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垂着水晶灯,缀了穗子和铃铛,风声一起便叮铃铃的响了起来,凡是走廊上步行的过道都被铺上了大红色的绒毯。
奢华而又气派,想来这屋舍布局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若仪也感叹着仪瀛的公卿家族的奢侈,想着红楼梦中的大观园也不过如此了吧。
若仪紧紧地看着那屋檐上垂下的水晶穗子,叮铃铃的霎时好听,她一脸沉醉地看着,旁边的芳华打趣得说道,“想当年小主出世之时,这水晶穗子便在那一晚被挂了上去,小主你看,顺着数第三盏的水晶灯!”
若仪顺着芳华的手指方向看去,便见得那水晶灯下垂着的细细珠穗,晶莹雪亮,而且那灯也极为特别,“咦,好像还有字呢!”
“呵呵,小主莫不是忘记了?那字可是家主亲笔所提!”
若仪睁大着眼睛看着,果不其然,上面有一个繁体的‘仪’字,笔锋柔和,一勾一划便是看得出写字的人是怀着一颗温和的心写下的,倒是个温和的人物!想必在写的时候是满心柔化成了一汪春水,期盼着终有一日娇女温柔娴淑莫误了家族之仪,而排在前面的两盏灯分别是‘祈’和‘珊’,如果猜得没错,这两盏应该是属于自己那位尚未谋面的哥哥和疼爱自己的姐姐了吧。
“家主的主屋里就悬着这三盏灯,表示着嫡子嫡女的不同身份!”伯颜低声说着,却在低头时忍不住地咬了咬唇。
是在感叹命运的不公吧,出生的地位如此的不堪,却又有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这三盏一直悬挂的灯就是在向墨氏家族的所有人甚至是向仪瀛国人宣示着墨家三嫡身份的显赫。
“唉,若是夫人健在,这墨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吧!”芳华看着那悬挂着的水晶灯,屋檐之上的冰凌倒垂,滴出的一滴滴水滴落入檐下,她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好似想要透过那落下的水滴追忆着早已逝去的年华,或许是睹物思人,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不经意间便是泪流满面。
“芳华——”若仪柔和的目光转向她,一声轻唤也没让芳华回过神来,若仪一直都是唤的她的名字,其实芳华的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岁矣,在墨家待了二十余年了,是与韶茹夫人一起陪嫁过来做了丫鬟的,年岁比贵姑姑小不了多少,她与贵姑姑伺候了韶茹夫人,如今又分别侍候着夫人的两个女儿,一生都被禁锢在这巴掌大的囚笼里,不得开脱。
韶茹夫人便是墨家的正室,也是嫡系三兄妹的亲身母亲,这位正室夫人身份亦是显赫,是仪瀛三大公卿之一的王氏嫡亲之女,王姓是贵姓,身为三大公卿之一的王家身份地位更是胜过了皇族,王家的嫡子嫡女是比任何皇族都要金贵的。
也只有这样的身份地位的女子才有资格诞下墨家的嫡系。
“已过了十年,想当年夫人去时,小主不过才五岁,红颜易老、韶华易逝,难得家主顾惜夫人,虽过了十年也不曾立过正室!”芳华声音很低,垂头时撩着衣袖轻轻拭泪,半响了才转过头来低头说道:“奴失态了!”
若仪在心里轻叹一声,缓声安抚道:“姑姑切勿伤了身,想来母亲若是地下有知也是不愿的!”
“让小主担心了!”芳华恭敬地垂下头去,也不知是不是还在为往事伤神。
家父即归,又是一番忙碌。
难怪昨日整个墨府都焕然一新,这新换上的灯笼印着寓意吉祥的兽类还贴着彩花,屋檐过道上的积雪被清空了去,连素日来见到的盛放绿梅也不知移到了哪里去了,经的若仪再三追问仆人们才答道,那绿梅提前搬进了大少主的庭院里去了。
往日少主不在府中,那绿梅便被仆人搬进了凤玉阁好生养着,那绿梅娇养,比人还难伺候,冷了热了都不行,害得凤玉阁里的仆人们每日胆战心惊,生怕那花给弄出了个什么毛病。
花比人娇,这是若仪给那梅花树最中肯的一句评价。
好不容易开了花吧,它主人又回来了,敢情是知晓主人即将回归,这花儿开着娇颜去争宠去了。
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呢!
若仪纳闷地瞅着庭院里的花花树树,近两日的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新春伊始,满园的春芽绿意给人一种新生的意感,芳华与伯颜正在屋内挑选着饰物,从早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都没了个定论,凤玉阁的门槛都快被侍女们的衣裙给摩挲地雪亮了,提前半个月定制的衣衫都有好多套,每一套都是经过芳华精挑细选出来的,现在正在屋里一一检查。
这何时才是个头啊!
趴在栏杆上半眯着眼睛的少女目光朝着那破云而出的日阳,阳光倾洒,柔和如珠光,她扶了扶额头的碎发,一手托着腮,一边遐想着水榭里的游鱼,一边感叹着日子寂静如水,沉浸在暖阳中的少女墨发垂与胸前,柔顺的发丝在微风中寥寥拂动,衬托着静若处子的绝代风华,端的是静女芳华。
这几个月清闲的时间让她完全适应了这样平静的日子,衣食无忧,整日琴棋书画诗词歌颂,偶尔便跟着芳华学学女工,不过都是被扎了手惊叫着不敢再动针头了,芳华循循善诱终是不得让她静下心来学习,便托了人去晋王府寻了二小姐,墨若珊初怀了胎儿也不便前来免得动了胎气,所以听着小妹不好学女工也只是淡淡轻笑,道是她自有福气,何必再学这些不中用的事物。
自那以后,芳华也不好再追着若仪学习女工了。
“唉——”第N次叹息声传出,走廊上执勤的侍女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小主手里折了一支树枝漫不经心地摇晃着,身体弓成了虾米状,屁股高高撅起,前身扑在栏杆上,嘴里还叼着一片儿小叶儿,侍女心里一阵心惊肉跳的,这小主怎的做出这种姿势来了,实在是,实在是不雅啊!
侍女有心提醒却又不敢开口,只能怯怯地看着周边的回廊,生怕有生人进来见了小主这副模样。
“小主,小主!”芳华缓步从里屋出来了,在听见芳华的呼唤时,若仪立马直起了身子,乖乖地站好,手里的花枝和口里含着的草叶儿也扔得远远的了,她站的很直,是标准的贵族少女的站姿。
芳华微笑的眸子里带着满意的神情,对着若仪福了福身道:“衣衫都备好了,小主且去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若仪便跟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爹爹回归怎的如此隆重?”
芳华听着若仪带着抱怨的语气轻声一笑;“小主不知,这就是家主再三嘱咐的,若是奴们做得不好是要被责罚的!”
“唉——”若仪再一次叹息,站得笔直,双臂展开,任由侍女们开始脱衣试衣。
“莫不是有贵客来?”若仪偏着头看向芳华,小脸上满是疑惑,那灵动的碧玉般的眼睛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好似一只正在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
芳华拿起衣袍为她穿上,上层的丝质布料柔软而华美,配上这极品的白貂稍尾衣领,从上至下形如流水的体裁设计,将人的曲线都展现到了最美的程度,腰部勾勒,胸围修饰以及下摆的刺绣花纹和镶嵌在裙摆的珠玉宝翠,无一不显得精美无双。
芳华有一丝的错愕,疑惑地看着小主子,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顿,神色有些不解但是很快又缓声说出:“小主已过十五,家主临别时便请示过祖庙了,挑选好了日子,明日便是小主的笄礼。”
笄礼?
若仪险些惊讶地唤出了声,她这才注意到那摆放在托盘里的三套衣衫,一套纯色的襦裙,一套是有着金属色和红色相交的深衣,一套是大红色的大袖礼服,绣着百鸟朝凤的富贵图案。
若仪傻了眼。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挽着童女的双髻,她鲜少注意自己的衣着外貌,因为一切自会有人打理,前世今生加起来也都活过了四十来岁,如今才领悟到这具身子的花样年纪。
墨若仪才十五岁啊!
噗通,心口有啥东西咕噜噜地滚了滚,身上的鸡皮疙瘩抖如筛糠,四十岁的老鸟也装清纯,这难度,很大。
“那,明天岂不是要来许多人?”
“小主聪颖,哪里瞒得过小主呢?”一旁的伯颜轻声一笑,“家主和大少主归来本来就是件大事了,都有些日子不见了,难道小主不想让父兄见着你亭亭玉立出水芙蓉的娇美样儿?”
“而且家主此行还带了众家兄弟的叔伯们前来观礼,这场面自然是很隆重的!”
大家贵族的少女成人礼自然要得到家人的祝福,所以若仪能理解这位父亲从遥远的龙璐城招回本家的叔伯弟兄观礼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好。
若仪哭丧着脸,任侍女们左右摆弄着,暗道明日岂不是更是难熬了,未曾蒙面的父兄若是瞧出什么端倪出来了那可该如何是好呢,不过好在以往墨若仪待在闺中很少跟他们见面,想来到时候只要不多话,多低头便能糊弄过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