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玉见她一直紧锁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模样,急性子的她便有些坐不住了,“仪妹,到底是何原因,你也知道姐姐盼孩子已经盼了好些时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
若仪浅浅一笑,道:“我想着也是嫂嫂身体不好的缘故吧,调养着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斐玉嘴角一抽,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妙方呢?”
若仪掩去眼底的哀戚,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定数,就如她自己一样!
“姐姐今日便在这里住下吧,我被父亲禁足怕是这几日都出不去了,你来了也好,陪陪我!”
“莫不是又犯了什么戒律家规?怎么刚一归家便被禁了足?好好的五日假期,昨儿个便被陌家小子给霸占了,本想着带你出去玩玩的!贵女们外出踏春,人多着呢,热闹得紧!”斐玉咕哝了一句,又抬首问道:“卿城可有来?”
“怕是在家被逼得练习呢!”有个才华横溢的哥哥也不是件什么好事!想着那小女子被逼得焦头烂额的模样就觉得逗乐了。
“姑父可是为你请了教习?”斐玉眨眨眼,笑道,“你可是有个现成的国士夫君,我想卿五郎是巴不得住进凤玉阁!只可惜了,听说某人这几日正在陪着勃豀那劳什子九公主,怕是抽不出身了!”
若仪秀眉一挑,看着斐玉那看好戏的模样,不予理会,“他陪他的公主,有我何干?”
她心里却想着,父亲昨晚才遣人送来的东西,还有一纸禁足令,也没有说是要请教习!只是把这些都堆放在花阁不可能让她自行练习的,这种放羊式的教学倒不是父亲的作风。
“咦,酸,酸!”斐玉装模作样地捏着自己的鼻子,笑得那是一个猥琐。
若仪不理,片刻便有婢子前来禀告,说是上阳园管事姑姑来了,家主为小主请了教习夫子,请小主务必去一趟上阳园。
斐玉险些手舞足蹈,大有看吧看吧,你就被那些老头子的口水慢慢蹂躏吧!
若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父亲还真的请了教习夫子来!
婢子站着不动,便道:“小主,家主有令,说是要让小主亲自去一趟上阳园!”
斐玉不悦道:“不过是个夫子,公卿世家之中也没有地位高贵的人做教习夫子的,难不成还要让我们去请了不成?”
婢子面露难色,若仪却起身道:“去告诉管事姑姑,我稍后便到!”
婢子欢喜离去。
斐玉蹙眉,道:“你这主子做得也……”她话还没有说完,若仪便已经转身走了,急得她急忙撩着衣裙匆匆跟上。
来了墨家,还未向姑父请安,她得快点去,不然回家耳朵又要生茧子了。
一路皆有侍女行礼跪拜,凤玉阁院前,上阳园的人早已准备了软轿坐撵,管事姑姑上前便拜,“见过小主,见过王家小主!”
“姑姑,可是来了贵人?”若仪上了轿,轻轻问道。
那姑姑满脸含笑,恭敬答道:“家主家令,只是唤奴请小主过去,倒是谁家贵客,奴便不知了,还请小主勿怪!”
芳华接过面纱为若仪戴上,又塞了一块在自己的衣袖中,若仪见了哑然一笑,想必是伯颜将上次在太学的经历告诉给她了,如今她们二人早已是养成了习惯,衣袖里都塞着同色的面巾,以备不时之需。
若仪浅浅一笑,左手轻轻往上一抬,管事姑姑便应诺一声,随即道:“起轿!”
斐玉趴在轿子窗户上看了又看,无聊的坐直了身子,哀叹一声:“家景虽好却没有外间事物的生机勃勃,看得是美,但没了灵气,这庄园园丁倒是煞费了苦心了!”
若仪目光飘向窗外,有着短暂的失神,是啊,哪会有外面世界的博广?家景虽好哪比得上青山重外长河日圆月辉铺撒万里江山的豪气与壮丽?
“外面的世界也不见得都是好的!”若仪怅然道,世间也有多少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在战争中遭受磨难的人们,养尊处优的人们总是向往着外面花花世界的美好,可一旦经过了战乱的人们便会期盼着一处可以依靠的平静的港湾。
前一世,她活得太累太苦,这一世如此平静的生活便是她前世从不敢奢求的,如今面对着金丝鸟笼般的墨家,她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你在叹息?为何叹息?”斐玉侧过脸来问道。
“一些旧事罢了!”若仪敛眉不再说话。
行了不长时间便来了上阳园,父亲的亲卫亲自出迎,一字摆开,恭敬地站在行云阁外,均是一身黑色的劲装服饰,腰佩墨家独有印章白玉,手执宝剑,还有另外一行白衣侍从,与父亲的黑衣近卫不同,少了一丝煞气,多了一份温和,他们也是站成一排静候在行云阁外。
软轿行过时若仪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若仪暗思着,莫不是父亲病了?
昨夜她与父亲争论时,父亲脸色便不见好,只因当时她只顾着说着姐姐的事情,倒是疏忽了父亲压抑而低沉的咳嗽声。
想着父亲的无奈,若仪便觉得有些歉疚。
往日里父女两人无话不谈,就是若仪去了太学也是三五天便有家书一封,字字皆是父亲手笔,道尽思女之心,如今父亲近在咫尺,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软轿一停,侍女便弯腰来撩开了帘子,若仪和斐玉下了轿子,斐玉忙在自己衣袖里找面纱,一旁的琴岚姑姑无奈地走过去拿出面纱为她戴上,斐玉欢呼雀跃,俏皮一笑,低声道:“姑姑最好!”
此时的行云阁的阁门大开,有成群结队的侍女端了茶点进去,若仪和斐玉走在同排,两人难得一致地同时放缓了脚步,双手平方在小腹处,微垂着头,行着贵女们的行走姿态款款而行。
自有婢子前去通报,倒是若仪还未靠近大门便听见里面传出男子爽朗的笑声和谈话声,越是靠近,那药香味便越是浓郁,若仪心里也是揪住,心道莫不是真的是父亲身子有佯?她昨晚不该再去恼他的!
越想便越是觉得自己的不是,暗自下着决心待会要向父亲赔礼道歉。
笑声爽朗的自然是她那兄长,兄长个性率直,又是练武之身,谈话行动举止都不似一般的贵家公子,如今这笑声便是中气十足,都传出屋子好远了。
正厅中设有屏风一座,香炉里香烟环绕,左右席塌上各设有一桌,右方上方还独设了两席塌,前方垂着珠帘,这便是若仪和斐玉坐的地方了。
从那屏风一角看去,左方席塌间偶见一缕柔和的白纱,紧接着便是一团如洁白的浮云一般独居那一偶,质地柔软的纱织衣衫如流水般起伏微动,再往上便见到一张略微苍白的脸。
若仪就是站在屏风后从那屏风一角透过去所见的惊鸿一瞥,那席塌上端坐着的苍白脸色的年轻公子容貌俊美,带着女性的阴柔。
随即便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光从那边飘了过来,她赶紧垂下头来,心里却在悱恻着,这人竟然有这如此敏锐的直觉。
只是,这张脸,怎会如此熟悉?
若仪还在沉思,袖角便被人拉了拉,只见斐玉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她,正使着瞅了瞅里屋,姑父正等着呢!
若仪急忙端正了姿态,想着刚才失态竟然连婢子通报的声音都没有听见,隐隐有些懊恼。
她与斐玉便迈着碎步朝里面走去,一直不敢抬头,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左上方那道探究的眼神。
这人,不过是偷看了他一眼罢了,怎么还如此胆大视之?
还看!
若仪衣袖里的拳头紧了紧,咻得一抬头,朝那边看去,便见那白衣公子正看着她,眸子里顿时流光溢彩,苍白的脸也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
若仪承认,她的脑子一时当了机!
他不是……
上方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我儿,为何失神?”
啊——
若仪醒过神来,这才发现一旁的斐玉正抿嘴轻笑,兄长好奇打量,而那白衣公子身侧一青衣侍卫也在此时抽了抽嘴角。
若仪抬首,笑得满面春风,“春意萌萌,儿是有些乏困了!偶尔便会失神,让各位见笑了!”说完朝父亲微微施礼,又对着左上方的白衣美人行了礼,这才施施然地朝自己的座位行去。
她虽蒙着面纱,可是依然能透过那丝滑单薄的面纱见到她精美的脸部轮廓,柳眉细长,碧色的眼珠儿盈盈带水般透彻,比其他女子多出了一份天生纯真的妩媚,美目流转时带着的点点娇羞更是让人犹见犹怜。
若仪缓步行至自己的席塌,端正的坐好,嘴里却隐隐传出一阵磨牙的声音。
斐玉嘴角抖抖,你那满面春风的笑容像是乏困的征兆?
倒像是发春的征兆!
若仪漂亮的碧玉眼儿瞪了她一眼,斐玉立即坐好了,笔直地像一根韧竹。
“仪儿,来,见过白家公子!”父亲一开口,若仪便愣了愣,白家公子?
仪瀛国士,太学院首,而且还是传言中自己的救命恩人,病入膏肓的白霖渊?
这世界,凌乱了!
若仪心中战栗全身颤抖如筛糠,却不得不急忙起身双手平侧朝下举过眼眉,垂头便是一拜,这是仪瀛的国士之礼,白家白霖渊便是与卿家卿痕知合成为仪瀛双壁的两大国士。
如此隆重礼节也只有他们二人能享有!
若仪盈盈一拜,便听见左方传来一身温润的声音,“墨小主不必多礼,请起!”
若仪起身坐好,抬首对视上了白霖渊的眼睛,他的眼睛灵动有光,哪里是那晚她见到的那般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