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夫人请了安,送了礼,陪着她说了会话,田蜜便和俞晴娘告辞出来。眼看天色将晚,担心汪氏会留饭,两人忧心忡忡地回转金桂苑。
没曾想汪氏一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只顾和赵茜娘说嫁妆之事,很不耐烦地打发了田蜜。两人心里暗暗高兴,送了依依不舍的赵子瑜回春喜院,又赶紧派叶儿去找赵三来接。
姑嫂二人和香草在二门上等着,进进出出的下人也没有来打扰她们,这让田蜜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以为赵子正等人会有什么黑手伸出来呢,谁料就互相就是打了个照面,一点刁难的意思都没有。
瞅瞅俞晴娘恬静柔美的面容,田蜜浮躁的心忽然稳了下来。暗自嘲笑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歹比旁人多了一世经验,区区几个小男孩怎么就紧张成这样儿了。身边有俞晴娘陪着,不远之处还有个武林高手叶承秀等着,西昌侯府这小小的坎坷,又有什么理由跨不过去?
田蜜啊田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来越没用了!
打起精神来!再努力奋斗三年,一定能摆脱眼前这个泥潭!
重拾信心的田蜜迸发出强大的气场,俞晴娘惊讶地望着笑容可掬的女孩,眨眨眼睛,也无声而笑,了解地点点头。
“三姐姐,三姐姐~~~”
赵子瑜从远处疾奔而来,田蜜连忙上前接着,“我的小祖宗,你慢点跑,小心摔了。”
赵子瑜跳进田蜜虚张的手臂里,开心地笑着,眉眼亮晶晶的,“还好三姐姐没走。哪,这是姨娘给三姐姐的,是好药,补身子的。”他手指的方向,紫玉满脸的不乐意,将手中一只锦盒递了过来。
“给我的?”田蜜放开赵子瑜,接过锦盒又给香草拿着,脸上并没有多少高兴的表情。她摸摸赵子瑜尖削的下巴,心道你儿子更需要补养,为什么要讨好我?莫非西昌侯要回来了?要帮着他笼络我?
已经把云姨娘放在对立面的田蜜一定想不到,云姨娘送她补药,还真的是心怀愧疚,想补偿关心她一下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惜,嫌隙早生,母女情分也早就变成了敌对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赵三赶着马车得得过来,叶儿跳下车辕,对赵子瑜曲了曲膝,“小少爷。”
“嗯,你是三姐姐身边的人,以后要好好照顾三姐姐哦,别再让她生病了。”赵子瑜背着双手,象个小大人似的教训叶儿,皱着小包子脸的模样让众女都掩嘴笑起来。
告别了赵子瑜,田蜜怀着复杂的心情上了马车。这个小男孩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无,但他发自内心的喜欢与孺慕之情,自己又何尝能无动于衷?
叶承秀远远地看见赵三,出来拦了车。俞晴娘隔着窗子和他说了几句,他便解了自己的马儿翻身而上,走在车旁。橘黄色的夕阳将他石青色的长衫染上金边,面容俊秀,如芝兰玉树,明晃晃的帅气逼人。
田蜜偶然抬眼,瞧见香草小脸绯红,目光直往窗外飘,心里便打了个突。微微侧头看俞晴娘,她也在望着香草,表情若有所思。
这香草留不得了,山里人也有不实诚的啊。
俞晴娘是个传统的女人,田蜜决定替她出这个头,清理掉碍眼的垃圾。不就结婚两年没生小孩嘛,她才二十岁,一辈子长着呢,完全可以慢慢生。
嗯,赶人之前还得找叶承秀谈一谈,若是他敢生外心,对俞晴娘以外的人好,哼哼!
俞晴娘突觉身边发冷,不解地看看田蜜,却见她眯着眼睛,望着自家相公咬牙切齿的,吓了一跳。相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她不高兴了吗?回去得问一问……
不说车上四人各怀心思,此时的叶承秀挺直身体,前后左右看了看,深邃的眼眸闪出寒光来。这里是豪门街区转往商户区的一段小道,一边是高大的院墙,一边是几个阴暗的胡同口,往常也有闲人路过,可这会儿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无。
秋风迎面而过,叶承秀闻到了血腥味。确切地说,他感觉到了杀气!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短笛,呜呜地吹了起来,调子欢快跳跃,却又夹着几声尖锐的高音,象是吹错了音节。
赵三不懂音律,听不出来其中有什么不对,一个劲拍手,说大掌柜吹得真好听。而车里的俞晴娘和田蜜,却听得皱了眉头。
香草见两个主子脸色不对,扯着叶儿的袖子问:“怎么,老爷吹得不好吗?我觉得好好听呀。”
叶儿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淡淡地回道:“我没学过音律,不懂得好不好。咱们做下人的,还是本分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不要瞎操心。”
香草心里有事,听了这话,脸上红了一片,眼内却闪烁不定,象是很不服气。
叶儿暗暗叹息。都是山里出来的娃,好心提点她一句,却被当作驴肝肺。得,小姐已经盯她好几回了,各人的业各人造,她要一条道走到黑,挡了他人的路,也莫怪他人心狠。
叶承秀吹了一会笛子便收回怀里,见秋风更急,却一点人声也无,心中凛然,右手悄悄摸向马鞍。
嗖!嗖!嗖!
三支箭羽呈品字型分别袭向叶承秀、赵三和拉车的老马,叶承秀从马鞍下抽出宝剑,只来得及拨开射向两个人的箭支,便听得一声悲鸣,老马倒地,马车已是陡然向一侧倾斜,车厢里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急箭如蝗,划过空气,发出震撼人心的啸声,叶承秀一手抓着赵三,一手挥舞长剑,将射到跟前的箭支一一打落,同时急切地询问:“蜜儿,晴娘,你们没事吧?!”
侧翻的车厢内,田蜜从人堆里拔出自己的双腿,大声应道:“我们没事,秀哥哥小心!”
说着,她伸手扒开最上面的香草和叶儿,借着外面的光线,看到被压在最底下的俞晴娘面色苍白双眼无神,额头有血,伸手拽她胳膊,她却痛苦得呻吟起来。
田蜜心里咯噔一下,忙顺着她的肩膀一路往手腕摸,发现她的左手前臂有个不正常的突起。
糟了!俞晴娘胳膊断了!
这个认知让田蜜眼角直跳,但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她又打消了求救的念头。她抱住俞晴娘的腰部,慢慢将她扶起来坐好,扯了块里衣帮她包扎头部。
“嫂子你忍忍,咱们这是遭了劫了,秀哥哥在外头打架呢,就是痛也不能喊,会让他分心的。若是你身子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来处理。”
田蜜利落地打上蝴蝶结,俞晴娘闭了闭眼,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她慢慢移动双腿,右手按在了左脚踝上,左手因骨折,却是抬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她的动作让田蜜明白了,她的左脚踝也受伤了。伸手一摸,肿得老高,估计是扭伤瘀血了。握住她的脚趾轻轻转动,关节还灵活,田蜜稍稍放了心,脚上没有骨折。
“叶儿,你二人有没有伤到哪里?”
“奴婢没事,香草手腕扭伤了。”
“嗯,你们躲好,千万别出去,外面有坏人。”
“是。”
手腕受伤?正好有借口让她离开俞晴娘。
田蜜有了主意,心思也灵活了,想着俞晴娘手脚都受伤了,不知道身体有没有被挤压到?
“嫂子,我帮你检查一直,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哦……嗯?”
这却是田蜜的小手在俞晴娘身上乱摸一气,把人家吓到了。她才不管俞晴娘有什么反应,快速摸了个遍,发现没有肿块和黏糊的液体,这才真正地放心了。
就在这时,卡啦一声响,半边车厢被人一剑劈开,突然而至的光线刺激让四女都低呼着闭了眼睛。田蜜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举剑欲刺,但突然从他心脏位置穿过的剑尖让他的动作永远停顿了。
“别怕,是我。”
一只手扶起田蜜,那熟悉的温暖的感觉让田蜜流下了眼泪。“秀哥哥!嫂子胳膊断了,脚也扭伤了,都怪我!呜呜呜~~~”
“别哭,有哥哥在呢。”
温暖的大手在田蜜背上拍了拍,这才松开她,弯腰抱起俞晴娘,痛惜的眼神在娇妻的伤处划过,怀里的女人用虚弱的笑容安慰他。
“香草不好,香草对不起老爷,没保护好夫人……”香草以手托着扭伤的手腕,眼睛红红地望着叶承秀,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田蜜哼了哼,瞪了叶儿一眼,后者赶紧将香草拉到一边去,低声训斥道:“大掌柜要给夫人治伤呢,你添什么乱哪。扭伤了是吧,回头找柳大夫要点药酒,擦擦就好了。”
“蜜儿,你没事吧!嫂子?伤了胳膊?”
田蜜扭头,只见叶承钧满身鲜血地跑过来,他的衣服撕破了,头脸也有斑斑血迹,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正往下滴答着血珠子,他就象一尊爬出尸山血海的战神,带着无形的煞气,所过之处,牛鬼蛇神皆退散。
而叶承钧的身后,还站着七八个彪形大汗,无一例外都是杀气腾腾,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染了血。在他们的脚下,躺着十来具尸体,都是黑衣短打,其中一个手执短弓的男子更是被腰斩成两段,白花花的肠子泡在黑红的血水里,场面十分血腥。
叶承钧递上一支箭羽,黝黑中布满白色小点,田蜜一看就瞳孔微缩,浑身颤抖起来。叶承钧点点头,低声道:“这伙人,就是杀害阿呆的凶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