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均婉先是一愣,然后眼里露出一丝忧扰和怅然,“淑妹,不是嫂嫂不愿说,是你兄长……”
是兄长不愿若仪知晓太多,定是嘱咐了王均婉不可多言,早在昨日接了若仪的帖子便知晓今日的相聚必是因为此事,如今若仪一问,她便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见她面露难色,若仪又是低声祈求道:“嫂嫂,姐姐心地善良,如此地爱着自己的孩子又怎会拿孩子的命来做赌注?求嫂嫂帮我!”
王均婉急忙拉过若仪的手道:“好好,别着急,我们慢慢说!”
送走了王均婉,回了花阁,若仪总算是如释重负地笑了。
果然是不出所料。
木勺搅着瓷杯里的花瓣儿,轻叩着杯沿清脆有声,茶水四溅。
“小主,可是乏了?”芳华前来问道,见到若仪脸上的淡淡笑意,心里疑惑。
若仪起身,道:“可有姐姐消息?”
芳华道:“喝了药好多了!”
“晋王府那边可有异常?”
芳华道:“有,晋王带着晋王新妃昨晚便去探视了大小姐!”
若仪冷笑讽刺道:“有了新欢不忘旧人,晋王还真是多情儿郎!”
“他们去时,大小姐刚睡下,贵姑姑婉言谢绝了晋王好意,没有让他们进去!”怕大小姐见了又生事端,能避则避。
“不见最好不过!”若仪说着,便接过伯颜手中的毛笔,开始坐下来写写画画,“早间上阳园有令传来,想必是父亲要禁我的足,这五日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些便是父亲的意思!”说完她抬首指了指一旁的紫檀木古筝,眸子里露出一丝无奈。
她如今是连个门都出不了,想必是昨日去了姐姐别院的事情被他知晓了。
整日待在这金丝笼里,真是要被憋出病来的。
如今身边又有这么多的侍从随时跟着,她想脱身都难!
芳华听之也是一叹,灼杳正在翻着一本若仪给她的书册,听之也是不解地眨眨眼。
伯颜便规劝道:“采青节迫在眉睫,家主也是为了小主好罢!”
采青节,才情节!
仪瀛皇室三年一次的大型宫宴,各家公卿世族才女才子展现的大宴!
三年前,墨若仪十二岁。
那一年她初次出了墨家,进宫,不过不是去参加才情比试,而是由父兄带着她参见宴会而已。
采青节是为笄礼已成的儿郎女郎们准备的,那一次墨家的参赛者便是她姐姐墨若珊,也就是那一次,促成了姐姐与晋王尉庭暨的婚事。
“小主,今年的采青节,墨家便是你了!”伯颜说道,又从旁边的书架上抱了一垒书过来,看得一旁原本求书若渴的杳杳吞了吞口水。
芳华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就是担心那八公主!”
八公主?若仪疑惑地看着芳华,芳华无奈道:“小主难道忘记了,三年前的宫宴,你光鲜出门,回来时全身湿透,宫宴尚未结束,便见得大公子脱下衣袍抱着你急匆匆地回了府,你一直哭,哭得嗓子都哑了,任由大公子怎么询问你也不肯开口,而后便病了整整一月!”
若仪听了,也便不言,想必是初入皇宫被那个野蛮强势的主子给欺负了,墨若仪生性懦弱受了威胁又不敢言,只是默默地哭。
“后来才从宫中女官那边得知,小主被八公主推进了湖里,也幸得有人经过救起,春季水寒,才受了凉,如今只要一想起那事,奴心里便不得安稳,总是担心!”
原来还是这么一出!
“那八公主与小主年纪相同,今年也刚过笄礼,想必今年的采青节是要参加的!”
若仪见着芳华那渐起的忧愁,安慰道:“姑姑放心,若仪知道该怎么做!”她是个安分的人。
“那一日宫宴之上,卿家五郎独压群芳,引得世家贵女们争相追捧,那八公主也是其中之一!”
哦,原来还是那祸水惹的风流债!若仪挑了挑眉!
“好在有人救起了小主,不然真不知会闹成什么后果!那白家公子传言已病入膏肓没想到在紧要关头时竟然跳湖救起了小主……”
白家公子?
“可是白霖渊?”若仪低低言道,芳华又是一愣,遂接了话,“正是他!”
呵,原来堂堂院首大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小主,大夫人的汤熬制好了!又新添了一些蜂蜜,吃起来应该更合口一些!”伯颜让婢子盛了一碗送了过来。
“哇,是何物,如此香?可怜我饥肠辘辘食不果腹,如今就快饿得爬地而行了!可怜矣!”只见花廊那头传来一阵嚣张的叫嚣声,紧接着脚底板扑腾扑腾,踩着地板砰砰直响,一阵香风刮过,一道绚丽的身影扑来,端碗的婢子手里一空,那碗便被人夺了去。
饿得浑身乏力快爬地而行的女子脚步声风,跑起来虎虎生威。
“咕咚咕咚——”汤水吞入咽喉发出的声音传来,紧赶着来的琴岚姑姑‘哎呀’一声,急忙夺了王斐玉手里的碗,“小主怎可如此仪态?这……”话还没说完,便见得碗里的汤料早已被吞了干净,那边王家小姐还朝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急得琴姑姑直跺脚。
芳华和伯颜便急忙行礼,琴岚姑姑也回了礼,抱歉地对着若仪苦笑一声,“墨小主,我家这混世魔王可算是能安静一些了,还真是要烦劳墨小主好好惩治这魔王一番!”琴岚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王斐玉一眼,又对着若仪笑笑行礼。
若仪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姐妹,繁文缛节便作罢!姐姐能来,若仪高兴还来不及呢!”
斐玉立马坐好,恢复了鲜少见到的端庄礼仪,只是可惜了,衣襟上还挂着一丝浓稠的汤汁,嘴角还没擦拭干净,见她煞有介事地模样,周围的人忍不住都乐了,琴岚姑姑笑得更是开怀,被这魔王折腾了两日,今日一来总算是见到她紧张的模样。
十分解气啊!
王家小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这个亲姐姐!
见大家都在掩面而笑,王斐玉顿时才知被蒙骗了,随即蹙起了眉头,全身都松了口气,伸出手指点了点若仪的眉心,没好气地笑道:“好啊,骗你姐姐头上了!”
若仪急忙夺了,努嘴:“活该你这魔王要被逗乐一番,也省得琴姑姑操劳了!”
琴姑姑急忙福身,道:“墨小主体谅!”
斐玉努嘴而视,低低道:“其实我早来了,就是知晓了姐姐也在便在上阳园一直等着叻,如今听你一说,我还以为姐姐又回来了,吓得我一身冷汗!”说完她抖了抖自己的衣襟,做出一副全身发抖的模样,逗得周围的人都是哄堂大笑。
“嫂嫂严厉,对你倒是有好处的!”若仪倒了花茶递给她,一面对芳华众人说道:“你们先去后厅坐坐吧,那边是父亲昨晚送来的一品绣堂的织锦,有各种颜色和材质的,帮我寻一件适合绣锦鲤的丝锦来!”
众人们便行礼告退,主子们有话要谈自然是要离开的。
斐玉吃了一些糕点,瞅着那瓷杯里的花骨朵儿,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花朵?前些日子听母亲也说了,说做客晋王府的时候喝的也是这种茶,还说味道怪怪的!”
“花不同当然是味道不同了!”若仪说道。
“仪妹,如此看来,采青节便是要大展身手了?”王斐玉看着花阁里摆放的琴棋书画,笑道,“最好是把那宫家女给踩下去!”
若仪低低一叹,说道:“都是父亲的主意罢了!”
“父亲也让我去,舞拳头倒是可以!”斐玉大大咧咧地笑道。
“你如此生猛为何不求了舅舅,去军中历练一番!”若仪挑了挑眉。
斐玉垂下眼帘,咕哝道:“那岂不是整日都能见了那匹夫!”说完脸上却微微泛红,有着少女的娇羞妩媚。
若仪顿了顿,心知斐玉想到了那皇太子,心里便是哀叹而起,“姐姐可知,为何嫂嫂至今没有孩儿?”
斐玉抬眸,露出疑惑的表情。
若仪抿了抿嘴,心里沉思着,她该怎么来表述近亲联姻导致的危害呢?
古代的近亲联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世家大族的相互渗透,形成的关系网也越发的密切。
曾听芳华有言,嫂嫂曾有过一儿,不过产下来便是天生畸形,形同痴儿,又有一身疾病,没活过半岁便去了,此后又怀过一次,还未到三月便流掉了,自那一次流产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好,今日若仪本是有心想说,可是想想,自己的说法在这封建的古代是站不住脚的,而且一旦说明,对嫂嫂将是多大的伤害?
如今面对斐玉,斐玉要嫁的便是自己的亲舅舅,从小便一直爱恋的舅舅,这种爱早已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这时开口无疑是棒打鸳鸯,她该如何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