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美!”若仪答了一句。
“人呢?”陌公子俏皮眨眼,托着腮直直地看着若仪,等着她的回答。
人?
脑海里浮现出男子一袭华袍的绝代风华,一抹不为人知的笑容从她脸上晃过。
“更美!”
陌濬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隐藏了去,又露出那张带笑的脸,“美景佳人,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若仪也不理他,太阳落山,刚入夜,伯颜备了晚膳,陌濬一声不吭地便飘出了院子,正如他来时一样,寂静无声。
仅留下一句:“明日早课,卯时三刻,泰和园鎏金阁!”
泰和园,鎏金阁,卯时,七点左右!
敢情他翻墙而入是来提醒她明日早课来着!
若仪轻笑出声,一盘的伯颜问道:“小主,可有喜事?”
若仪道:“无!”
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太学武学稽考,为何不见陌濬?”
伯颜道:“小主,稽考是针对入学的贵子们,陌公子虽为陌家嫡子,可是他是小主陪读,不被允许加入!”
陪读便是主子的仆,注重身份地位的仪瀛国是不允许仆人参与稽考的。
若仪一叹,“是我误了他!”
贵为第一世家的堂堂陌家嫡子竟然做了他的陪读,在很多场合上陪读的身份是不允许出现的!
“小主勿忧,陌公子本是风流之人,又不拘世俗,他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伯颜说了又道:“小主身体抱恙,家主甚是担忧,遣了人来送来了不少补品,还叮嘱小主要注意身体,晋王府大小姐也来过了,不过太学有令不让外人进入,所以大小姐也便离去,让人带了不少吃食和药物!”
“姐姐也来了?她怀胎不足一月,如是颠簸若是有个什么差错那真是若仪之过了!”若仪看着那桌子上的两大包物品,都是用锦稠包裹着的,一个是来自墨家,一个是来自晋王府。
伯颜又从桌上拿来两封书信,递给若仪,“家主和小姐唯恐小主寂寞,有信两封,让小主亲启阅之!”
若仪接过,谨慎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父亲那苍劲有力的笔风,如同那上阳园屋檐悬挂的三盏水晶灯上的字体,龙飞凤舞,颇为大气。
“吾儿,闻之身体抱恙,父忧之,入夜不敢眠,恐儿病体有佯,连夜遣人备了汤药衣食,知儿惧药苦,便备了蜜饯糖丸,以小袋束之,食药后便可食用,平日可误贪食,儿小时喜甜食,牙疼不可医,每每夜哭不得安睡,汝母甚忧,抱儿于屋内辗转反侧不地眠,又命巫神祈福数日才作罢,儿少时体弱多病,尤为冬季更甚,父忧之……”
读着读着,若仪的眼睛湿润了,满满的三页纸,密密麻麻地书写着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思念之苦,如何能想?作为公卿家主的父亲肩负着国家重任终日忙碌不休却依然记得女儿有牙疼的病,记得女儿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记得女儿的娇弱病体,记得有关女儿与自己妻子的一切一切。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丧妻多年却依然不曾重立正室,家有姨母庶女庶子数百,却依然独爱自己结发妻子的爱儿爱女。
人都说家族之大权势倾轧,谈何亲情?可是若仪自醒来之后感受到的却是无人能及的关爱。
遥想起前世一生孤苦,她有种受宠若惊却又小心翼翼害怕失去的惧怕感,她叹,这是上苍为了弥补她的前世而眷顾她吗?
收起信纸,若仪抹去眼角的泪水,吩咐伯颜准备笔墨,她执笔便言:“父亲,儿一切安好,望父兄为儿珍重,待月末归来再敬孝道!”执笔踌躇,却不知还能写些什么,亲情无价,这短短几句却重于千斤。
给姐姐书信一封,让伯颜将信收好,又吩咐了几句,“姐姐可要好好养胎,她如此单薄,好在又是开春了,天气好了些不再那么冷了,让她平日也多下地走动走动,对胎儿有益!”
伯颜听之神色微动,看着若仪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对上若仪的眸子终是垂下眼帘不再说什么。
“大兄的纳妾之礼就在此月末,恰逢那几日便是太学休假之期,父亲早已禀明了圣上,容我几日假期,啊,月末便可归家矣!”若仪欣喜之情不予言表,心道父亲哪里是为了纳妾一事?公卿之家纳妾不用彩礼不办宴席,只是派人从对方家中接过来从偏门进入墨府便算是礼成,不过想想,恐怕还用不着墨家派人去接,林家自己便会遣人送过来。
当夜,若仪睡得安稳,梦见回了墨家,见了父亲与大兄,还有姐姐,只是梦里姐姐好似在哭泣。
翌日,卯时,若仪起了个大早,伯颜早已收拾好了一切,见若仪早已收拾妥当不由得一愣,道:“小主如此积极,家主之幸!”
若仪笑而不答,拉着伯颜催促着便走,此时天刚朦朦亮,就如前世上高中一样早晚自习一般,在栖凤她每日亲自教导着倏儿的功课,也是这个时候将倏儿从暖被窝里拽出来,逼得他学习每日课务。
“小主稍等!”伯颜转身回屋拿了几条面纱塞进自己的衣袖里便跟了过去。
一路上灯火通明,硕大的紫红玉灯将走廊里照得一片雪亮,只是此时的太学学院格外的安静,若仪走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两人面面相觑,伯颜道:“莫不是陌家公子记错了时辰?怎么一个人都不见?”
若仪抬步便走,道:“泰和园,鎏金阁,看了便知!”
熟记了太学地图,又有标识指引,过了几道走廊便见得一座阁楼高高耸立在山水之间,阁楼靠湖,四周皆有亭台楼阁,但鎏金阁最为高耸,傲然独立,倒影入湖,巍峨挺立,晨起的霞光破云而出,金黄色的阳光倾洒而下,照得整座泰和园美轮美奂,好似仙境一般。
前世无数次登高望远,美景亦然,只是前世心装天下志在朝野,没了这闲心赏景是,殊不知此景如此悦目,当真是心境安然方可领略这静好岁月。
“小主,上去吧!”泰和园又分几重庭院,琴棋书画也是隔开了来,每一个学堂都是单独隔开,又因此处也是儿郎们的学习场地,西院有男,东院有女,所以西院便以高墙耸立,并有恶狗无数,将西院儿郎们有心或是无心偷窥的假象扼杀在摇篮之中,唯有这鎏金阁,是贯通西院与东院的必经之处,也是两院的连接点。
鎏金阁有六层,瓦当皆是珍贵的琉璃瓦所制,又以精致的木雕而闻名于帝京,朱红色的木栏屋檐尽显出低调的华美,两边便是双层的架空回廊,弧度弯曲如新月,两道回廊皆是连接着鎏金阁的左翼两侧。
“好气派的建筑!”若仪忍不住地感慨,伯颜正数着楼层,喃喃道:“第三层,第三层!”
若仪拉着她的手,伯颜手里正抱着砚台纸笔,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生怕这砚台一不小心给弄坏了。
“陌家公子说的是第三层,书画室!”伯颜指了指第三层的楼,惊叹道:“好高的楼啊!”
若仪摇了摇头,若是去了现代,见着那几十层的高楼大厦,那你还不被吓晕了!
若仪爬上第三层,从上往下看去,此时的泰和园静得出奇,一路行来只见了几个负责打扫的仆役,其余的连个鬼影都不见,若不是身侧还有一个大活人伯颜在,若仪险些要认为自己此时正在梦游。
“哗——”
“咚——”一阵激烈的敲鼓声阵阵袭来,紧接着便是吼叫声,叫声洪亮直入云霄,冲得那天际的云彩都亮了几分,又夹带着女子们的尖叫声,马蹄声……
怪不得这边没有人了。
今日是太学武学稽考的最后一日,也不知是出的什么题目。
正想着,身侧的门吱呀一开,偌大的一个房间里整齐着摆放着座椅,有一人正斜躺在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嘴里叼着一只狼毫笔,笔尖有墨汁正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那人也不看门外,只是听了门外的隆隆声眉心一蹙,大袍衣袖一挥,那狼毫笔便飞了起来,‘吱嘎’一声,门又被合上了。
伯颜一挡,将那狼毫笔上的墨汁给全挡了下来,不由得怒气上涌,“陌濬,你好大的胆子!”
芳华姑姑曾经说过,要有公卿家族的气势,此男再三挑衅小主,她就是心里害怕也得拼了命地站在小主前面,不能让小主受人欺负!
斜躺在夫子桌子上正微眯着眼睛的陌濬微微睁眼,打量着伯颜,危险的气息渐渐流露出来,他穿着一身大红的袍子,那本是属于学院学子穿戴的白色衣袍被他垫在了身下,衣襟半开,露出红袍里面的白色亵衣,轻轻一拉,慵懒地一侧身,那红袍的衣襟口便又被拉开了几分,露出的肌肤如雪。
“啊——”伯颜一声惊呼,跳起来抓出衣袖里的面纱便转身,胡乱一拉,面纱被扯开,遮住了若仪的整张脸,若仪一个不慎,面前一花,整个视线都被遮住了。
室内男子低低轻笑,道:“有趣,有趣!”
若仪把面纱给拉开,见到伯颜满脸通红,正闭着眼睛手里抓着一张面纱,她不悦地瞪了陌濬一眼,小姑娘如此清纯就被你这厮给荼毒了!
陌濬无奈一耸肩,双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好了好了,伯颜休怕,我在的!”轻拍着伯颜的后背,伯颜惊魂不得地睁开了眼睛,脸红得像红苹果,垂着头一直不肯转身。
急急道:“小主,此男猥琐,伯颜要告知家主,将猥琐男给换掉!”
室内突然一冷,气息猛然下沉,若仪便见到陌濬那深沉如星的眸子迸发出一丝寒意,若仪便将伯颜轻轻一拉,落在自己的身后,再看了一眼陌濬,道:“我自有打算,伯颜,你逾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