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宇浩跟她客气地点了点头。
御筝看着他们，园子边缘闪烁的灯柱映进她眸里：“简心瑟，老成。”
她的介绍简短。
心瑟起身，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去。
成宇浩躬了躬身：“成宇浩。”
心瑟又同他们寒暄了几句后走开。她握着杯子，夜色在加深，白天空气中的燥热也在沉淀。她的手心里，却慢慢渗出潮湿。
寂静的夜里，奏乐的声音也比刚刚大了些，欢畅地流泻在夜幕之下。她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在园子里踱着步子，她突然有些急躁。
周围一双双一群群华丽的人影，似有若无递过来的目光，她捏着杯，走上大厅的露台。
人们大都散布在大厅和园子里，露台散射的灯光下，却喜并无人影。她舒了口气。
她靠到围栏上，流畅的白色大理石的纹路，在她眼底绵延。
她听到一声咳。并不真切。她没有太去留意。她打着主意想先回去。想着罗御锦会有的表情，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回转身，她忽地激灵了一下，大脑嗡的一声。她的身前两三米远处，高大的巴西木的边上，站立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子。虽是正面，她却从他肩膀的微微前倾，判断出他的年龄。他的脸面并无明显的变化，鬓角的发也是一如既往的自然黑色。他望着她的眼睛里的表情，是心瑟自然想到的吃惊。
“钟叔叔！”心瑟往前挪了挪步子。
钟乐生眯了眯眼睛，眉头皱皱又展开：“心瑟？”
一时两人各自站定在原地。
心瑟觉得喉中被什么阻住。她再仓促地点点头，往厅里走去。
大厅里人影缤纷，她四处张望。看不到他。
她的鞋跟被裙摆绊到，人趔趄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没来得及喝，液体摇晃起来。她的脸上更热了。
她叹了口气。他带她来这种场合，她注定是玩不转的。
停下，她提了一下裙角。右手的杯子动了动。她愕然抬头，一双似笑非笑的细长眼眸望着她。
她舒了口气，是周其彦。
“有两个新加坡的客人，他们在那边聊事情。”他向心瑟示意了方向。
刚才她的东张西望，想必他注意到了。
他在前面带路，她跟上他。
酒红色沙发的休息区，围坐了四五个人的样子。心瑟望着御锦。他正对着他们过来的方向。他的目光刚刚从左首的客人身上移开，搭住了她的。
他的脸色平静的出奇，看着他们走近。
在座的客人也注意到他们，一时谈话停顿片刻。
心瑟望着御锦，她的眼神传递过去。他不为所动，没有起身。
转眼，他们已经停在几人的面前。
心瑟觉得自己脸上勉强挂上的笑随时都会偃旗息鼓，她鼓足勇气叫了一声：“御锦……”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又延迟了几秒钟才起身。
她提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手臂。
他跟几位客人点头，两人走开。
“我想先回去。”心瑟望着他的脸色。
“再等一会儿，还要谈点事情。”他轻飘飘的一句。
她的手指握住他的衣袖，坚持：“我先回去吧。”
他的眉动了动，眸中闪过一道光：“子墨和雨欣在那边。”顿一顿，他又加了句：“三姐也在。”
这样的场合，他以为她是无聊了。何况，她不懂他的事情。事实上，她不懂大多数人的事情。这个时间，她原本应该对着画板，思绪驰骋于九霄云外。
三姐，成宇浩。心瑟脑中的思绪又乱起来。
“罗少，这位是……”一个当头的影子罩过来。微醺的酒气。
心瑟觉得自己口唇干渴无比，她抓着他的衣袖：“让我回去。”
御锦看了一眼来人，再低头看看攀住自己手臂的她。那么紧。他心中冷哼一声。
“罗少……”
心瑟盯住御锦胸前的衬衣纽扣，点点晶亮的光已足够让她头晕眼花。
“简心瑟小姐。”她终于听到他冷静的声音。她莫名舒出一口气。手下放松开。
她一时也有些嘲弄起自己。这样的场合，他还会有什么别的称谓给她？她这样的战战兢兢。她觉得自己愈来愈神经质。
“难怪我觉得简小姐面熟。”来人爽朗地笑开，继续：“简小姐的画展，前段时间我有幸亲眼得见……”
心瑟听着对方打着哈哈，锲而不舍地往她身上堆砌各种恭维。她知道，人家对的是罗御锦。她更知道，如她简心瑟这样一个小角色，取得了眼前这样的一点小成绩。观者看到的并不是她，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罗御锦正着脸色。也并不怎么接话。
心瑟却暗暗替对方叫屈。显然他并不了解罗御锦。罗御锦一向最不耐烦的，就是别人拿他的身边人说话。他不排斥谈话，却讨厌毫无意义的说话。
对方很快自动让开。两人走离了人群，来到落地窗前。
他伸手开了窗子，夜风习习。毕竟，再逼真的空调冷风也比不过自然界的凉风舒适。
吹着风，心瑟不知不觉饮干净了自己的杯子。
“我看见钟叔叔了。”她低声说。
他嗯了一声。“钟家的人丁更单薄了。”他像是感叹。
他的话缓缓的，心瑟却猛地打了个冷战。回来的日子不多，她也陆续听到钟家大伯的事情。五十八岁？罩在钟家人头顶的那个魔咒，这些年，再一次被验证。也或许，它从来没有离开过。
“子墨真的不在意吗？”她抬起眼睛看他。
“你说呢？”他突然紧盯她。
她看他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他压着自己，她明白。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她叹了口气：“何必再兜回原来的圈子？”她像是自言自语。
他瞪了她一眼，再反问：“你说呢？”
他锐利的眼底，幽深的一片。她张口结舌。“或许他自己并不在乎。”
他哼了一声，手中的杯子抬了抬，一饮而尽：“但愿！”
离开聚会回去的路上，车子内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心瑟呆呆地望着车窗外。
御锦看了眼她。她的手掌握的紧紧的。每回她出神，她陷入某种僵局，那是她惯有的动作。
他把自己的手盖在她握着的拳上。她惊跳了一下，张大了眼睛望他。
“怎么了？”不耐的却是他。为什么，他给她的，永远让她猝不及防？还是，她从来都不愿做好准备？
她的肌肉绷得更紧，她的长睫毛仓促地眨动了几下。“没什么。”她勉强地说。
他的手没有放开：“可瑜这次的行程还要多久？”
可瑜？心瑟正混乱的大脑硬生生又被塞进了一个名字。可瑜。“还不知道。”
“要你知道了，也难。”他略显嘲弄的语气。
心瑟不语，忽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他总是有能力让她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
“这两天抽时间去看看爷爷，他知道你回来了。”他慢悠悠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