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懂得相思几许,就尝到生离死别,一时间,任谁也无法承受,光洁的肩头不停地颤抖,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奔放。十六年来,直到此刻才知人活着实在不易,她感觉自己是被上苍流放到了异域,饱偿人间辛酸却还不肯让她回去。水渐渐转凉,门外的姚兰催促声又起,戎稚才从水里出来,身上的剑痕刀伤淡淡了许多,她拿起榻几上的止血散,薄薄的敷上一层,还未等到将布条缠上,血又渗出来,她又着手敷一层,并赶紧用布包上。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戎稚暗想,原来受伤了如此麻烦,怪不得母亲再三叮嘱,万不可受伤,流血,原来是有理可循的。
姚兰进来,将床上所用被褥,换成全新,燃起两盏宫灯照亮。等候半晌,未见戎稚有吩咐,原是打算问问夜里的事情,看她郁郁不欢,知问了也无趣,自行退下了。
姚兰走后,戎稚坐起,欹倚在雕花的床栏上,从怀里摸出那把七宝弯刀,如果她所料不错,这把便是夜昆仑口中明月刀的另外一把,镶了七种宝石,少时,她刚刚得到这把宝刀,因福伯告诫此刀所嵌的宝石名贵,万不可让他人见着,免生祸端。刀鞘嵌着来自喀什米尔的蓝宝石,红,绿幽灵石,墨翡翠,寿山石。刀柄正反两面各镶一枚密黄色鸽卵般大小的猫眼,此等色泽的宝石一枚本就已是稀世,更何况是两枚,此后,她都是小心收藏,生怕被他人所知,为山门带来无妄之灾。
夜色无法湮没它的光华,拔开刀鞘,其光可鉴,她暗叹:真不愧为异域五宝,精铁铸就的弯月形刀身,薄而利,轻而巧,破空声音极细,不易被察觉,藏在白绫与暗器中间,应该无人能抵挡。
相信陌生人,有苦有乐,也许此一生,再也无法见到石遥,也许他能活下去,怀着这样的希望总能让人接着活下去,不是么?
夜昆仑站在大殿之中,等待侍卫们的消息,事情会如他设想的那样去进行么?为了今夜,他可是颇费心思。
端起金樽,淡红色的美酒,令人神醉,他喜欢在等待猎物的时候,细品美酒,神思飘飘然到戎稚身上,他似乎能感觉到戎稚惊慌失措的表情,秀美的脸上挂着泪珠求他的模样,那是多令人兴奋的事。他捏着金樽,就好像那是戎稚的脖子一样,时而握紧,时而放松,只是,金樽是无声的,更不会求饶。但如果真换作是戎稚呢?也许,她如同这金樽一般,宁死不屈。
重机房内,机关总括被破坏,房内侍卫至今昏迷不醒,她的毒也跟她的人一样,叫人防不胜防,她虽不会解阵,不懂机关设置,但她破坏机关,迷晕侍卫,控制机关的人被她解决了,又何需再愁?
“殿下!真子姑娘求见!”
“宣!”
宣声依次递出,真子一身黑衣出现在大殿中,脸也是用黑纱蒙着,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她单膝叩道:“殿下,属下遍搜城中大小巷子,未见得重伤的石遥。”
“可搜得仔细?”夜昆仑有些不愿相信真子所说。
“是,城门紧闭,未听见有人闯出去。”真子亦不信,她知道,珠子最善射箭,且百发百中,那一箭,戎稚虽有幸躲开,但确正中石遥胸口,按理他活不多久,难道戎稚带着一具尸体回了质子宫?
“宣珠子前来!”
“殿下,您召我?”一身黑衣的珠子出现在大殿内。
“珠子,你可曾察觉到戎稚回质子宫时有不妥之处?”
“她只身一人回寝宫,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说来,石遥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夜昆仑的幽眸收缩,真子和珠子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们太清楚不过,他暴怒时的样子。
“吩咐下去,明日城门只准进,不准出。城内祥加搜寻,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来。”夜昆仑平息了怒气,吩咐她二人道。
真子珠子大感疑惑,但他不发怒,无疑也是好事一件,若不然,平白无故得死好些人。她二人领命退去。
殿中只剩他一人时,他摘下面具,幽眸中透出的光那样无奈,这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自己也会犯这种错误!戎稚,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你!躺在胡床上的戎稚一个翻身摔在地上,好在胡床不高,真是倒霉到家,好好的睡在床上也能掉下来,半边脸烧得厉害。她爬上床,接着躺下,好不容易才睡着,一个时辰还不到。脑子里浮出青铜面具,她暗想,夜昆仑在干吗呢?会不会把墨都翻个底朝天?奇怪的是,夜里并未见着他,要是他在,想逃出去,恐非易事。
天已大亮,朝霞撕裂黑幕,透出血色光芒,映照着异域广阔的疆土,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她甚至不想睁开眼睛看这万恶的人世间,如果死亡能够不再痛苦,也许,一夕之间,离开倒也不失为幸事一件。可惜的是,人活在世上,并不只为自己,但痛苦却无法分担,此刻,任谁的安慰,对她来说都是空的,因为那并不能解除她内心真正存在的痛苦,譬如说,石遥的生死。她在思虑这些时,夜昆仑带着护卫朝质子宫行来。
戎稚与众国质子被聚在质子宫花园内,他们的寝宫任由乌国的侍卫里里外外的翻搅,昌国质子站在戎稚身后,抖得跟筛糠一般,黑红的脸庞也变成腊黄,肥胖的身形在众人里十分扎眼,他时不时的抬起头,拿眼搜寻着什么,似乎被集中在一起的宫人内,有他非常在意的人,戎稚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唐曼,也就是曼顿王子,他抬起眉眼,对着戎稚淡淡笑了笑。夜昆仑朝她走来,她赶紧撇开头,生怕给曼顿惹来麻烦。身后的人愈加抖得厉害,戎稚悄悄后退一步,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不成想他杀猪一般嚎叫了一声,众质子立刻哄笑,戎稚则气得头发倒竖,暗骂曼顿怎会有个如此不成器的弟弟,尽招人笑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