果连大夫都失去了信心,其他的人如何能振作起来。
可现在,离开了那,她的身边只有她信任的男人,在他面前,她不用掩饰。
那堆积的情绪,在听到男人那关切的话语之时早已泛滥。
"鸢儿,你也不想的,凝幽如果醒来,也不希望你这样自责,那丫头衷心于你,你应该好好的,这样才不枉费她对你的心意。"
"金鱼,你说的都对,可我..."她的那一席话,安慰的了那屋子里的人,却是安慰不了她自己。
因为她懂得医理,她清楚的知道,凝幽醒来的概率很渺茫。
渺茫到,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看着面前的小女人自责又憔悴的模样,景瑜大为心疼,喉结滑动着,双臂狠狠的抱着她。
"鸢儿,从前我也不相信这所谓的奇迹,但是...老天爷将你再次送到了我的身边,我便相信了。"
"恩,金鱼,谢谢你!"
莫梓鸢听他这般说着,精神振奋了一瞬。
好人有好报,老天爷能让她穿越时空来到这,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都能发生,那么她相信这奇迹也会在凝幽身上出现。
众人皆已散去,齐天睿靠坐在床榻边上的一张木椅上,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女子。
在他看来,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即使她永远这般昏迷不醒,他也不会离她而去。
他略略蹙眉凝思着,一瞬间又陷入了回忆,这是凝幽昏迷的日子里,他每日重复做着的事。
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想起他们的从前。
儿时,他们青梅竹马的日子。
昏暗的灯光落在他俊逸的脸上,他的唇线始终是浅浅的勾着,眸子迷离,似是陷入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无法自拔。
"睿儿!"
朱氏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入了屋,看了一眼唇角带笑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毫无生气的凝幽,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齐天睿回过神来,轻'哦';了一声,目光却始终落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久久不曾移动。
朱氏疼惜的看着他,目光满满的都是关切之意。
"睿儿,你都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丫头也不是这一天两天可以醒过来的,你这大病初愈也要顾及自个的身子,娘会帮你看着她,你去休息下,好吗?"
"娘,我自有分寸!"
他的声音低沉,并未有太多的情绪,但是却不难听出他的疲惫。
朱氏心里微微一抽,自从使计将凝幽赶走,她这个儿子对自己一直存了芥蒂,即使连当事人凝幽都原谅了她,可这个她最为疼爱的儿子,却仍是没有对他展露一丝笑意。
或许她已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冷漠,这么多年,他便是这样,想到来此的目的,咬了咬牙,她终是说道:"睿儿,这齐家就你一根独苗,你也老大不小了,从前是因为身子不好,如今你已康复不少,是不是应该考虑…。"
"娘!我现在不想谈这些!"齐天睿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极是不耐烦,"这辈子,无论她醒来还是昏迷,我都会守着她。"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神色却是坚定不已。
朱氏在一旁听得眼角已经涌现了泪花。
"睿儿,娘知道你从小就与你表妹的感情好,娘也知道从前是娘对不住她,所以,你觉得愧疚了她,可这与你成不成家并无冲突,她要是一辈子醒不来,你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她,不成亲,对吧?"
"娘,她会醒来的!"
黑眸微微眯起,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知子莫若母,朱氏又怎能不知儿子的心意。
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以后陪着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虽然儿子不喜听这些,但是她必须要说。
"御医和皇后娘娘都亲自来给凝幽看了这病,我们何必自欺欺人,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混出了个样子,却落得这般,睿儿,齐家不能因为你断了这香火,你是这家里的嫡子,你必须肩负起这个家的责任。"
说到这,朱氏已是老泪纵横。
"娘,你先回去吧,我再陪陪她!"
他不想再与母亲争执,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但是要他从此娶妻生子,然后不再管她,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从小,他身子不好,都是表妹护着自己,可他是一个男人,如今,该是轮到他来护着她了。
"睿儿,那你记得把这鸡汤给喝了,娘炖了一上午了!"
朱氏抹了一把眼泪,将托盘放下,随即将门合上。
她知道,她若是逼他,或许,她将永远失去了这个儿子。
只能等着他自己放弃的那一天,但是那一天,他真的会放弃吗?
她隐隐有些不安,却是无可奈何。
屋内,再次恢复了静谧。
齐天睿仍是静静的看着凝幽,好似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齐公子!"
一道沉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看去,见一袭颀长的身影出现,男子面色冷峻,目光凌厉。
顾子墨。
他知道这个男子是凝幽之前所嫁之人,他从来没有问过表妹为何与他分开。
但是他知道,定是他狠狠的伤害过表妹,她才会毅然离开,不再回头。
下意识的,他看他的目光深了几许。
伤害表妹的人,他都不喜欢,即使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压抑住满腔对他的怒意,他不想扰了凝幽的休息。
"是顾大人,大人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明显感觉对他凌厉的视线,顾子墨却是大步向前,在他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着好看的唇角一抿,"我来带她走。"
齐天睿一惊,不可置信地问道:"走?去哪里?"
"回家!"
齐天睿皱了皱眉,脸色黑沉如夜,"她是我的表妹,这便是她的家,她的亲人都在这。"
"她是我的女人!"
"顾大人恐怕是贵人多忘事吧,表妹早已与你分开!"
两人眼神碰撞,火花四溅。
屋内,静谧了片刻,二人许久没有再吭声。
"你做什么?"
见顾子墨突然靠近床榻,弯腰将凝幽抱起,齐天睿蓦地挡在他前面。
"齐公子,这些日子我很感激你替我照顾她,我已经修书让青松出谷来为她诊治,你应该知道,他是当今鬼医的嫡传弟子,医术超群,这样是对她是最好的,而且,她心里爱的人是我,我从前是做了一些让她伤心的事,但是我以后绝不会再辜负她,如公子不愿让我带她离开,那便给我一刀,我绝对不会反抗。"
这恐怕是顾子墨此生说的最长的一句话,齐天睿却是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也无法再踏出。
他说了这么多,他却只听到一句话。
她心里的人是他。
他说的对,表妹对他只有兄妹之意而已,她心里所爱的男人,是他。
他想追出去,他却没有任何立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那样被带走了。
顾子墨出了齐府,将凝幽带上了马车。
马车内,他抱着她的身子,看着她好像又清瘦了不少的芙蓉脸蛋,一颗心好似掉入了那万丈深渊之中。
这次他请缨随皇上出征,他便是想借此立功,求皇上一个恩典,让她再嫁给他。
他不想再默默等待她的回心转意,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再远处静静看她。
看着她对她表哥的关心,对他满脸的笑意,对他柔声的话语。
这一切一切都刺痛着他的心,于是,他不想再继续等待。
可是,他却从未曾想过,这一别,他竟然再也无法与她说话。
如果知道是这样,临别那晚,他就现身与她多说几句。
哪怕,她再刺他,那也是幸福的。
"幽儿,以后我会陪着你,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双臂紧了紧,他低垂着眸子,在她耳边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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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梓鸢回到宫内,一切与她离开之时并无变化,只是从前被囚禁的邢贵妃,也就是景潇的生母却因为居住的殿内走水而丧生。
前脚刚踏足拉普兰德,还没等歇下喝杯茶水,太后娘娘后脚便入了屋子。
此次是她理亏,无论太后娘娘怎么说她都接受。
这一路太过惊险,若不是老天庇佑,可能小金鱼也难逃一劫,想到这,她仍是一阵后怕。
一个眼神,便知她心里所想,景瑜在太后进来之时已率先开口。
"太后,皇后舟车劳顿,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太后娘娘眼角扫过,面色登时微微一白,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被她给咽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皇后休息吧,哀家明个再来看你!"
虽然是勉强躲过一劫,但是心里却是不太好受。
"金鱼,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
"你若想让她开心,那便多给她生几个孙子,她便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这一个还没生完呢,说正经的!"
莫梓鸢暗自翻了个白眼,计划生育懂不懂,况且生那么多,当她是猪吗?
"绵延子嗣亦是正经之事!"
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事,莫梓鸢嗤笑了两声,"想那啥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说那么多!"
"哪啥?"
"不知道?"
"请娘子直言!"
你个腹黑男,装,使劲装。
莫梓鸢裂嘴笑了笑,摆了摆手,"呵呵,没啥!"
"真的没啥?"
"没有!"
"那这样呢?"他的双臂托住她的腰,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间,那长长的睫毛在眼前清晰可数。
"哪...样?"在她心神摇簇间,双唇已被他炙热地吻住。
在他面前,她总是没有半点抵抗力,只要他稍稍的勾勾小指头,她原本坚守的壁垒顷刻间便被他攻破。
翌日清晨。
莫梓鸢早早便醒来了,原本以为太后娘娘一早会来,结果,太后娘娘没来,却等来了太妃娘娘。
与太后一同过来的,还有安王的正妃,白芷。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这太妃突然至此有何事?
压抑住满腔的疑惑,莫梓鸢邀两人入了暖阁。
"皇后娘娘,实不相瞒,哀家今日前来是想求个怀孕的秘方。"太妃瞄了一眼莫梓鸢的肚子,随即开门见山将此行的目的告知。
莫梓鸢微微一顿,这怀孕哪里有什么秘方。
"太妃娘娘,其实这怀孕之事并无良方,男女双方身体无恙,这受孕便是水到渠成!"
"澈儿夫妻成婚也有些时日,可这王妃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就连柔嘉那孩子都已经怀上了,皇后娘娘医术高明,是否能帮王妃看看身子?"
"额..."
这事不是应该找太医瞧吗?
估计这太妃见自己大婚不久便怀了身子,儿媳却一直没有动静,想着自己身为医者,是不是有什么偏方良药,不然自己怀孕,一向跟自己要好的柔嘉公主也怀孕了,而她的儿媳并没有怀孕。
看太妃一脸殷切,莫梓鸢只得点头。
"没问题,王妃,那咱里边请。"
太妃见她答应,目光里尽是感激之情。
带着白芷进了里屋,莫梓鸢问了一句,"王妃上次月事在什么时候?"
"皇后娘娘..."
白芷欲言又止的四处望了望,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莫梓鸢以为是古代女子害羞,于是便朝身边服侍的宫女下令道:"都退下去吧。"
见她将下人遣散,白芷松了一口气。
"王妃,这下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娘娘,请恕罪!"
话音刚落,白芷却脸色一白,颤颤地跪了下去。
"怎么回事?"莫梓鸢不明所以,将她扶起,"王妃有何难言之隐,不妨大方说出。"
白芷经常从安王那听到莫梓鸢的事迹,也知道她曾经上过战场,烧过敌人的粮草,是安王所敬重之人,她对她很有好感,也不想隐瞒她。
"皇后娘娘,来此之前,妾身并不知道母妃她来此的目的,若是知道也不敢欺骗娘娘。"白芷默默垂着头,接着道:"其实,妾身如今仍是处子之身,王爷并未与妾身圆房。"
这个消息着实劲爆,她原以为景澈待她应该不同,他经常想方设法来她这求上好的茶给她,若不是喜欢,何必这样上心呢。
"安王他是不是在府内有其他的女子?"
面对一个貌美如花的夫人,他却半年的时间都不跟她同房,她实在想不通。
白芷摇摇头。
也是,景澈不像景潇,他不是那种留恋烟花柳巷的男人。
"安王他...莫不是有隐疾?"
想了想,莫不是这个原因?
"隐疾?"白芷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不解的望着她。
"嗯哼..."她故意咳嗽了两声,问道:"我意思是,他是不是在那事上不行,所以觉得没有自信?"
白芷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不是不是,娘娘,妾身只是觉得王爷心里有个女人。"
女人?
莫梓鸢一听,眉毛不自觉的跳了跳。
白芷又接着说道:"经常夜深人静之时,我还会听到王爷独自一人临窗唱曲。"
"唱曲?"
这个画风跟景澈的形象太不搭了吧。
"恩,他每次唱来唱去都是那一首什么'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所以我才觉得王爷其实心里有个女子。"
莫梓鸢闻言,心跳顿时漏掉了一拍。
这首歌,景瑜经常唱给她听,而之前景澈将自己从拓跋逸的暗卫手中救出,两人在山洞内,她听得那些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音节。
现在想来,景澈当时哼的便是这首曲子。
他不是说已经忘记自个了吗?好好生活了吗?
"王妃,那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白芷又是摇摇头,"妾身不知,不过应当喜欢品茶,王爷总是带各种各样的茶回来给妾身,可妾身并不好此道。"
心脏又是一缩,原来白芷并不喜欢饮茶。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女人都是这样,我也经常怀疑皇上是不是心里有别的女子呢。"
听她出言安慰,还将皇上拿来比较,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传言非虚,皇后娘娘和蔼可亲,没有一点脾气,非常好相处。
"皇后娘娘,谢谢你。"
"甭客气,太妃娘娘那我帮你解释。"
白芷又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两人又闲谈了一番,才出了内室。
暖阁内。
太妃焦躁的在屋内来回的走动,见两人相携而出,连忙问道:"皇后娘娘,王妃身子如何?"
"王妃无恙,恐怕这问题该是出自王爷的身上。"
"澈儿?"
听到儿子有恙,太妃面色登时微微一白,眼睛浮起一层泪光,"皇后,澈儿他怎么样?"
"估计...哎!"莫梓鸢叹了口气,"太妃娘娘,还是找精通男子这方面的御医瞧瞧吧,别延误了病情,此病更是切忌讳疾忌医。"
"哀家,明白了。"太妃双眼布满忧伤,勉力让嘴角向上弯了个微笑的弧度,"多谢娘娘了,那哀家先走了。"
"太妃慢走!"
"恩。"
太妃离开没多久,当景澈气冲冲的进来的时候,莫梓鸢正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双眼懒洋洋的阖合着。
"你跟我母妃说了什么?"
他紧蹙着眉头,质问的力度很大,莫梓鸢听得汗毛一竖。
"我能跟太妃说啥?别冤枉好人!"
她仍是泰然自若的以手撑着头,眼睛也并未睁开。
景澈刚入阁,便闻一缕淡淡的花草香飘来,隔着那百鸟朝会的绣屏隐约可见一名女子慵懒的倚靠在贵妃榻上,半掩着的窗外卷来一阵阵清风,将轻纱帷帐吹起,那身姿袅袅动人,女子着的并不多,那锦纱下嫩白的肌肤引人遐想。
心里咯噔一下,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硬着头皮将帘子掀开。
"母妃来你这一趟,见到本王就逮着我去了一趟太医院!"
避无可避,莫梓鸢微眯着眼,犹自镇定的与他对视。
"去太医院关我何事?"
他那俊逸的脸一分分朝她靠近,莫梓鸢反射性的往后缩,"我说景澈,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如花美眷在手,你却暴殄天物!"
将她凝脂般的下巴挑起,他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个女人来跟你告状?"
"你别误会了王妃,挺好的一姑娘,是太妃想抱孙子,才找我给白芷看她身子是否能够受孕。"
"哦?"景澈淡淡的哦了一声,脸上并无起伏。
莫梓鸢暗啐了一口,哦个屁啊。
"安王,王妃是个好女子,你不应该辜负她。"
"不用你管!"
他脸色微变,情绪似有波动,莫梓鸢不敢招惹他,谁知道他等下发狂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将她压在身下不准她动弹。
想到那一夜,她背脊又是一阵发寒。
"若不是太妃找来,我才懒得管你。"
"呵。"他轻哼一声,冷峻的脸庞充满了霸道桀骜的气息,"如今你满意了,估计马上整个皇宫都知道本王房事不举了!"
莫梓鸢被他那目光骇了一下,心绪漏跳了几拍,目光心虚地移开。
"我那样跟太妃说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说你到现在还没跟她圆房吧?"
他那深邃如星辰的眸子望向她,嘴角闪过几分苦涩。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景澈似是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
"我的确没有跟她圆房,因为我心里头被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满满的占据,所以,我对其他的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虽然是一瞬间,莫梓鸢还是捕捉到他眼底一抹受伤。
"我...我早就跟你说清楚了!"这景澈为何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一会说放弃了她,一会又说心里还有她。
他到底在闹哪样。
今日之事,她的处理却是有欠妥当,但是当时那个情况,她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我曾经以为,我娶了旁的女人,我就能将你从我心里拔掉。"
"我曾经以为,我只要不去想你,我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我曾经以为,我只要见不到你,我的心里就不会再想你。"
"我错了,我娶了别人,我心里还是满满的都是你,我不去想你,我的心会更难受,我不去见你,我只会更想你。"
"我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忘了你,怎么做,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药?让我永远的忘记你。"
他逼视着她,眼底里装满愤怒与凄凉。
莫梓鸢想说些什么,可半晌之后,她终究没有发出半个音调。
见她这般,景澈淡淡地笑了笑,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连吸了几口气,却怎么也止不住嘴唇的颤抖,袍角一荡,他转身黯然离去。
目光呆滞的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她终是慢慢得跌坐在了地上,久久的望着门扉处,陷入了沉默。
不久后,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带了浓重的哭腔。
是柔嘉。
"爱丽丝,爱丽丝!"
莫梓鸢心中微紧,见到柔嘉之时,见她满脸都是泪痕,揪得她心底发酸。
"出什么事了?"
"爱丽丝...我十二哥一家出事了。"
"怎么了?"莫梓鸢见柔嘉哭的撕心裂肺,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皇上刚下旨将十二哥以叛国之罪收监,三日后处决,王府其余家眷全部发配边疆。"
"什么,怎么可能!"莫梓鸢简直不敢相信,景潇为何会突然被斩首,之前确实是他与拓拔逸联手,但是那仅仅是与景瑜引蛇出洞的计谋而已。
这些,景瑜都跟她说过。
"爱丽丝,是真的,我也不信,所以我让君若去打听了,如今十二哥已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内了,王府也被封了。"
"柔嘉,你先别冲动,此事,我去问问皇上。"
"好。"柔嘉擦掉眼泪,转身离开。
"绮丽。"莫梓鸢压抑住紊乱的心跳,吩咐道:"你先去打听下,另外,你告诉皇上,说我要见他。"
"皇后找朕?"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闯入视线,她微微一顿,眼前的男子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尊贵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安王来过?"
她抿唇。
眼中的那一抹冰凉地疏离令他无端的心惊,亦有些心虚。
将她拥在怀里,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
"为什么?景潇到底犯了什么罪?"
三个字,带着深深的质问。
景瑜手心微紧,"叛国之罪,我已经下旨,君无戏言。"
"为什么?"她又重复问了一遍,语速极慢,唇畔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的微笑。
景瑜唇角微微一掀,望了她片刻,眉头一皱。
"鸢儿,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忧心,好好养胎便可。"
"无关?他与拓拔逸假意合作是你授意的,你明明知道他是清白的,也对,你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想干嘛就干嘛,谁能阻着你!"
"不是你想的..."
他还没说完,莫梓鸢直接打断他,手指根根攥紧。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自古以来君王不就最忌讳功高震主吗?景潇从小把你当作神明一般,唯你马首是瞻,即使邢贵妃逼宫,他亦站在你一边,他怎么可能叛国,如今你统一了天下,所以,你在清扫障碍了是吗?是不是有一天,因为我不能给你带来利益,你也会将我随便安排个什么罪名然后杀了我?"
景瑜目光一暗,静静地审视她良久,苦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莫梓鸢抿紧了嘴角,侧过眸子来看着他,"我希望你收回成命。"
目光微动,景瑜眉棱猛地一跳,"恋栈权位,非我所好,若无这些,我如何能护得你,鸢儿,你别逼我,此事已成定局。"
"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
面色微微一白,她抑住胸口的起伏,鼻息渐粗。
"说来说去,你心里在乎他是不是?他送给你的锦囊,他当你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一直都不肯娶正妃,你感动是吗?"
原来他都知道这些。
"我是感动...但也只是感动而已!"
"我说过,你是我的,所以,这道圣旨不会有任何更改!"
每一个字都扎在她的心头,莫梓鸢脸色苍白的可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身剧烈的颤抖着。
珠帘荡下,翠玉叮咚作响。
他走了,她只看到了荡起的袍角。
等到室内终于又重归平静之后,莫梓鸢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眼眶出,溢着点点泪光。
"娘娘。"
从进屋开始,绮丽的目光便无数次的落在她的脸上,他们一向恩爱不疑,这样子置气却是头一遭。
而且方才皇上离去时候的脸色,比那浓郁的夜色还要黑。
"绮丽,陪我出宫一趟。"
"娘娘..."
"不必多问,我去散散心。"
"是!"
绮丽低低行了个礼,她知道虽然皇后娘娘平素待人和善,但做事却是极有原则,她如果说一那就不会有二。
出了宫,马车一路带着她去了宁王府。
眼前所见果然如柔嘉所说,宁王府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朱漆大门已被贴上了封条,门口有侍卫把守。
"宁王府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会突然被抄家?"
"听说,宁王以叛国罪下了狱!"
"宁王不是一向颇得皇上倚重吗?"
"权利越大,才会被忌惮。"
"嘘...不要脑袋了!"
"..."
人潮纷涌,议论纷纷。
"去顾府!"
将帘子放下,莫梓鸢沉声吩咐。
马车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顾府。
想不到最后顾子墨竟然会将凝幽从齐府给接了回来。
想必,顾子墨心里对凝幽还是有情的吧。
"顾青松?"
她正想着,一抬头便见顾青松背了药箱从屋内翩然走了出来,长身玉立,气质似莲。
目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绮丽,她虽然面色波澜不惊,但那抿紧嘴唇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绮丽努力佯装着平静,心中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似海藻一般蔓延着。
原本以为,他或许真的不会再出山,没想到,不到几月,他竟然回来了。
还这样措手不及的见了面。
四目相接,她蓦地想起被雨淋湿的那日,只是匆匆一瞥,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立了一个袅袅的身影。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顾青松行了个很正式的礼,一旁的女子亦然。
"顾大夫,你回来了,看了凝幽了?"
"是的,娘娘!"
"她...怎么样?"
"哎..."顾青松叹了一口气,眉头微蹙,"不容乐观,草民给她开了些调离的方子,希望能有所益助吧。"
同样精通医理,即使顾青松不说,她也知道凝幽的情况。
"劳烦顾大夫了。"
"草民先去煎药,告退!"
"恩,下去吧!"
顾青松行了礼,袍角一摆便转身往药庐而去。
那身影,潇洒的毫无留恋,绮丽的心瞬间沈入谷底,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堵得慌。
莫梓鸢似是看穿了她的黯然,随即吩咐道:"绮丽,我去陪陪凝幽,你去帮顾大夫煎药吧!"
"是,娘娘!"绮丽低低应了一声,默默的跟了上去。
因为顾青松从头至尾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甚至连问候也没有,陌生的好似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一般,她只能静静的立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两人在煎药,配合默契。
"你是叫绮丽吗?"
说话的声音极甜极清,眼前蓦然转头的女子一唤,她首次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袭淡绿衫子,双目湛湛有神,肤色晶莹,柔美如玉,满身尽是秀美,倒是个美人胚子。
"绮丽姐姐?你看什么呢?"女子轻笑一声,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脸,"莫不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少女那只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点点阳光,便如透明一般。
想到自己一双因为常年握剑而粗糙不堪的手,便觉着心中微微发紧。
"没有。"
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漠。
那少女似乎没有被她吓到,更是熟络的好似两人相识一般,"绮丽姐姐,我叫叶嫦...我与青哥哥..."
"不是说了煎药的时候不能分心吗?"顾青松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叶嫦却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跟绮丽比划了一个等会聊的手势。
那一句'青哥哥';让她心口蓦地一窒。
定定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迎着四面吹来的微风,默默无言。
药煎好了,顾青松正要端走,绮丽却突然开口,"顾大夫,从前你给我的那个药,还有吗?"
身子一顿,顾青松仍是没有看她,只是冷然道:"有,姑娘若有需要,一会来我房内取。"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绮丽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她也理不清自己为何会突然冒出那样一句话。
其实,她仅仅是有些怀念那个弥散了的味道。
以前的她,对他确实有些残忍,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她。
所以,他黯然离开,如今回来,恐怕他也想清楚了,不再纠缠。
心空落落的。
绮丽,你不是就想着好好护在皇上身边吗?
何时开始,你的目光已经不再追逐那道伟岸的身影了。
不得不承认,这几个月,她的确想他了。
"绮丽姐姐!"
正当她兀自凝思之际,便听得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入耳。
是顾青松身边的叶嫦。
看她戒备地看着自己,叶嫦又是轻笑了两声。
她忽然觉得,原来一个人的笑声也是可以很刺耳。
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绮丽姐姐,你喜欢我的青哥哥吗?"
叶嫦嘴上噙着笑意,眸中光芒闪动。
绮丽心里狠狠的一抽,脸上却是云淡风轻,虽然她没必要和这样一个小丫头解释,却仍是低低的吐了几个字。
"不喜欢。"
"原来姐姐不喜欢青哥哥,那么我就放心了!"
"..."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女子,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青哥哥';这三个字,真的很刺耳。
"我喜欢'青哥哥';呢,我小时候便说要嫁给他。"
嫁给他吗?
所以,他选择了她?
所以,他当做不认识她吗?
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问题,可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么离开了她的视线,她只知道双腿在走路,却是没有任何的方向。
待她再次回神,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顾青松屋前。
顿了顿脚步。
进,或者不进?
正在她还未决定之时,突然门开了,随即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便将她拉了进去。
饶是绮丽一向淡然自若,也被顾青松的这一举动给吓的不轻。
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顾青松那厮竟然突然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舌头更是紧随着强硬的撬开了她的唇,一个满是侵略的吻,没有半分的怜惜,便这样肆无忌惮了起来。
脑子眩晕了下,绮丽猛地一僵,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他正在对自己做什么时,眼前的男人将她压在了怀里,按住她的后脑勺,没有给她丁点退缩的机会。
她纵然有着一身的武艺,在他面前却完全使不上,甚至感觉被他吻得大脑放空,四肢酸软无力,好像中了软骨散一般。
一串长吻结束之后,他喘着粗气,声音暗哑道:"你还是那么甜。"
绮丽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口的狂跳。
"顾青松,你..."你就不怕叶嫦看到吗?
"无耻?"顾青松勾唇一笑,又带着以前的那种有些痞气的笑。
下意识的,绮丽以为他在报复她。
因为她曾经拒绝了他,他的男儿尊严受了打击,所以他 要这样对她。
带着别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想让她难堪而已。
绮丽是这样想的,原本的目光更是沉了几分,语气也骤然一冷。
"告辞,恕不奉陪!"
"等等!"
顾青松唤了一声,绮丽还是顿住了步子。
"何事?"
"其实,刚才那个吻,你看起来似乎很享受!"
"你想多了!"
她冷冷的瞪他,已不愿与他多说。
可下一秒,却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顾青松,你就不怕她看到吗?"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谁看到?"
"叶嫦!"
"你在意她吗?"
"在意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不在意!"
"她喜欢你!"
"我喜欢你!"终是受不了,顾青松只得先妥协了,他说,"我认输,你别生气,如果真的有人要跨出那一步,我想还是我来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揽着她的细腰。
绮丽仍在'我喜欢你';四个字中震惊不已。
感受到他在自己腰间的手掌在用力,她拧眉,"放开我!"
"不放手,一辈子不放你。"顾青松的无赖,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她一直隐忍的怒火正要引爆。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靠近她的耳朵,再次呢喃。
"女人,你听好了,我喜欢你。"
心弦又是猛地一颤,绮丽更加迷惘,明明方才当做不认识自己,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有说有笑,这一会竟然说喜欢自己。
"你是为了报复我吗?顾青松?"
"报复?哪里觉得我报复你?"
"因为我从前伤了你!"
"你现在终于知道你以前对我有多冷漠了吧,没事,原谅你,只是以后得加倍补偿我!"
绮丽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现在是说原谅的事吗?顾青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道女子已经在爆发的边缘,顾青松立即全盘托出,不敢有所隐瞒。
"其实,如果你今天不来这找我,我为大嫂看完病也会去皇宫寻你的,我一回来,你便来了,证明你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我便想着故意冷落你,让你先开口跟我说你想我来着。"
这男人真是幼稚。
绮丽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里却甜丝丝的,好像吃了蜜糖一样。
"顾青松,你说错了,是因为皇后娘娘要来这看望凝幽,我身为她的暗卫,自然随侍左右,我并不知道你今日回来。"
从天堂掉到地狱是什么滋味,他总算是尝到了,那感觉就好像被人临头泼了一盆凉水。
这个女人果然是没心没肺,枉他想了她这么久,若不是师傅真的是身子不好,他早就违背了他那永不出谷的誓言。
"绮丽,你心里真的没有半分我的位置吗?"
"半分没有!"绮丽回答的很果断,几乎没有犹豫。
"那你为何还想着我那药?"
"只是觉得确实不错。"
顾青松没有说那是为她心爱之人所制,苦涩一笑,他放开紧抱着她的身子。
"我知道了。"
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死缠烂打的惹她烦。
原以为他会像从前那般无赖到底,没想到他竟然放开了她。
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
"你知道什么?"
"你走吧!"
"你之前问什么?"
顾青松狐疑的望着她,"我知道了?"
"上一句!"
顾青松很努力的想了想,"你为何还想着我那药?"
"再上一句!"
"你心里真的没有半分我的位置吗?"
"恩,不是半分,是比半分多一些,具体有几分,我不知道,我只是觉着或许皇后娘娘说的对,我不应该委屈了自己。"
她一口气说完,意思非常明显,顾青松硬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意思是你心里有我?"
他小心翼翼的确认,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脸上的变化,心里还暗自猜测,她会不会直接给他一个拳头。
"是!"
这下子,他彻底呆住了,半晌后,他似是醒过神来,揽向她的纤腰,张开双臂便牢牢的抱住了她,像要把她烙印进身体里,再也舍不得放手一般。
绮丽心里有他。
这个信息让他太过惊喜,立马又轻飘飘的荡漾在了云端。
"那个...叶婵,是..."
"小丽,那个..."
"不许这么唤我!"绮丽低斥了一声,全身被他那个称呼惊得一阵汗毛竖起。
"那我叫你什么?"
"绮丽。"
"不行,这样怎么显得我与别人不同呢。"
绮丽扶额,"除了这个!"
"那亲亲小丽怎么样?"
绮丽瞪了他一眼,他却又状若委屈,"你明明说除了那个小丽,你们女人就喜欢骗人。"
绮丽咬牙切齿,所有的好修养在他前面都要破功。
"顾...青...松!"
"在在在,亲亲小丽。"
"恶不恶?"
"不觉得,情人之间,不都是这样吗?"
"谁答应你了!什么情人?"
"你刚才不是说心里有我吗?"
说到此处,他的双臂更是牢若枷锁,好似怕她反悔一般。
"那又如何?"
现在想想,她只是说她心里有他,的确没有说,要跟他在一起。
这下,顾青松真的慌了,赶紧改口,"别生气,我不再唤亲亲小丽还不行吗?"
"..."绮丽似是很无语。
见她没有说话,他就当她默认了,兴奋之余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绮丽,绮丽..."
"放...你放我下来。"
这是第一次,她这样被一个男人抱着,低低一笑,心里有说不出的暖意。
"只是那个叶嫦..."
顾青松勾唇一笑,"你是吃醋吗?"
"没有!"她否认。
吃醋,怎么会,虽然心里确实酸酸的。
"她是我师傅一个世交的女儿,小时候经常来雪谷玩,我一直当她是妹妹。"
"是吗?人家可是想着嫁你呢。"
"谁叫你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不过,你可放心,我不会喜欢任何女子,除了你。"
"..."
轻咳了一声,绮丽颇为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脸上却是暖融融的笑意。
多久没有笑了,原来,她还没有忘记这个表情。
莫梓鸢这边进了绮丽的房间,看着顾子墨正在为凝幽擦着手心,动作很是温柔。
"娘娘。"似是感觉有人靠近,顾子墨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莫梓鸢阻止他正要行礼的动作。
"你先忙!"
"多谢娘娘。"
第一次看见顾子墨竟然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在莫梓鸢的印象里,他一直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块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的冰块。
看他动作娴熟,似是做惯了的,根本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而故意做的戏。
"顾子墨,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顾子墨望了一眼床榻上安静如初的女子。
"没有什么打算,只想这样陪着她。"
这样也未尝不好,自从他们的孩子流掉之后,她与他之前便有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至少,她现在在他的身边,他可以一直守着她。
莫梓鸢暗自叹了一声,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他们或许会生活的很幸福,很幸福。
像她和景瑜那般。
想到景瑜,心脏微微一缩。
她也弄不清景瑜的心思,看今天那样,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娘娘,你陪她说会话吧,属下去看看为她炖的参汤。"
莫梓鸢回过神,心中暗暗一叹。
凝幽昏迷的日子,事无巨细,全部都是顾子墨亲自料理。
凝幽若是醒来,可能也是感动的吧。
将门合上,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凝幽,其实顾子墨也算是个好男人,只是从前爱错了人。"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你一日不醒,我一日便睡不安宁,你不是一向最忠心的吗?"
"凝幽,我现在很迷茫,你若在至少有个人帮我拿个注意。"
"我今天跟景瑜闹翻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帮景潇,景瑜好像很坚决,我怕再去求他会适得其反。"
"..."
莫梓鸢不厌其烦的说着种种,床榻上的女子却是静静的躺在那,不发表任何看法,也不给予任何回应。
心脏好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抽痛着。
没多久,顾子墨进了门来,手里多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
紧随其后的是绮丽与顾青松。
看绮丽脸上未曾褪却的红润,她心下一松。
有情人终成眷属,总算有幸福的一对。
目光移动,见顾子墨小心翼翼的给凝幽喂着参汤,心里头的感动不言而喻。
凝幽,你加油。
离开了顾府,望了望天,莫梓鸢叹了口气。
在她像无业游民的在街上溜达了一圈,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别院。
自从卫茗舞与樱离开之后,她便再来没有来过这了。
她与卫茗舞一直保持着联络,最近的一次飞鸽传书里知道她也怀孕了。
如今的她很幸福,与樱在一起,还说有机会邀请她去看向日葵。
想到向日葵,许多的往事涌上心头,想起了夜雪和卫珏。
那年和卫珏一起种下的向日葵不知道怎么样。
她终是没有亲自看看夜雪嘴里所说的向日葵盛开的美景。
绮丽没有做声,默默的在身边陪着她,也不敢上前劝慰她。
她知道皇后娘娘一向很有主见,她不愿意的事就算是皇上也无可奈何。
"绮丽。"
莫梓鸢的呼唤将绮丽的心神拉回。
"奴婢在!"
"你在皇上身边很多年了吧?"
心里咯噔一下,蓦地的想起当初已经逝去的先皇后,她当初对皇上的心思没有瞒过她,会不会被如今的皇后也发现了端倪。
思及此,一股凉意瞬间的窜上了背脊,连忙撩了裙角就'扑嗵';一声跪在了莫梓鸢的面前。
"娘娘,奴婢..."
原本只是感叹了一下世事,随意问问,却把她吓的不轻。
"绮丽,我只是随意问问而已,你别多想!"似是不想她多想,她随即转了话题,"顾青松那小子没跟着来?"
绮丽心突突一响,即使性子一向清冷,但仍是不自觉的涨红了脸。
"他..."
莫梓鸢轻笑了两声,鲜少看到绮丽这般娇羞的模样,"好了,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娘娘。"
绮丽行了个礼,这个'任何人';包不包括皇上?
她仍是没有询问,默默的将门给合上。
低垂着头走了几步,一双墨色的软皮皁靴映入眼帘,刚一抬头,便对上了顾青松一双饱含深情的黑眸。
"你怎么来了?"
明明刚才分别的时候说好了,下次再见的。
虽然这个下次她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
"恩,想你了!"才没多久,思念就疯长。
他说的理所当然,绮丽却是心里一跳,面色微微一红,羞涩得不敢抬头看他。
顾青松也算是阅人无数,见多了美人,绮丽素日清冷绝艳,鲜有这般玉软香娇的出尘模样,着实叫人神魂微荡。
一个没忍住,便是低下头凑上唇,偷了一个香。
绮丽没想到他突然就凑了过来,一扬头,怒目而视,"你..."
"你很甜。"他舔了舔唇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让原本就羞涩不已的绮丽更是脸红的好似滴血一般。
顾青松知她面子薄,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她,"特意送这个来的。"
绮丽接过,不用说便知道这是何物。
"谢谢。"
久违的一股暗香瓢入鼻间,果然什么事都是不能习惯的,一旦习惯了便很难改变。
正当她全神贯注闻着那淡淡的香味,冷不丁的听到头顶的顾青松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叫'绮香';,这世间唯你而有。"
心中一阵涟漪,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是她性子一向比较淡然,所以只是低低的又是说了声谢谢。
不是说了确定了关系了吗?
绮丽对他似乎仍是比较冷淡,这让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绮丽。"
"恩?"
对于他突然有些拔高的声线,绮丽不明所以的将目光移向了他。
"我是谁?"
"..."这男人脑子进水了?
"我是谁?"
他又重复问了一句,声音还有些微愠。
"顾青松..."
"错!"
在绮丽疑惑的目光里,他过了半晌之后,突然道:"我是你男人!"
这下绮丽是真的满脸就像熟透了水蜜桃,这男人怎么能这样...
孟浪。
"顾青松!"
她的语气看似不悦,却蕴藏了一丝甜蜜。
"这个是给皇后娘娘,有安神的功效。"
顾青松又从怀里摸出另外一个瓷瓶递给她。
"谢谢!"绮丽心下一喜,他配的药自然是极好的,想不到他心细如尘,皇后娘娘的忧郁他看的真切。
唇角轻勾,他望着她微笑,"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绮丽拿着药瓶的手紧了紧,看着他的脸。
原来,顾青松长得这般好看。
原来,这便是幸福。
**
夜色极浓。
莫梓鸢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买的这个别院,似乎用的时间并不多,不知是不是顾青松配的药果然好,还是今个确实累了,一躺下便睡着了。
朦胧中好像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着。
翌日清晨,当她徐徐挣开眼,房间空空如也。
所以,昨晚果然是一个梦。
她一夜未归,她以为他或许会出来寻她。
他一向不会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
可是他没有来。
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如今更需要冷静,她不知道看到他,她会说出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话出来,让两人的关系更是沉入低谷。
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哎,或许孕妇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甩了甩头,她下了床,而此时,绮丽已经端了洗漱用品来伺候她。
"回宫吧。"吃过早膳后,莫梓鸢吩咐了一声。
逃避不是办法,她可以任性这一晚,让彼此冷静,但是她的身份毕竟是一国之后,她虽然心里有气,但是她还是知道分寸。
绮丽微微一顿,原本以为她至少在这会住个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去了。
"恩,奴婢去准备马车。"
回到拉普兰德宫,这个时间点景瑜在上朝。
还好,免得尴尬。
原本想去大牢探视,她遣人去问了几次,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
除非是皇上亲临,否则谁都不许探视。
这个谁,自然也包括了莫梓鸢。
在床榻躺了半晌,心里琢磨着要怎么营救景潇和淑落他们一家子,这脑子里面各种各样的盘算荡来荡去去的,甚至连劫法场都想到了。
这景念曾是皇子,他如何忍心将他发配边疆。
身边的人虽然看似护卫自己,但都是听令景瑜。
她要怎么救人?
想破脑袋,却没有半点头绪。
"参见皇上。"
屋外响起了宫女们的声音。
景瑜回来了。
她赶紧闭上眼,佯装睡觉。
"朕不会要他的命!"
一道极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蓦地睁眼,与男人那双深幽的眸子对上。
"真的?"
"君无戏言!"
丢下四个字,这男人又是潇洒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景瑜应该不会骗她。
这下好了,景潇没事了。
莫梓鸢松了一口气。
只要保住性命,其他都无关紧要。
可是下一秒,她心里又是堵得慌。
他竟然在她面前用了'朕';,而不是'我';!
这让她原本已经放晴的心又是陇上了一层乌云。
老老实实的待在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到了夜晚,估计景瑜也不会回来了。
不愧是鬼医的嫡传弟子,顾青松的药确实不错,她又是睡着了。
迷蒙中,感觉有人抱着她,是个熟悉而温热的怀抱。
这感觉跟昨晚很像。
翌日醒来,身旁却是空空如也。
"绮丽,皇上昨个回来了吗?"
"娘娘,昨夜您入睡后,小英子前来传过话,皇上会彻夜在御书房办公。"
"哦!"莫梓鸢低低的哦了一声,起床洗漱。
又差人打听了一圈,似乎没有听到说皇上下令将景潇等人从牢狱中释放。
明日处决,似乎势在必行。
莫梓鸢这下心里也没底了,景瑜没有理由骗她。
既然告诉她会饶他一命,他就不会真的斩了他。
但是,她打探到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她到底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自己的心。
很多人嘴上都说,看心。
实际行动的时候,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很焦急,但是不知道景瑜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边说着不会要他的命,一边却又是要将他斩首。
柔嘉再次入了宫。
她昨夜找了所以的关系,也去求了小澈,可是并没有看到宁王一家。
无奈,她只得又来找上莫梓鸢。
皇上一向疼爱皇后,恐怕只能找她帮忙。
"爱丽丝,你能见到十二哥吗?"
柔嘉问的直白,没有丝毫隐瞒。
莫梓鸢摇摇头,若是能看到,她也不会在这干着急了。
"但是皇上说,不会要了景潇的命。"
"爱丽丝,你说皇上是不是其实早就将十二哥处决了?"
心中一跳,"应该不会吧,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爱丽丝,我听别人说,皇上如今统一了天下,便要进行羽翼的清扫,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一直在朝中摄政的宁王。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小澈?"
想到会有这个结果,柔嘉忍不住红了眼眶,虽然她与景澈两人总是为了谁大谁小之事闹得不愉快,但是两人感情其实一直不错。
"他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嘴上那样说,但是她却是不能肯定。
景瑜虽然不会那样做,但是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皇帝。
皇帝必然会为了巩固皇权做一些他不愿意,却不得不做的事。
明日午时,便是景潇斩首之日。
这夜,景瑜仍是没有回到拉普兰德宫。
小英子回禀。
紫帝再次夜宿御书房。
连续两日,他除了来告诉她,他不会要他的命,他便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了。
即使她去了御书房外,他也避而不见。
这下子,莫梓鸢彻底心慌了,她再也坐不住了。
御书房外,她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实在是腰酸腿乏。
上次她也是这般等他,他却心疼不已,还跟她说,这江山社稷什么根本比不上她半分。
可如今想起那句话就觉得讽刺。
临近午时。
她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望了一眼紧闭的朱漆大门,她转过身。
可就在那一刻,大门开了,发着嘎吱的响声。
蓦然回首,她看到了那道颀长的身影。
她的心里窒了窒,沉默一瞬,景瑜走近她。
高高在上的男子俯视着她,双眼满是血丝,让她感觉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
"你说过会饶他一命的。"
"跟我走!"
景瑜没有回答她,而是带着她出了宫。
马车内,气氛压抑而沉闷。
两人相对无言。
莫梓鸢撩开了车帘,看着马车外的景象。
今个天气很好,天边有一抹红彤彤的的太阳,照得大地一片明媚。
出了宫,马车一路驶向了郊区。
不应该是去斩首的菜市场吗?
心里虽然很多疑问,可她却除了之前那句,便再也没有多问,她怕弄巧成拙。
眼睛不经意的落在他正在闭目养神的脸上,他似是极累,眉毛都是拧着的。
他果然雍容高远,俊美非凡,总是叫人看了的心醉。
她正出神,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而此时闭着眼的景瑜蓦地睁开。
四目相接,彼此似乎都是微怔。
"下去吧。"
还是景瑜率先反应过来,小英子打了帘子。
"娘娘,仔细脚下。"
下了马车。
不远处,亦是停了一辆黑漆的平顶马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