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你是不是该跟本王一同回墨都履约?”
戎稚抬头瞪了他一眼,她着实不想回去过那种日夜被人监视的日子,如果在草原上不要这么早碰到他,说不定还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一两日。
寇萨上前,张口欲言,戎稚伸手,示意他不用再说。她明白,去易回不易。
“寇萨,你们回去保护我皇兄,跟他说明,本公主回墨都去接姚兰,叫他不必挂牵。”
夜昆仑抬手,做请状。拜别曼顿后,戎稚二话不说,抬脚上了他那华丽的马车。
异域男子,能骑马时就不会乘车,而且,似这般朱漆雕花的马车,并不多见,想想几近奢糜的摄政王府,有这样马车也不足为奇。其实马车内很宽敞,他们分坐于两侧,中间还隔着一个镶了大理石的粗脚圆面矮几,但比起草原,比起宫室,总还是小得可怜,戎稚感觉分外别扭,好像夜昆仑呼出的气息全部又窜进她的胸腔,愈想愈是难受,脸色渐渐转成腊黄,嘴唇也失了血色,她赶紧摸摸怀中的丹瓶,不见了,可能是掉到水里时不见的。圆几上搁着一把银壶,她伸出苍白的手,端起来往嘴里灌。刚喝了一口,便全吐出来。
“呸!甚么东西,如此难喝!”
她拧着秀眉,用衣袖擦擦嘴,不停地埋怨。刚才一顿折腾,气力愈加不济,说也不敢高声说。
夜昆仑冷眼看着,就像看戏一般,不去理会,他一直在想,当年冯怜所为,倒底该不该由她女儿来弥补。常言道,父债子偿,那他接下来所做也就无可厚非。若要怪,就怪她投错了胎,不该做冯怜的女儿。
他拿起银壶,饮了一口,悠悠开口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此乃上好的美酒,有的人呐,见识太短。”
戎稚那有劲斗气,眨眼都困难,夜昆仑不开口倒也罢了,他这么一说,戎稚一口气没提上来,倒在车中。
夜昆仑一声叹息,气晕过去大概就这般模样,他抓着戎稚的衣襟,将她提起来。拍拍她的脸,但不见醒来,她的身体趋于冰凉。夜昆仑撬开她的嘴,灌了点酒,掌心抵住后背为她渡了少许真气,心中唸叨:戎稚,你要坚持住,本王的游戏还未开始呢,你若是死了,该多无趣。
戎稚睁开眸子,却看不清眼前的人,肚子里跟火烧一般,头也重了不少,嘴里还有股涩涩的味道,嘴巴张开又合上。
夜昆仑俯身,凑耳细听。戎稚嘴里吐出几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字。
“我饿了!”
原来她不是被自己气晕的。夜昆仑粗略估算了一下时辰,她从喀纳迪草原起程时应为三更天,到桃花渡需五个时辰,现今正是巳时末,一顿不吃也不至于饿晕,更何况她内力不比平常人,撑个七八天也不是问题,怎会饿晕?他掀起车帘,吩咐人准备些膳食,等会送到车内。
他从怀中拿出白玉瓶,倒了一枚丸药在掌心,凝神想了好半会,才放到她嘴里,戎稚吞下去后,顿觉四肢血脉舒畅,对着夜昆仑露了个无比甜美的笑容,可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是药都有三分毒,她只能暂且忍忍,好在,那并不是致命的毒药。如果她当时能意识到这种毒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可能早将夜昆仑剁成肉酱。
恢复气力后,她倚着车壁,不咸不淡地看着夜昆仑,她只能看到他隐在面具下面的一双青瞳,而他也只能通过那个小孔看这世上的一切。她没试过,那样是否看得清所有,她很难理解夜昆仑的行为,一如她很难理解他时不时流露出的恨意,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夜昆仑为何那么恨自己,似乎自己并未做过让他很是难堪的事。至于替父王出征的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总不会算到自己头上罢。提起这事,倒是把她自己恼得牙痒痒,她相信夜昆仑不会放过偷袭戎国的机会,不过,如此快的速度赶到桃花渡劫货也在意料之中,好在,他这爱凑热闹毛病为自己省了不少事,要不,两人不可能如引愉快地坐在同辆马车内。
夜昆仑不动声色地任她探究,他在想,戎稚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对朋友非常义气,聪明的时候,他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他的意图,笨的时候,简直是一窍不通,只能说,她在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了,该聪明的时候聪明了。这样的女人,不可多得。虽比不上当年冯怜的妖媚,但她身上的江湖侠气却能令人刮目相看,数月前她男儿打扮时,真像个风流多情的翩翩公子,对任何人都是先抱以微笑,也许东都的礼仪确是他国所不及的。她银甲骏马出现在眼前时,那种风度草原女子似乎无人能及,传言有说戎戈挂袍披甲,坐跨黑风马时,英姿飒爽,对方将士都会看得呆滞,这也该谢谢他们的母亲冯怜,赐了一副好皮相。
他懒懒地伸了下手脚,道:“七公主喜欢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看?”
戎稚看得出神,被他如此一说,尴尬不已,面色微微泛红,驳道:“那也得是本公主感兴趣的!”
她习惯性地直视一个男人,因为她时常忘记自己恢复了女儿身,男人看男人总用不着掩饰,异域民风虽是开放,但也没到这种程度。
“殿下。”车外侍卫高声禀道。
夜昆仑叫停马车后,侍女送上饭菜,戎稚只看了一眼,食欲全无,除了牛肉还是牛肉,以前对她来说是美味,可现在,她宁可饿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肯吃一口。到乌国后,她几乎是以蜜露,丸药来续命。
夜昆仑倒出两杯酒,道:“七公主请用。”
戎稚摇摇头,苦笑道:“摄政王费心了,我吃不下。”
夜昆仑举杯啜饮,道:“本王若是你皇兄,就不舍让自己的妹妹如此辛苦。”
戎稚扬起唇角,勾出一抹讥诮,道:“是么!”也许夜昆仑已经忘了在宿河弯封地圈禁的二王子,还有卧床不起的大王子,那可都是他的皇兄,也是在皇权争夺中的战败者,相比而言,戎戈君子多了,况且这也她愿意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