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用过之后,钱瑾将这院子前后逛了一遭。前后两进门的小院若干个厢房及两间正房,除花厅稍微装饰了以外,其他地方极为朴素,但都挂上了大红喜绸,十分赤目。等逛完了宅子,心头那一股子熟悉久久挥散不去,直到她看到了院子里的一株开得正娇艳的花。
这院子钱瑾欣喜若狂。
“这花真美。”
“此花叫虞美人,花艳赛牡丹,因此也叫‘赛牡丹’。”钱瑾小心谨慎地拔掉了旁边的杂草,露出一座粉彩仕女花尊,与那虞美人交相呼应,极为和谐。
“妈妈,你可知这院子打哪来?”钱瑾不免生疑,若是蓝家买的,可当天提亲之人一副穷困潦倒之像,实在不像能买得起这院子的人,若说是凌夫人所赠,那更是无稽之谈。
这莲花弄的院子便是钱家旧宅,当时钱老爷就是在这里救了蓝侯爷的。钱瑾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钱老爷说过这花犹如她娘亲沈氏,美得让牡丹都失了色。
“奴婢不知。”这个曹妈妈确实不知晓,本来这一趟就让蓝枫嫌恶,怎还会问东问西。
钱瑾抿了抿嘴双唇,思量后决定住下来,“妈妈帮我带个话,这院子我要了,多少银子尽管开口。”
曹妈妈虽不知这其中的缘由,但还是应下了,实则心里叹道,这大少爷性格内向孤僻,冷情高傲,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着。
住在自家的老宅中,钱瑾的心都安定下来了,是该筹谋以后只有自己的日子了。
几天后,整个院子一派焕然一新的景象。钱瑾抛开俗事反而精神都好了起来,眼角慢慢盈满了笑容,曹妈妈看在眼里越发觉着这姑娘不同一般小姐,先不说吃穿亲力亲为,就连打扫屋子也是亲自动手,曹妈妈看起来倒像是那个吃闲饭之人。
闲暇无事之时,钱瑾便跟着曹妈妈学针线活,两个月下来,倒是像模像样,就连曹妈妈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这一日,天色尚早,钱瑾瞧那街上行人不多,便带着曹妈妈出去走走,明州城有三条主街,而这钱家旧宅就靠近竖着的那一条,这竖街笔直地通往去京城的管道,为此,平日里行人最多。
街上已陆续有小摊开始营商,见到有人便招呼着,“姑娘,自家绣的,便宜卖。”
钱瑾驻足,见一年岁与自己相当的姑娘正卖着各色荷包手绢及抹额之类的绣品,她拿起一个,瞧了半天。
“可惜啊,虽绣艺不错,可色调单调了些。”曹妈妈惋惜道。
这些日子跟着曹妈妈学刺绣,钱瑾惊叹她的技艺,问了几遍她为何有这般手艺,她都闭口不言,时间久了,钱瑾便不问了。
“姑娘,买一个吧。”那小姑娘看钱瑾看了许久,以为她有兴趣,央求道。
而钱瑾感兴趣地却是那不同花色,每一个荷包上的花样子都不同,“妈妈,你瞧这些个样子栩栩如生,不像是照着花样子描出来的。”
曹妈妈点点头,“还是姑娘好眼力。”
钱瑾随意挑了两个荷包,逛了一圈便回去了,到底是不习惯这般抛头露面地满街溜达。
这一遭下去反倒让钱瑾发觉自己不能坐吃山空,思量了一上午之后,便拉着曹妈妈说话,“我与你家大少爷已没了关系,这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我想寻个铺面开个店,你觉得如何?”
“姑娘,大少爷他不会的……”曹妈妈还试图安慰,却被钱瑾打断,“会不会我心里比谁都透亮,妈妈就当是帮我个忙,除了街上的铺面之外,再帮去打听一下,郊外可有庄子要卖的?盘一处下来。”
“可银子?”曹妈妈知晓钱瑾朴素,那衣橱的精致衣裳一件未动,只穿着由钱府带过来的,而蓝枫留下来的银子,她压根儿不削用。
“妈妈放心,先张罗铺面和庄子,银子的事情我自有办法。”钱瑾给曹妈妈吃了颗定心丸,曹妈妈也不做多耽搁,用了午膳便出去了。
钱瑾撬开沈氏牌位的底座,拿出那张钱老爷留下的银票,嫁妆已不需要,不如用来谋生,决定之后正要换件干净清爽的衣裳去钱庄将银票兑散,便听见有人敲门。
“会是什么人?”钱瑾满腹疑惑,打开门便看见一张丫鬟的脸,“彩月?”
“大姑奶奶,我们小姐来看你了。”彩月一脸的瞧不起。
钱瑾显然不习惯“大姑奶奶”这个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姐姐,不会是忘记我了吧。”钱玉推开钱瑾,直径走了进来,见院子收拾得清清爽爽,鄙夷道,“看来大姐姐得谢谢我和我娘呢,这两年丫鬟没白当,院子收拾得可真妥当,彩月,你得向大姑奶奶好好请教请教才对。”许久不见,钱玉越发美艳了,眼角不经意地流露出媚态,提及钱瑾当丫鬟的两年满脸的讥笑。
“是,小姐。”彩月应道。
“你来做什么?”钱瑾冷冷地问道,这里不欢迎她。
钱玉捂嘴轻笑出声,“大姐姐真是令人心寒,好歹妹妹也算你的娘家人,怎么也不请进去喝口水?”
未等钱瑾相邀,钱玉已踏进了花厅,左右打量之后才坐下。
钱瑾提起那青竹白瓷茶壶,往茶盏里倒了下去,冷静地说道,“二妹既然这么说,来者既是客,粗茶淡水的,莫嫌弃了。”
钱玉一笑,“怎么会?”她眼尾一抬,只见彩月得了示意,端起茶盏向门外洒去。
“哎哟大姑奶奶,奴婢刚刚是在洗杯子呢,劳烦您再倒上一杯。”
原来是来挑事的,钱瑾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一笑都让钱玉嫉妒得发狂,为什么她这般落魄了还能笑得这般明艳动人。
“那妹妹就再喝一杯吧。”钱瑾高高地提起了茶壶,纤纤手腕微微弯了弯,“铿锵”整个茶壶坠在桌上,咕噜噜朝钱玉那边滚去,水洒了一桌子,茶壶已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钱瑾,你故意的是不是?”钱玉裙子下摆全湿了,不免恼羞成怒,瞪大了双眼瞪钱瑾。
“呵呵呵……”钱瑾微微一笑,“是姐姐我太不小心了,二妹妹没烫着吧?”说完,要手持手绢要给钱玉擦拭。
“走开,你给我滚开。”钱玉硬是不让钱瑾碰她的衣裙,两人拉扯只见,“撕拉”一声,裙子下边裂了个口子,好端端的裙子登时变了样。
“啪”钱玉扬手一个巴掌掴在了钱瑾的脸上。
红色指印瞬间显现,钱瑾冷眼捂住脸颊,自己太不小心了,居然让她下了黑手,“恕不送客。”她下了逐客令,要不是看在死去爹爹的份上,她不会白白忍让这一掌,不过不会有第二次。
“你这个贱女人。”钱玉手指着钱瑾,发狠道,“你是故意撕烂我的裙子吧?知道它是表哥给我买的,你心里不舒服?我忘了告诉你,今天是表哥进京赴考的日子,他说了等他中了头名就回来娶我,你心里肯定很羡慕我吧?”
“滚,你给我滚。”钱瑾见她提及凌书桓,心中的伤痕又被撕裂了,犹如被尖锐的爪子活生生抓出了鲜血淋淋的伤口,被骗的耻辱又浮上心头,眼中满是伤痛。
“哟你还挺来劲儿的,对了,我那姐夫呢?”钱玉左右张望,忽然嗤笑一声,道,“不会是去讨饭了?记得和他说,到我们钱家的时候,我会多赏几个银子的。”说完,钱玉“哈哈哈”大笑起来,“彩月,我们走,多待一会儿,我都显掉身价。”
钱玉还是有些害怕,怕惹急了钱瑾,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等钱玉带着一股子傲慢得意离去时,钱瑾的双眸盈满泪水,眨眼瞬间便倾泻而出,她蹲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咬着手绢痛哭了一场。
曹妈妈回来时,见钱瑾神情有异,又发觉她的双眼红肿,“姑娘?”语气饱含担忧。
钱瑾这才回了身,扯出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妈妈回来了?可曾探问到什么?”
曹妈妈见她只字不提为何哭泣,便不相问了,将探问回来的消息简明地说了一遍,“聚仙楼旁边有一家铺面,刚贴了告示,奴婢打探了下,要一千两银子,另外你说的庄子,城西郊外有一处,不过那里人烟稀少,不适合住。”
“容我好好想想。”钱瑾记下曹妈妈的话,回屋将那银票取了出来,“劳烦妈妈下午再出去一趟,将这银票兑些散碎银子和小额银票,咱们使起来也方便。”
曹妈妈接过银票,“二十万两?”她惊叫出声,“怎会有这么多?”
“那都是我爹留给我的,本来我亲自出去,怕被人知晓,惹出是非。”钱瑾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姑娘如此信得过奴婢,奴婢定将这差事办得妥当。”曹妈妈动容,声音激动地发抖了,量谁都不会将这么一笔大数目的银子交予一个外人手中。
而钱玉之所以信得过她,也是这两个月的相处中,她从不过问她的私事,而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自己。
权衡了两日,钱瑾还是决定将聚仙楼旁边的铺面买了下来,虽然价钱贵了些,但胜在人流多,至于郊外的庄子,待去看了便再做决定。
大抵算了一下,如要了那庄子,这两处地方便花了她约五千两银子。
“不知姑娘要做何用?”曹妈妈见钱瑾琢磨了两天都没说要了那铺面和庄子的用处。
第三天,钱瑾拿出计算好的账目找钱妈妈商量,“庄子在郊外,可以种些赛牡丹,月季等花朵,而后找画师将这些花朵的姿态都画下来,最后让绣娘们按着这花样子来绣荷包,妈妈觉得怎么样?”
曹妈妈略一思忖,拍掌道,“真是极好的主意,奴婢就是在宫里也从有人想出这等法子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