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叶家调教出来的女子啊!
叶家的女郎皆是一副男装打扮,就连伺候的侍婢都是清一色的男装锦服,刚才那个怕是迫不得已要穿女装才临阵磨刀赶鸭子上架装装样子的吧。
若仪翻了个身,侧睡着望着这熟悉的房间,叶家是凤蕊书常来的地方,她对叶家很熟悉。
自那一晚之后,墨姑娘的日子便变得浑浑噩噩起来,凤倏然离京一月有余,刚回朝,事情颇多,他却没有将若仪直接接回宫里,而是将她安置在了叶府,但是,小绍羽却被他带走了。
打蛇打七寸,他就知道墨姑娘不会丢下小侄儿一人逃之夭夭。
临行前,墨姑娘睡得香沉,被小绍羽抹了一脸的口水和鼻涕,挖鼻孔扣眼睛却始终没有唤醒她,小绍羽张嘴就咬,可是他忘记了他还没有长牙,软软的牙床在她嘴角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又是清口水直流。
若仪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暗骂着破小孩咬哪里不好?偏偏咬我的嘴!可是刚才睡意蒙蒙中又是谁轻吻了她的眉角?轻而温和的鼻息在她脸上轻轻一拂,她的眉角便是一阵温热的软软的触碰。
若仪耳根子一红,心里又是一阵燥热,她爬起来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衣服,发现衣袍是崭新的亵衣,松松垮垮地很大套,只是清一色地雪白色看着她两眼金星直冒。
一阵酒香从窗口飘了进来,醇醇的香气含着桂华香,若仪眼睛往上,一瞧,脚上一只鞋飞射而出,头顶那瓦砰的一声被砸开,黑漆漆的屋顶,一张清秀的脸蛋儿俯视而下,浓眉大眼,眉毛竖起,一瞪,一酒壶便从那小洞口砸了下来。
下面的墨姑娘二话不说,手臂一伸,手指一勾,正勾住那壶柄钩子,掀了盖子仰头一饮,轻笑出声道:“好酒赠美人!”
头顶传出一阵张扬的笑声,“你也算是美人?”说完,那小洞口,那张脸又侧了过来,目光在墨姑娘身上溜了一圈,咕哝道:“比起你那夫君,你也太差强人意了!”
墨姑娘一阵牙疼!
她扬手,那酒壶飞去就去砸那人的脸,这厮嘴巴说不出句好话,扁之!
头顶屋顶一阵碎响,瓦片碎末洋洋洒洒地砸了下来,屋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叶不凡抡着酒壶就是一阵开骂,墨姑娘步伐闲适仪态优雅地去翻找着自己要穿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好了再躺回床上听着头顶的泼辣的女子的叫骂声。
叶府主院那边的灯火一晃,隔壁那院子里脚步声阵阵,叶不凡的骂声突然降低了十个分贝,而那主院里的一声河东狮吼震得整个叶府院子都动了动。
“叶不凡,你再骂人,老娘要禁了你的足!”
栖凤珺都第一大嗓门的叶家大奶奶依然是气势不凡啊!
墨若仪微眯着眼睛,看好戏地往上看,便见那洞孔里伸出一个脑袋,叶不凡身形如同一条银鱼从屋顶那洞窜了进来,蹲在房梁上,瞅着下方的女子,一阵低骂:“算你狠!”
说完她喝了一口酒,酒壶就随手一扔,砸进屋外的花丛里,一股大力拂出一阵强风,大喝一声:“偷窥者,杀无赦!”
花园里顿时又是一阵狼奔豕突。
“哎,我觉得你很熟悉!”叶不凡斜躺在房梁上,一双眼睛闪亮有神,“像,像我一个故人!”
若仪看了她一眼,不答,起身梳理好自己的头发,带着一顶文人雅客的帽子,从柜子里又翻出一把折扇,对着镜子画了一下眉毛。
“但是你又怎么比得上她呢!”叶不凡咕哝自语,见若仪已经收拾妥当立即坐起来,惊道:“你要出门?”
圣上刚走她就要出门?
叶不凡心里不豫,这几日老觉得圣上的表现有些奇怪,可她这种没尝试过爱情的一根筋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她问了其他三个贴身侍卫,侍卫们齐齐鄙视之。
圣上貌似对这妞儿很上心啊!
叶不凡心里嘀咕,翻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圣上将墨家女交给了她保护,她自然是要贴身保护的,见她如此穿着打扮,随即便咬牙一狠心,一阵翻箱倒柜,翻出这种曾经最让她觉得不耻的文人雅客的服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珺都,栖凤的行政中心,集政治经济于一体的栖凤首府。
城中不设宵禁,城内规划分了四部分,娱乐区夜夜笙箫,经济区叫卖声不断,行政区便是栖凤皇宫,坐落在最西端占地千顷的巍峨宫殿历经五个朝代,如今宫灯辉煌,万千盏的宫灯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栖凤半边天。
这数以万计的宫灯中,哪一盏才是属于桐梓殿台上的灯?
墨若仪穿梭在行人之中,从叶家出门到现在,她已经走了四条大街,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那般的熟悉与亲切,凤蕊书为摄政王的时候时常在民间暗访,恢复珺都建设的图纸就是出自她之手,所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她都是一清二楚。
栖凤已是炎热季节,刚过了晚膳,街上行人不断,栖凤民风开放,不同于仪瀛,女子出门不用佩戴面纱,只因栖凤的凤王是女人,朝中也有女子为官为将,所以女子的地位颇高,重男轻女的这一思想在栖凤人的意识中已经渐渐淡去。
街道上的贵家女子皆是一袭华丽的束胸长裙,外罩着一层薄薄的纱衣,胸口极低,着装类似于唐朝的服饰。
正值五月,一年一季的贡院大考在即,来往的行人里有不少是从地方赶来赴考的学生,他们的穿着打扮就是一身白衣,两袖清风,骨子里散发着读书人才有的贵气。
墨若仪今日便是这副打扮,她在人群里穿梭着,遇上读书人便拱手行礼,面面俱到,最后她在一家药铺门口停了下来,叶不凡跟在她身后,在一大群男人中穿梭而出,不由得紧皱眉头,脸上像悬了一根苦瓜似的,见前方墨姑娘礼节有度,一副谦谦君子的文人模样,又想起那一夜她挥刀割脑袋的狠辣劲儿,暗道,此人惹不得哇!
墨若仪进了药铺,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两袋子的草药,她一股脑儿得都扔给了叶不凡,还一挥手对着店内小二道:“她付账!”
叶不凡傻了眼,堂堂栖凤叶少将沦落至采买小侍免费搬运工。
叶不凡心中郁结,觉得自己是扛了件苦差事,她刚要反对,耳边便听见少女清幽地声音:“此药三副放在一起温火煎熬,十碗水熬两个时辰,趁热服下,吃上一月可解毒,免切指之痛!”
叶不凡愣了愣,听到最后一句才终于明白了,忙加快了步子凑了过去,低声道:“真的可解?”圣上体内的毒一直未清,他们几个是急坏了。
若仪止步,严肃地对着她说道:“若是他肯少在桐梓殿台待一刻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叶不凡听了愣住了,喃喃道:“你也知道桐梓殿台在圣上心里的重要性,那是他和那个人……”
叶不凡还没有说完,便被若仪挥手打断,前方人头攒动,皆是白衣学者,那是珺都闻名遐迩的聚贤寺,也是贡院每次大考的地方。
墨姑娘站在门口,看着昔日自己亲手写出的三个大字,门口那一对对联字迹彪悍,颇有雄风。
昔日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昔日栖凤一代枭女让天下男儿嗟叹!
墨若仪淡淡一笑,眼底一瞬间沧海桑田,栖凤朝堂,我来也!
郡都的天越发的炎热,连续五日不曾下雨,只有在夜间才有一丝丝凉风,帝京夜间热闹非凡,白日里,烈日当头,鲜少有人在外行走,倒是一到了晚上,便是笙箫竹乐不断,帝都里的达官显贵喜欢的夜生活奢靡而放纵,一入夜,歌舞坊里传出的声声欢歌便是郡都贵族不可缺少的取乐方式。
而在娱乐坊的对面,宁静而安逸,郡都的四大版区分别有四道高墙隔开,将娱乐区与生活经济行政军事地区都分割开来,建城之时设置的高墙有一定的减噪功能,诸如此时正是娱乐坊最热闹的时候,但这边却安静如常。
灯烛发出吱吱地声音,侍童剥了剥灯芯,又放了纸罩,屋子里的光又明亮了起来,他背过身去,对着竹塌之上静卧着的人行了行礼,离开屋子并合上了屋门。
屋子里墨香阵阵,烛台清明,摆放着许多书架子,又有磨房四宝,典型的书香世家的装饰。
“你真的要在这里待着?”竹塌上的叶不凡一巴掌拍死一只大蚊子,暗道好好的叶家府邸不去住,偏要住进这贡院里来。
贡院里住着的都是今年大考的士子,从栖凤各个地方经过层层提拔而来的学生,如今大考在即,这里的屋子都注满了。
虽然这房子是不差,但比起将军府邸来,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墨若仪正坐在灯前,翻看着叶不凡带来的书籍,这是叶不凡从贡院太傅府里翻箱倒柜偷出来,听闻是今年贡院大考的问卷,想着若是直接这么拿走了,那老头子估计要在朝堂上发难了,于是她先偷出来,让人临摹着誊写出了一份,再将原稿给送了回去,她忙活到了半夜,风尘仆仆地跑过来就是来送考卷的。
若仪翻看了一遍,便放在了一边,见叶不凡热得直吐舌头,实在是不忍心再出言打击她,栖凤例行科举以来,但凡大考,每一次的考卷都是经过三书会审,最后综合出题,每一份考卷皆盖有三院院首印章,最后才是凤帝玉印,这试卷只有贡院院首的一个印章,明显只是贡院太傅一人的考题,贡院考试是三会考的第一道门,他出的题一般不会太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