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呢?儿女们的终身大事,当父母的肯定要说些什么的,至少也要给他们祝福和嘱托的呀!我是我,你是你啊,怎么好代表了呢?”唐警长郑重其事地说。
我爸连连摆手,慌乱地说:“这不行,肯定不行,我从来没在大场合讲过话的。”
我妈也开了腔,说道:“话是该讲的,这么多年,生养他们不容易,终于盼着他们成家立业了,不表达一番怎么行呢?”
我爸还是摆着手,嘴里一个劲地说着不行不行。
二叔低头想了想,然后冲个哥哥说:“这样吧,我让段鹏给你写个词,你大概背一下,到时候照着说就是了。”
我妈点点头,对着自家男人说:“就是几句话的事,有那么难吗?就照着兄弟说的办吧。”
爸尴尬地笑笑,勉强答应下来,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就怕照着稿子念也念不出个好来。”
等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大伙也都酒足饭饱了,二叔这才招呼着大伙散去。
临出门的时候,段鹏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我爸,对他说:“大伯你看一下,只是大概的套路,你再根据自己的实情发挥就是了,其实想说啥就说啥,用不着太刻板。”
我爸接过去,客气地说:“这也让你费心,我回去好好看看,最好能背下来,谢谢了。”
二叔走过来,拍一下段鹏的肩膀,说:“你小子,速度这么快呀,可别是糊弄人吧?”
段鹏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呢,照着这个套路准能行。”说完走了出去。
唐小双把我父母送回到了宾馆房间后,对我说:“让爸妈早些休息吧,明天会很累的。”
我说:“我今晚想住这儿。”
唐小双问:“睡哪儿呢?”
我指了指沙发,说:“想陪他们说说话。”
唐小双说声那好吧,就告辞回去了。
关好门回到屋里,我看到爸爸坐到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起了段鹏为他写的演讲辞。便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说:“让我看看写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呢?”
爸爸把纸条递到她手里,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随便说几句祝福的话就行了。”
我接过纸条,看上去,眼睛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一阵火辣。这字体也太眼熟了,并且越瞅越像。难道是他?
可这怎么可能呢……
老爸见我盯着那几行字直愣神,就说:“别费心琢磨了,我随便说几句就得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妈妈说:“妈,你找纸笔来,我重新改一下。”
妈妈从包里找出纸笔,递过来,看着女儿拧眉思索着,写了起来。一会儿工夫便放了笔,自己读一遍,然后递给了老爸。又把段鹏写的那张纸条拿起来,认真折叠了几层,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妈妈不屑地说:“那么一张废纸片,扔了就是了,干嘛还要揣起来?”
我淡然一笑说:“等有时间我再揣摩一下。”
第二天九点之前,迎亲的车队就集中到了唐警长家门前的广场上,二十多辆装扮一新的豪华轿车整齐地排列在风景墙前,煞是抢眼,里面有凯迪拉克、悍马、奔驰、宝马等等,排在最前头的是一辆警务用车。
十几位衣着鲜亮的靓女俊女候在车旁,面带笑容,静候着出发的命令。
唐警长出了门,朝着车队的方向望一眼,便止住了脚步。
婚礼主管段鹏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不等站定,就听唐警长问:“段鹏,那车怎么回事?都是去接新娘子的?”
段鹏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的,唐警长。”
“怎么用那么多车?”
“唐警长,相比之下这不是多的,前些日子黄老五家儿子结婚用了四五十辆呢,那阵势才叫雷人呢。”
唐警长抬头盯着那辆警车问:“那辆警车怎么回事?”
段鹏说:“那是开道用的。”
唐警长板起脸问:“是谁的主意?”
“好像是你们那边派来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过来的时候车就在那儿了。”
“胡闹!简直胡闹!”唐警长显得很气愤,边叽咕着边拨起了手机。
段鹏却不以为然地对着唐警长说:“上次黄副市长搬家都用警车开道呢,何况您……”
唐警长没有搭理他,话筒喊了起来:“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形式上一定要从简,怎么又出风头了?你做事怎么不考虑后果呢?”
“怎么了?”电话那端不解地问道。
“这么多豪华车是怎么回事?我们用得着摆那个阔气吗?”
“不多啊!”
“还不多?你怎么就非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呢?我告诉你,你现在就给我安排,只留六辆车,其他的统统都让他们撤走。哦,对了,还有,那辆警车是怎么回事?”
“那可不管我的事啊,是你们华主任安排的,刚打电话告诉我。”
“你这就跟他联系,把车开回去,别给我惹乱子。要低调!低调!低调!你知道吗?”说完收了电话,不再搭理杵在身边的段鹏,转身回了自己家。
段鹏像被蒙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脸无奈晾在那儿。等手机铃声响起来,这才激灵一下醒了过来,慌忙接听了。
电话是我二叔打给他的,吩咐他只留下六辆最好的车,其余的全部开走,多一辆都不行。
段鹏说:“弟兄们一番热情,想表达一番心意,这跑来了,怎么好劝他们走呢?”
“段鹏,你就少罗嗦两句吧,尽管让他们走就是了,就说我说的。”二叔断然说道。
“开路的那辆警车呢?”
“已经跟他们主任打招呼了,不管咱们的事。对了,回去的那些车,每辆车上扔一个千元红包,必须让他们拿着!”
“好吧。”
“你给我记好了,所有程序尽量简化,不要太摆谱了,舞狮时间缩短二十分钟;礼仪小姐只留两个;礼炮改为礼花弹……”
段鹏赶忙打电话找到了新郎唐小双,把二叔的意思转达给了他,问他有啥意见没有。
好在唐小双是个开明之人,不用段鹏把话彻底挑明,他已经领会了爸爸以及二叔的良苦用心。
于是,两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商量了一番,就婚礼的程序步骤做了重新调整和理顺,本着简约、简单,但不落俗的原则,按既定的时间进行。
本来很多程式细节之前已经告知了我爸妈,在他们心目中已经形成了基本的套路,眼巴巴就等着一步步实施下去了。
可突然间就有了变故,其他人又无法及时告知他们,无形中使他们心目中生出了许多不解和疑虑来。
再联想到之前关于择日的分歧,越发犯起堵来,继而忧心忡忡,不知道这个不吉之日会带把这场婚姻带到哪儿去。
好在整个过程紧凑而顺畅,先是有披红挂彩的车辆驶向宾馆,风流倜傥的新郎在伴郎伴娘的簇拥之下,把新娘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上车后,一路缓行到了新房,新郎唐小双抱起一身艳装的我,穿过鲜花点缀、气球高悬的彩门,在一片欢声笑语和祝福声中,完成了拜堂成亲的所有程序。
待稍加休整,我们才走出了新房,一帮红男绿女的簇拥下,朝着婚宴酒店奔去。
早已候在酒店的客人们按耐不住一腔激奋,当听到鞭炮声响了起来,便起身呼啦啦涌了出来,圈围在厅堂之外,个个洋溢着喜庆之色,观望着新娘新郎穿过欢快激扬的舞狮阵容,脚踏着猩红的地毯,相携步入了同样被装饰一新的酒店正厅。
在欢快流畅的音乐声中,主持小姐向在座的众来宾介绍了一对新人,并给予了诚挚的祝福。
当她以其甜美的声音宣布市委秘书长吴天鹏上台为新人证婚时,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吴秘书长身材魁梧,风度翩翩,他大步走到台上,对着一对新人微微颌首,然后用他低沉含混的声音吟念起了证婚辞。
祝福的话语余音未尽,台下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响彻恢弘的屋顶。
接下来由双方父母致辞,首先上台的是新郎的父母,唐天成唐警长以其威严的气势、慷慨激昂的言辞,和缜密的逻辑思维博得了来宾的阵阵喝彩。
但当相形见拙的我爸我妈走上台的时候,面对如此庞大的阵势,特别是爸爸显得异常紧张,他畏畏缩缩,偏着身子站在妻子一侧,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台下。
他手持麦克风,咬了咬嘴唇,又吞咽了几口唾沫,才勉强把段鹏给准备好的那一段念了下来。
急得直冒虚汗的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依然惴惴不安,很不是滋味。说实话,我为父亲觉得窘迫,又为他而担心,担心他会过度在意这一切,会为自己台上一时的失意而羞愧难当。
之后的仪式我好像置身这场婚礼闹剧之外,头脑懵懂,身不由己,俨然是一个道具,在唐小双的引领下指使下,履行着一个新娘的职责。
酒宴开始后,新郎新娘开始挨桌敬酒,先从吴秘书长在座的那桌开始,依次轮敬下去,频频地接受着祝福,再频频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当我们手持酒杯来到警队同事的那一桌时,我眼前一亮,竟然看到失踪多日的李三根也坐在酒桌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