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案,有针对性地进行调查,立刻投入侦破!”唐警长严词指令道。
黄宇翔面带难色,问“那李三根人呢?怎么处置?”
“这还要我教你?暂且关押,接受调查!”
黄宇翔绷着脸想了想,黯然说一声那好吧,抓起桌上早已复印好的举报信跟照片,转身退了出去。
回到警队后,他站在窗前反反复复想了一会儿,然后再仔细端详了照片和举报信,转身走进了何振东的办公室。
何振东见黄宇翔一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戏问道:“蛋被老婆踹肿了吧?”
黄宇翔沉着脸,哑巴一般,只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何振东一开始是大张着眼睛的,越看眉心越蹙,最后干脆凝成了一团疙瘩。看完了,轰然拍在桌子上,骂咧咧起来:“日他奶奶的!哪来的孙子玩这样的游戏?”
“还游戏呢,可不是好玩的,一号让逮人了。”黄宇翔嘀咕道。
“他让抓人?”
黄宇翔点点头。
何振东二话不说,拔腿蹿出了警队,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唐警长的办公室。一进屋,他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跟警长间的上下级关系,扯开嗓门问道:“李三根他到底怎么了?就凭那张垃圾纸片就要把他给关起来?”
“这事你别掺和,让大黄处理就是了。”唐警长不动声色地应付道。
“谁处理是小事,可怎么处理是大事!有人手痒使坏,几句屁话就对自己人动粗,是那么回事吗?”
身后的门吱喽一声开了,门缝间显出了办公室主任黄华锋的脸,疑惑着朝里张望着。
唐警长朝他摆摆手,让他退了回去。
“振东,你先别激动。”唐警长这会儿反倒沉静了许多,他坐在办公桌前,抬头望着何振东,眼睛一眨一眨,一句话都没有说,又把原件推到了何振东的面前。
何振东捡起来,细细端详了一阵子,极力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先说一句:“对不起,唐警长,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所以才火气冲天了,抱歉了。”
“这倒没什么好抱歉的,你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唐警长说着,用力吸了一口烟。
何振东说:“唐警长,你想一想,这种信连个小孩都能写出来,照片也不真实,根本说明不了问题,直接关人未免太仓促了。事情是该调查,可这种事情大多都是子虚乌有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感受更深,好端端的被人诬陷不说,还要被限制人身自由,是不是也太鲁莽了些,怎么好对自己的弟兄这般不尊重了呢?也太伤人心了吧?”
“我不是也一样被关了吗?”
“你那只是去检察院谈话,并没限制你自由。”
“你怎么知道没限制我自由?”
何振东竟咧嘴一笑,说:“你是领导干部,谁敢跟你动粗的呢。”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都一样。不说那事了,既然你来了,就说说李三根这事吧。”
何振东再次低头看着照片,说:“唐警长,这照片上真的不能说明什么的,一片模糊,好像是蒙在被窝里拍的吧?”
“那事夜间,手机哪有那么好的功能?”
“我就不相信了,他李三根就那么糊涂?会傻到那个地步?会对自己的同事、自己的同门师妹下手?除非他疯了!”何振东痛心疾首地摇着头。
唐警长长吁一口气,说:“何振东啊何振东,你有些时候也真的是过于感情用事了。其实我在检察院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有关对李三根产生怀疑的说法,有人说那个晚上知道夏小秋追捕嫌疑人的人只有李三根一个,并且医院的录像资料证明,他赶到医院时,是光着膀子的,根本就没穿外套,试问,那件外套会不会就是我的呢?因为之前我确实在农办公室丢过警服上衣,除了内部人员,谁有那个胆量和条件来我的办公室偷一件衣服?还有,社会上早就有了一种声音,说举报我的人恰恰就是他李三根,他是在耍贼喊捉贼的把式,完全是为了转移视听,逃避追究。”
何振东听着唐警长的推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又似乎无懈可击,皱着眉心问道:“唐警长,那你说他的犯罪动机难道就是为了宣泄欲望,贪图一时之快吗?”
唐警长边抬手梳理着垂到额头的一缕头发,边说:“有一点不得不考虑,你也许知道,小秋的二叔夏二斗想把侄女嫁给我儿子唐小双,可偏偏他李三根也喜欢上了夏小秋,但他自己明显缺乏自信和竞争力,会不会丧心病狂,为了一个女人出此下策呢?先对小秋施暴,然后再制造假象,强加到我的头上,以引起夏小秋对我们家的痛恨,从而彻底摆脱与我儿子的关系呢?你觉得这个推断的合理性有几分呢?”
“我觉得无论如何他是做不出这种事的,都好几年了,他是怎样的人我能不知道,这天底下的人要是都像他就好了呢!”
“你就别尽说无原则的话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唐警长呵斥道。
“非要抓吗?”
“抓!”
何振东回到警队,在里屋内一连抽了三根烟,这才起身去了文印室。推门看到夏小秋和李三根正在忙着打印材料,就喊一声:“李三根,你出来一下。”
李三根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问何振东:“何队,有事吗?”
“跟我来一下。”然后又折身推开门,对着我说一声:“你先一个人忙着,李三根跟我出去办点事。”
不等夏小秋答应,就掩门缩了回来。
两个人到了警队会议室,再把黄宇翔喊了过来,何振东直接把手中的举报材料递给了李三根。
李三根眼睛瞪得比牛都大,眼看都要鼓出来似的,不等看完,一张小脸已经变得蜡黄,浑身直哆嗦。
何振东说:“用得着那么激动吗?”
李三根说:“这是哪来的龟孙子搞得名堂?这不是纯粹害爷爷啊!”
黄副队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然后叹口气说:“这种事很敏感,咱也不好硬拧,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你,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李三根急了,嚷嚷道:“明明都是无中生有的事,还要当真动粗吗?”
何振东说:“忍一忍吧,小不忍则乱大谋,相信我们。走吧,就算是去躲一躲吧。”
李三根既委屈又伤心,竟然有了哭相,眼圈都红了。
何振东拍拍他的后背,叱责道:“没出息!走吧……走吧,用不着弄出那个熊样子来!”
三个人一起走出了警队。
驱车直奔那座基本弃用了的看守所,给李三根开了房间,对他说:“不要多想,只是让地彻底放松休息,在这儿好好把力气养足了,再回去好好干活。”
李三根惨淡一笑,点点头,目送着两位队长走出了过道,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水潸然。
下楼后,何振东又对留守的管理人员做了交代,说李三根没犯啥事,用不着喝五喝六的去管教,他只是心情不好,过来静一静,并要他们一定要保证好他的饮食所需。
一切安排妥当,两个人上了车,何振东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看起来水是浑浊了些,可水至清则无鱼啊。”
说完,车已经驶出了院子。
黄宇翔坐在车里发了一阵子呆,突然自言自语地说:“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不对劲。”
“怎么就不对劲了?”
“别扭,别扭得回不过脖来,这样的事情至少要有个程序吧?”
“程序,程序个屁,一号的嘴不就是用来编造程序的吗?”
黄宇翔叹一口气说:“何队,我有个问题,闷在肚子里老长时间了,可……也可能只是感觉。”
说到这儿,他咬住了话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振东回头瞥一眼,硬生生甩一句:“不好说那就烂在肚子里吧,留着自己去慢慢琢磨吧,瞧你温温吞吞的,不像个爷们儿。”
黄宇翔说:“也不是不好说,我是你的副手,说多了怕让人觉得是别有用心。”
“知识分子就这德性,肠子总比我们这些文盲多出几道弯来,不捋直了非梗塞不可。爱说不说,随便你!”
黄宇翔跟上说:“其实也没别的,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来,总觉得咱们警队的工作有点儿不太对头,气喘得都不顺畅,像钻进了一个密封的套子里,尽管我们满怀豪情,想干出个样子来,可到头来总是一事无成,没边没际的扯不出个头绪来。”
何振东半天没说话,两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在车子即将进入市区的时候,他才从牙缝里嘣出一句话:“放心,套子就要被蛀空了,撑不了几天的。”
“再套着我可就受不了了!非闷死不可!”黄宇翔感叹道。接着说,“就拿李三根这事来说吧,鬼都不会相信是他干的,他就敢直接命令抓人。”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把李三根送到这儿吧?”
“缓兵之计?”
“有那么点意思吧。”
“头也不知道怎么了?老跟李三根过不去,唉,这又是他的一劫啊!”
“这一次,他是急了些,急于想找个垫背的,随手抓一只替罪羊罢了,然后替出他自己这只替罪羊。”
“他这手也够绝的!”
“绝不了,关键时候我们会跳出来说话的。戏将进入高潮,必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何振东感叹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