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东从拿到当年关于昆谨母亲黄小洁坠楼身亡的警方档案就知道,这会是他手上对付童依琳和昆谨最有力的武器。他跟昆谨一同长大,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但是他们好歹兄弟相称近二十年。
二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就算他早生异心,但是骗人之前最先需要骗过自己。虚情假意也是情意,陆震东不敢说自己了解昆谨每一个举动的含义,但是最了解彼此的往往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自己的敌人。何况陆震东将自己放在亦敌亦友的位置上太久了,久到他将研究昆谨的行为变作了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昆谨对童家的执着和矛盾曾经让他很费解,童家掌控在童天成手里的时候,因为辈分上的差异,他们与童天成几乎是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商人对商人的交流的。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让他们在童天成面前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但是那时候跟童氏有限的接触里昆谨那些奇怪的抗拒和矛盾已经让陆震东很好奇了,后来遇上了童依琳,陆震东可以确定昆谨对童依琳动心了,但是昆谨却表现得那么反常。
就算当时昆谨身边已经有了洛佳雪,但是洛家那个小丫头对上昆谨根本毫无还击之力。以昆谨的性格,怎么会跟童依琳纠缠这么久没个结果,最后还让自己插入进来呢?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十多年前的一场悲剧,让昆谨记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现在这些恨让他跟童依琳看不到未来,而这些恨意,也将成为陆震东手里最利的那一把刀,狠狠刺入昆谨与童依琳之间本身就很脆弱的羁绊之间,斩断他们仅剩的联系。
李玉芳这么多年就是一个典型的豪门贵妇,平时约几个较好的太太聊聊天打打牌,出席出席一些名流宴会。商业上的事情她从不掺合,而昆谨的父亲昆品祥则完全隐身于各大家族之间,当年的事虽然闹得大,但是也仅限于童、昆两家。昆品祥当年富于诗书,是A市有名的才子,本来就鲜少出席商业场合,所以他当初结婚之后彻底隐居大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当是他为人清高不屑铜臭。
要怎么样将这两个这么多年都刻意回避彼此的人放到一起呢?陆震东看着平放在桌面的老旧文件,深深沉思。没有什么能比让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昆谨面前更能刺激昆谨了,陆震东知道,昆谨无懈可击的外表现其实脆弱不堪,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不可战胜,只要你找准了地方,不用多刻意,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没有什么比失去理智更能摧毁一个人了,黄小洁的死在昆谨心里记了十多年,那成了昆谨的心魔,让他甚至能放弃自己的爱情放弃他与昆品祥的亲情,现在的昆谨不可能能够理智地去面对关于黄小洁的一切,应该说,他不可能平静地面对有关十多年前那场意外的一切。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天之骄子,一想到昆谨可能会变成的样子,陆震东都觉得自己兴奋得浑身颤抖。
被放置在抽屉隐蔽角落的老式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震东拿出来接通,“准备好了就好,什么时候行动我会再通知你。确定昆谨那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吗?”陆震东听完电话那端的人说完,缓缓问道。
“很好,估计就是这两天,等我通知。”陆震东听到电话对面那人的问答,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挂掉电话。这个局他前前后后布置了快一个月,不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都不容有失。陆震东将手里的电话放回抽屉里,看着桌面的文件反复在脑子里回放着他苦心安排的一切。一步一步,确保其中没有漏洞。
“还是没有?”昆谨从面前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心腹,轻声问道。心腹在昆谨难得诧异的眼神下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艰难地回道:“我们自己的人,还有虎哥那边都已经全力搜捕了,全都没有消息。更别说明面上还有刑警队,不说天罗地网可也算是什么犄角旮旯都找过了,但是这个人就真的跟凭空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昆谨放下手里的签字笔,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心腹下属。自己的人又多大能耐他是清楚的,虎哥与他相交多年,他在道上的影响力他更是明白。刑警队就更不用说了,可以说,这三方联起手找一个人,基本上就是等于动用了A市大半力量。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一只苍蝇按理说也不应该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但是这个人就硬生生地消失在了三方势力的眼皮下,昆谨想不通,不是他自大狂妄,在A市地界上,他实在不知道有谁能有这般通天手段。
一时间陆震东的脸快速从他脑子里闪过,但是昆谨有些犹豫,陆震东了解他,同时他也了解陆震东,还是那句话,陆震东骗了昆谨近二十年,虽然撕开伪善的表象其下的真相让人心寒到毛发竖立,但是骗人骗己二十年,连陆震东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没有假戏真做的一刻,昆谨相信那个男人在他面前至少有过一分真实。
陆震东会有这样的能耐吗?昆谨不能确定,他不敢轻易否认却也不敢轻易确认。人心都是看不透的,他不明白陆震东为何对他有那么深刻的恨意和仇视,也明白这个男人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如果陆震东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有这样一个敌人对于昆谨来说也是一件不得不严肃起来的事情。
王四,也就是那个绑架童天成的主谋,说穿了不过是A市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混混头子,对真正的大佬来说不过是个小虾米,对路边的小流氓来说却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这样一个人,如果是陆震东下手藏匿了起来,陆震东是图什么呢?昆谨沉思,扶着座椅扶手的手轻轻敲击起伏着,是单纯地为了跟他作对?昆谨不认为陆震东是这么幼稚的人。
那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将王四藏起来。可是这样一样,顺势而出的答案就让人有些心惊。虽然他们两个人现在已是对立,但是昆谨还是不愿意去想一个与自己相伴二十多年的人会有走上不归之路的一天。不管是不是逢场作戏,二十多年的时光不是白给的,从童年到青年,一个人最意气风发的时间都与另一个人密不可分,那些记忆做不得假,没有谁会希望自己曾经真心相待的朋友有一天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恶棍。
昆谨揉了揉眉心,打住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的一切推论都建立在现在所有的一切是陆震东所为,如果连这点都确定不了,那他现在所以就是杞人忧天。昆谨挥挥手,示意在自己的沉默下已经有点诚惶诚恐的下属出去,自己则拿起电话打给了虎哥。
接通电话的虎哥还是那样大大咧咧,接起电话的一瞬间还哈哈大笑两声,跟昆谨打趣了几句,说他是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的。昆谨笑了两声,有些无奈地说道:“虎哥别开玩笑了,可是真的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不是我自大,现在这个人我在找你在找连警方都在密切关注,这种情况下真的能有人把他藏得严严实实一丝音讯都不漏吗?”
虎哥那边沉默了一下,听背景音似乎他走到了一个更加僻静的地方,有些严肃地对昆谨说道:“不是没有人能做到,就我所知,道上好几个叔伯虽然许久不管事,不过一旦出手,别说你我,再加几个都不够看的。你知道,我们这条道上,看上去没什么讲究,谁拳头硬听谁的。可是一旦讲究起来,那规矩可大得很。如果真有人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动那些老神仙,别说哥哥我不帮你,那个时候就是帮不帮得上的问题了。”
昆谨听完虎哥的话,一时间只能沉默以对。昆氏虽然有灰色部分,但是毕竟不是亲身涉入其中。很多东西他不明白不了解也有意识地保持距离,毕竟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
他与虎哥相交多年,他敢跟这样一个道上大哥保持这么久这么近的私交也是看在虎哥这个人重情义明是非这一点上,他们之间有过交易,很多他不好出面办的私底下的事,多数也是拜托虎哥,帮不上这种话,这么多年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见。
“虎哥,听上去你似乎有点头绪了?”昆谨轻声问道,虎哥沉思了一下,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差不多知道是谁在插手,但是我还是那句话,道上的事如果讲究起来,其中的规矩大了去了,有些人我轻易是不能开罪的。”
昆谨听着虎哥的话,刚想询问仔细,就听见虎哥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你最清楚,我都惹不起的人你打听清楚了能怎么样呢?”
昆谨沉默,诚如虎哥所言,他知道了能怎么样呢?抢人?可是难道就这么放弃?昆谨想到童依琳,难得有些进退两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