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嫁个男人是孝子 > 许家乱了*萌萌事业的失败全文阅读

这天,许重重来到父母的家,正巧遇上母亲吃力地搬着一袋米上楼,他急忙奔过去:“妈,我来。”

“这东北新大米特别好吃。”母亲跟在后边说。

许重重将米放在厨房里,他随即就出去了。

一小时后,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林医生去开门,只见儿子扛着整整三袋米,吃力地要换鞋进来。

“儿子,你买这么多米干嘛?”林医生很不解地问。

“这些够不?不够再去买。”

真是西天出太阳,儿子从不过问家里油盐酱醋的事,今天却破天荒帮她买米。“傻儿子,米不能多买的,放着不吃要出虫。”

这时,老许从里屋走出来。

“看看,儿子就是比你好,你只知道饭来张口,从不知道帮我买些米啊什么的。儿子总算是成人了,帮我买米呢。”林医生对丈夫说。

“我可不敢买,上次你叫我买东北的米,我买错了,你嘀咕了一晚上,以后我就干脆不买了。”老许冷哼着说。

“重重,你看看,你爸爸这人,就是一句都说不得他。”

“什么说不得?是你这个人对别人要求太高,就说这米,都能煮成饭,你偏要分阶级,什么东北米特好吃,照你这么说,那全国各地就东北种米好了!”

“stop!”许重重打断了父母即将开始的口舌之争:“你们是老夫老妻了,彼此怎样的人还不清楚吗?爸,我想跟你提个要求,你就不能让让妈?妈的能干是全镇人都知晓的事,你这辈子采摘到了从宝镇的名花,你该骄傲才是。妈唯一的毛病就是话多,可她对别人话是不多的,为什么偏偏对你就是说不完的话,那就证明,她这辈子吃死你。因为人往往只对自己亲近的人暴露出缺点,可你呢,从来都不耐心去理解她的意思,动不动就要争执,好男不跟女斗,你嘴上输给她又怎样了?”

老许被他说得愣住了,林医生则差点要掉眼泪。她嫁给老许这一辈子最大的委屈居然让儿子给说透了。

“妈,我也一直想跟你说说。你手脚勤快,善待长辈,真可算是贤妻良母了,不要以为爸嘴上不说,其实他对你是认可的。我刚才已经说了爸爸的不是,现在要说说你的毛病了。女人话多是天生的,可是有一件事你实在说得太多。那就是总是对爸爸十几年前给领导提意见,导致没有升职,失去了到手的干部房。这事你能不能以后不要提了?你想,假如你切菜,切出了一道流血的伤口,以后你切的时候,还总是用刀在伤口上有意无意地磨,你说那是怎样的感觉?再说,你说了那么多年,又达到了什么目的?这是不是变成了你在争吵中战胜爸爸的利器?因为一说这个,他必定会沉默?可是你知道这是很伤他男人自尊的。”

“美珍,我就实话告诉你。”老许连连点头,抢了话头说道:“当时我给领导提意见,我没事先告诉你,就是怕你阻止。我至今都不后悔,我这一生做事光明磊落。我承认唯一让我难受的是,我在仕途的不顺,可能在生活上连累了你们。我何尝不想改善住房条件?我也愧疚,你这辈子嫁错我了,凭你的条件足可以嫁个富有的男人。可是我今天还是想说,时光倒流,我还是不后悔当初的选择,要我向不正之风低头,我会更加痛苦,良心不安。今天也许我很清贫,一辈子都住在这旧房子里,可我的脊梁是挺直的。最后我想说的是,这么多年,我的耿直,我的古板,让你,还有萌萌,重重受苦了。对不起!”老许居然有些动情地说。

“这些年也是我不好,我承认我这人人是不坏,就是好虚荣。老许,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住什么好房子。和你有了这一对儿女我早就满足了。你为人正直,这镇上谁不尊重你?我心里对你的为人一直是认可的。我这张嘴有时就是得理不让人,我就跟你说声对不起了。老天对我们不薄了,一双儿女都已成家,都那么有出息,自食其力,不做啃老族,我们是该安享天伦之乐了。以后我们不吵了,呵呵!”林医生说到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干嘛,两个人当着儿子的面诉衷肠吗?

“恩,今天两位的姿态都很高,来来来,握个手!”许重重拉了母亲的手放在父亲的手中,可不知怎么,他自己的眼眶却在潮湿着。“妈,薇薇在买菜。”

“买菜,她会买菜?”

“恩,今天我们来做顿饭给你们吃。”

“今天什么日子啊?”

“儿媳过门要给婆婆做一顿饭不是从宝新娘的规矩吗?她一直遗憾没有做这事。”

“那好啊,我等会教她。”

“等会,她再做得怎样,哪怕把盐当成了糖,咱们也说好吃,记住了吗?”老许叮嘱道。

门铃响了。

“妈,爸。”姚薇薇提着满满的菜篮走进来。

小两口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林医生不放心地朝里不断张望着。

“哎呀,你操什么心呢。小辈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能成全他们?”老许扯扯她的衣襟。

厨房里,揭开锅子,热气四溢,重重低头尝了尝汤的味道转身对薇薇说:“加点盐,淡了点。”却发现姚薇薇满脸是泪。

“干嘛呢?”许重重急忙关上了厨房门:“说好,是开开心心给我父母做顿饭菜,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好事就变坏事了。”

“重重,你不要这样吗。我已经咨询过了,我犯的罪,让我一个人去承受,你何必非要陪着我,你这样做,只有让我的罪孽深重。”

“你是我的女人,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好好劝导关心你,我是有责任的。”许重重叹着气揽住她说:“好了,抓紧做饭吧,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为父母做多少事?”

原来,重重已经决定与姚薇薇同甘共苦,共同承担偷税漏税的罪责。他们已经预料到,凶多吉少,于是决定抓紧时间为双方的父母做一些事,尽一些孝心。他们不敢想象,父母了解了这些,会是怎样的反应。

饭菜做好。尽是一些很简单的菜,小夫妻两却整整忙活了半天。

“妈,爸,饭菜好了,做得不好。”姚薇薇到公婆房间,说道。

“好吃,你们做得就是好吃。”林医生笑着拉住儿媳的手说。姚薇薇却惭愧万分地低下了头。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好。姚薇薇用筷子为婆婆夹了一块肉:“妈,你尝尝这鸭肉的味道,我是网上学的,用啤酒烧得。”

林医生把鸭肉放在嘴里,酒的味道已经去掉了鸭子的腥味。可是火候未到,鸭肉只是八分熟,她刚想直言提意见,看见老许含笑示意的眼神,忙说:“好吃,啤酒鸭,不错,我听说过有这道菜,一直没做,倒是薇薇有心了。”

薇薇好似正紧张地等待着她的评判,婆婆这么一说,她终于松了口气。

许重重的手机急切地响了起来。

“喂,对,我是公司法人许重重,什么?工商所?要我现在就来?不可能,是有人举报我们?好好好,我来。”

“不,不!”姚薇薇发疯般去夺许重重的手机:“我来,这些和他无关的。”可是手机已经挂了。“重重,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去,我去。”姚薇薇说着已经冲到门口,堵住了去路,眼泪也已经夺眶而出:“我记住你们的情,重重,是我辜负了你,也辜负了爸爸妈妈,让我去赎罪吧。”

“薇薇!”许重重大声阻止她再说下去。

而老许夫妇刹那间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

“爸,妈,请你们不要责怪重重,我会跟他们说明白的,是我瞒着他做的,和他无关的。”

姚薇薇语无伦次地说着。

许重重心疼地上前牵她的手:“薇薇,你听我说,是别人举报我们参与卖假货,不是那件事,工商所要我协助查清这件事,我们没有卖假货,一定是误会了。我去去就来。”

“啊?”

这时手机又响了,许重重接手机。

“对不起,我们搞错了,不是你们公司,是对过的永和公司,是我们搞错了公司名字,找错人了。”对方工商所工作人员连声道歉。

“喔,没什么,没什么。”

原来,这仅仅是因为一个误会。

放下手机,屋子里的气氛却已经沉重地凝结了。

姚薇薇再也没有勇气坐回到饭桌上了。

林医生的眼神里满是惊疑,她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老许虽看似不动声色,却不断地从喉咙口发出“额额额”的清嗓子声音。这情形就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他在等待着他们先开口。

“爸,妈,吃饭吧。”许重重努力做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轻松样说道。“薇薇,坐。”他率先拿起饭碗吃起来,可是他发现谁也没有动。他却不敢停下来,反而张开大口继续吃起来。

老许再也忍不下去了,“咻”地一声,站起来:“你们还想瞒我们多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说呀,重重,薇薇,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林医生着急地催促道。

“哇!”姚薇薇一半恐惧,一半羞愧地掩面哭了起来。

“爸,妈,你们听好,我们出事了。”许重重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们偷税逃税,东窗事发,那个合伙的布朗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们也难逃罪责。。。。。。”

“许重重!”老许愤怒地拍案而起:“我从小怎么教育你的?做人坦坦荡荡,做事光明磊落!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痛心疾首地说:“你还是当过兵的!你怎么可以做犯法的事?难道为了钱,你就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违背做人的原则吗?逃税偷税,还这么大的一笔数字,你是要坐牢的呀!”

突然,椅子“咯吱!”一声响,那边林医生已经软绵绵地朝后倒了下去。

“美珍!”

“妈——”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林医生实在受不了这强大的刺激,昏迷不醒,最后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

*******

杨家冬在外边喝了个半醉,跌跌撞撞地打开门,母亲忙来搀扶。低声道:“怎么这么重的酒气啊?你呀,又要挨骂了,你老婆今天回来脸色就不对,快去问问吧。”

“管她!”他不耐烦地松开领带,示意母亲快去睡吧。

“别吵!”母亲还是很不放心地叮嘱儿子。

家冬朝母亲挥挥手,让她放心。自己去房间拿睡衣。

妻子已经侧身睡着。

他拿了睡衣刚要走出去,一个枕头朝他扔过来,砸在他身上,他不去理会,这可惹火了妻子。她抓起了床头柜的相框又朝他狠狠扔过来,还好他躲得快,那相框就砸在了墙上,摔了个粉粉碎,露出里边他们的婚纱合影。

“回来这么晚,死哪去了?”妻子凶巴巴地喝道。

“不是下午就跟你汇报了,是应酬。”

“那你想一想,还有什么事没有向我汇报的?”妻子从床上坐起来,极其傲慢地说。

他皱皱眉。都说上海的女人是优雅的,可是他老婆却从来就是这么蛮横无礼的。

“你说呀,要不要我提醒你?”她厉声喝道。因为生孩子发福的身材,被她这么一吼,胸口那两堆肉剧烈地晃动着。“好你个杨家冬,我问你,你账户里突然少了一百万哪去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说?”

他缓缓转身,看着她母夜叉的样子,实在情不自禁地厌恶:“我凭什么要向你汇报?”

“凭什么?”她一愣。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反抗过。“就凭你今天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你今天身上穿的,嘴里吃的,还不是靠我?是我旺夫运给你旺的,你不承认是吗?叫你老妈过来,问她是不是?”

“干什么?深更半夜的发神经?我妈带孩子做家务还要伺候你,晚上还得不到清静?”

“好啊,那你说,一百万上哪去了?”

“我是取走了一百万,可我不想说可以吗?因为我娶了你,你给我带来了财运不错,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这公司没有你父亲的关系,我可能就没这个机缘,可是这些年我是怎么苦干的,你都看见的,一开始,我是自己做装卸工去批发食品,肩膀的皮都脱落了。有机缘是不错,可是不苦干,也发不了财。这些年,你和你们娘家的开销还不是我包了?这别墅房产证的名字是不是写了你一个,我杨家冬不是不感恩的人。我难道真是因为受了你们家的好处就该卖身给了你们?就算是卖给了你们,我这些年这么卖力苦干,赚了那么多钱,这一百万就算是对我的恩赐,女王,可怜可怜我吧,我问你讨个一百万!”

“杨家冬,你是不是外边有二奶了,你那一百万买了楼金屋藏娇了?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那客户老婆都说了,说她老公低价卖给你房,要我麻将桌上不抓她冲,我是不是很傻?男人在外边买房,我居然不知道?”她干脆扯开喉咙大喊起来。

“家冬,开门。”杨母敲着门说:“都几点了,还吵?”果然门外就响起了婆婆的声音,每次吵架,她都用这样的方法。

她打开门说道:“你现在跟你妈说吧,你可以不跟我说,对你妈说,可以吗?妈,他给小老婆买楼了呢。”

“不许瞎说。”杨母嗔怪道:“家冬怎么回事,说出来。媳妇啊,家冬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什么玩笑话可以说,可是这种坏了名声的事不可瞎说。”

“男人有钱就学坏。拿了一百万到外边去买房,买了也不和我说,你说呢?能不让我猜想吗?妈,我总觉得他不对,他睡在我身边,心却不在。”

“越说越不像话了,家冬啊,你说吧,怎么回事?”

“我给一个朋友买房,朋友手里缺钱,我看着实在可惜,怕她后悔,就帮她先把房买下来。我想帮帮她。”杨家冬说。

“什么朋友?一百万呢,借条打了吗?你要这样帮,男的还是女的?”妻子问。

“是呀,家冬,别认为现在你有钱了就财大气粗了?听说现在是站着借人钱,跪着问人讨债。”

杨母说。

“妈,这事你就别管了,这人一辈子总该有个好朋友吧,再说她也看着可怜,我是真想帮她,她还不要呢。是我硬是帮她买下的。”他说这话时,口气里难掩痛惜。这口气立即激怒了妻子:“是谁,你快说呀。”

“我这辈子什么都向你汇报,就这件事,我不想说。能让我拥有我自己的一寸空间吗?我累了,不想多说了。”说完就走出去了。

“恩!”妻子发着脾气在地板上跺脚。

“媳妇啊,对男人不要管得太死,男人是根橡皮筋,松松紧紧才好,总是绷得紧紧的,啪嗒就要断。该松的地方还是松松为好。”杨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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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因为忌讳后备干部考察的事,萌萌再一次决定忍受家里发生的一切。这样的忍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啊?

以前她可以冲着何晓毛发脾气,可是现在她似乎连发脾气的冲动也没有了。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沉默。她甚至都不想去正眼瞧一下睡在身边的丈夫。有时候,她真的有一种冲动要打电话给家冬,问他拿那套房子的钥匙,不管怎样,先让她住进去再说。因为在这个城市,她除了这个所谓的家,她没有别的去处。

她是多么地孤独。她不能将自己的不快去轻易向朋友同事倾诉。因为在女人这个世界里,她看多了。别看在你落难的时候,她们会好言安慰你,可是一旦触及到什么利益的时候,她们即刻会翻脸不认人。在纯女人的世界里,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相安无事,不彼此嫉恨就已经很好了。前不久,一个同事与丈夫打架,被丈夫打得鼻青眼肿,同事告诉大家是被车撞得,可是不久就传出她是被男人打的。她只对自己的搭班说,搭班发誓不说出去,可事实是幼儿园里人尽皆知了。表面上她们很同情她,而背着她却露出耻笑的眼神。萌萌不想别人来耻笑自己,也不需要别人来怜悯自己。唯有待自己如女儿一样的师傅来问她和何晓毛和好了没有?她摇摇头。师傅又问,那以后你怎么打算?她又是茫然地摇头。究竟是她没认真地去想,还是潜意识里她逃避着某些事实呢?她自己也不清楚。现在她只期盼着后备干部的消息。这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寄托和希望。可是却迟迟不见动静,这让她内心有些抓狂,她极力抑制住内心的狂躁不安。

何晓毛开始越来越晚归了。回来也不开灯,也许是不想惊动了熟睡的家人,可是却经常不小心弄得椅子跌倒。从而惊醒了母亲。她会披衣起床:“毛毛,锅里有饭菜给你剩的。”而客厅里的老何却依然鼾声如雷。整日整夜看电视也是伤精神的事,因此电视机一关,就会立刻响起他那如雷的鼾声。这声音经常让萌萌捂着耳朵彻夜难眠。有时候,他还会有断气接不上气的现象,那是因为喉咙里卡着口痰,“额——”突然停住,在萌萌担心他是否突然断气死亡的那一刻,又一声长长地“额——”。

都说萌萌瘦了,那是睡眠质量大打折扣。她总是失眠。她已经习惯了屋子里有何晓毛的味道。尽管冷战着,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她就睡不着,似乎唯有客厅里那椅子倒地的声音,告诉自己他回来了,她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这就是夫妻情,道不明,理还乱!

王大妹有次给宝宝找衣服,看见儿子房间里,地板上那一条被褥,她知道睡床的一定是萌萌,那么睡地板的就是儿子何晓毛。她心疼得要掉泪。把儿子的被褥拿到阳台上好好拍了拍,然后晒着。

回到客厅的沙发,老何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阿善!”

“阿善!”见丈夫不理会自己,她终于怒喝一声。

“嗯,怎么了?”

“我们搬家吧。搬到双汇去,这地方是留不得了。宝宝也大了,身体也好了,好久没伤风感冒了,能脱手了。”

“好啊,装修了搬。”老何盯着电视屏幕随口说。

“不要装修了,装修又是一笔钱,毛坯房不是很好吗?抽水马桶的什么都有,要装修什么?”

“恩,听你的就是了。”

“等宝宝读了小学,咱就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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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医生被诊断只是因为强刺激导致肾上腺素而突然昏厥,没什么大碍,于是当夜就回了家。将妻子扶上床,老许来到客厅,对儿子儿媳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小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自首吧。自首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房间里响起了林医生剧烈的咳嗽声。老许急忙推门进去。

“美珍,你怎么就不肯睡一会,你下午真是要吓死我了。”老许为妻子倒了些热水。

林医生未语泪先流。

“干嘛呢?”老许想安慰她,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长叹一口气。

“这个家,毁了!”林医生再也忍不住了,抽泣起来。

老许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妈!”门开了,许重重走进来:“对不起,妈,真的对不起。我是不孝子。”他狠狠地朝自己扇着耳光。

“好了,别再这里给你妈添乱了,早知今天何必当初!”老许朝他大喝一声:“出去,让你妈安静一会。”

许重重只得退了出来,却发现客厅里不见了薇薇。

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一行很简单的字:“我去自首,一切与你无关!代我向爸爸妈妈说,对不起。”

“薇薇!”许重重狂奔出去。

纸条飞在了地上,走出来的老许拾起读着回身递给了老伴,林医生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条。

“逃不过的劫,就让他们自己去承担吧。法律会做出公正的裁判。成长是需要代价的。”

“老许。”林医生流着泪靠在他的肩头。这一对老夫妇争吵了几十年,却在大难临头之际,紧紧相依,相濡以沫!

*******

这天,老何家的老长辈四伯打来电话通知王大妹。

“阿善家的,老何家的祖坟要迁了,政府划分了阴宅,这个月底是迁坟的日子,姓何的各家各房都要到齐。”

“哎,知道了,四伯。”

放下电话,见何晓毛从房间里出来,王大妹就说:“这个月底老祖宗迁坟。要去的,不去老祖宗要显灵的。”

何晓毛皱皱眉。

“要去的,不去,要被人说我们不懂礼数。”王大妹又说。

“恩。”何晓毛这才应道。

“毛毛。”王大妹瞅了瞅关闭的房门低声说:“叫她也去。”

王大妹素来爱面子,她不要别人知道自家闹不和的事,这次是家族里的重要聚会,那些三姑九姨的聚在一起就议论张家李家的事。假如看见萌萌不去,定会问个不停:“大妹,你家儿媳呢?怎不见她来啊?”

再说这祭拜老祖宗可是大事,她素来就迷信,岂能不去。

晚上何晓毛比往常早归了。

两个人关了门回到各自的地盘睡觉。

“萌萌。”何晓毛喊道。

她不作回应,只是侧身躺着。

何晓毛就起身钻到了床上的被子里,推推她:“还生气啊?好了,不要生气了,你知道我最近。。。。。。”

还没说完,萌萌冷冷地说道:“请你下去。”

何晓毛壮着胆子去亲她的脸颊。

她用力推开他,并坐起来:“请你放尊重!”

“好好好,我下去。”何晓毛急忙回到了自己的被褥中:“萌萌,这个月底迁祖坟,姓何的都要回去。”最后他补充道:“你要跟我们回去的。”

“跟谁?跟你们?你们是谁?”她冷冷地问。

“萌萌,从宝村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让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听话!那天要祭拜祖先的。”何晓毛一半哄着一半央求道。

“祭拜祖先?喔,你现在还知道我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不,你错了,何晓毛,你们何家至始至终都没把我看做是这个家的人,动迁这么大的事,你们征求过我的意见吗?活着的人都不认我是何家人,我不奢望死去的人会认我是不是何家人?”黑暗里,她吸着气说完这些,极力忍住脆弱的泪水。

“萌萌!”

“你们家这样对待我,如果我还跟着你回去,连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的,不仅今天如此,以后的人生里,我也不可能再参加你们何家的任何活动。我发誓此生不再吃你母亲做的饭,不再叫你父母一声爸妈,我都做到了,这第三条誓言,我当然也一定能做到的。”她越说口气越冷,说到最后,她完全克服了心酸流泪的冲动。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变得坚强了?以往她只会哭。哭其实是最软弱的表现。也许哭对别的男人是有用的,可是对于何晓毛是没有用的。他永远就是要自己忍。

“萌萌,你说的什么话?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究竟要生气生到何时?你没看见最近我妈脸色很差吗?她也很难过的,动迁的事不是她本意。”何晓毛解释道。

“打住,这些事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以后等我有时间,有精力了,再和你说说清楚吧,如果你不想睡觉的话,你可以出去,大孝子,你完全可以睡在你父母身边去的。我明天还要上班我要睡觉了。”说完她拉了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

何晓毛懵了。萌萌,她的萌萌变了。她不在是以前那个温婉听话的女孩了。她现在已经长满了刺,那是因为她被伤透了。

*********

园长办公室。

书记不断翻着两叠材料:“小蒋,我们该做决定了,后备干部的事究竟是送谁?教育局人事科都在催了。”

蒋雨菲没有做声。

“两个人的表现都不错,可是业绩许萌萌是远远超越了郑云丽,送许萌萌是民心所向。我看了郑云丽的材料,这几年真没什么特殊的成绩,年龄也是处于临界,送上去,只怕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名额啊。”

蒋雨菲就笑了:“如果我们不送她,她不会死心,送上去了,被踢下来,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怨不得我们啊。”

书记看着她,她发现这蒋雨菲的思路总是出乎寻常,复杂得难以理解。

蒋雨菲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我尊敬的书记,看看吧,教育局要求创市示范幼儿园,我们完全有资格申报,你也知道创市示范品牌,会怎样的难。书记,你就不能从大局考虑吗?走了许萌萌,请问,谁来抓业务?谁?培养一个人才不容易,那是要靠岁月和经验积累的,哪有刚刚成才就要送出去?为什么人才非要送出去做干部,就不能踏踏实实留在幼儿园里做些实事?”她说这话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一个普通教师成为园长的。

“那怎么对大家交代,我们送郑云丽,不送许萌萌?”书记问。

“谁说我们不送她?不但要送,两个都送。”

“啊?”书记不解。

“就当着他们的面,把材料交上去,至于上边选拔了谁,是教育局的事,跟我们无关。”

“喔,是这样?”明白了,她这步棋下得好。两个人谁也不得罪,把选择权交给教育局。

“是不是要为他们写一份评语?”

“是的,也是作为本次考察的总结。园长书记各写一份,还要打分。”

“那就拿来吧,我来写。不过我们写的东西要装订好,不要外露。”

这天食堂的公示板上出现了一条公告:本园对许萌萌和郑云丽两位老师进行了考察,发现他们完全符合后备干部的要求,因此决定两人同时上报。。。。。。

萌萌松了口气。终于有消息了,终于是送上去了。她知道送到教育局还要有初选,复选到最终选定。这就如一场考试一般,这场考试也许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折和考验,一旦成功就是对她多年奋斗的肯定,她为此付出了很多,包括生活里的种种不如意,她都选择了忍。她相信人生有得必有失,也许生活的不如意却能成就她事业的一帆风顺。她是多么渴望成功啊!尤其是今天的她,婚姻的不幸福,让她总想得到些什么来弥补。

她对园长更敬爱了,只要她有什么吩咐,她加班加点都要认真去完成。大家都说,她就是园长的替身了,幼儿园大事小事都是她在着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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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园长出去了,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你是绿岛幼儿园吗?我是教育局人事科的。”对方说。

“您好!”

“你是蒋园长吗?我们收到你园两份后备干部的资料,我们想跟你反馈一下。”

本想说,我不是蒋园长,可是对方下边关于后备干部的话,却让她没有去解释,而是耐心去听着。

“蒋园长,你们是不是多送了?照理说每个幼儿园就一个名额,你们送了两个。上边规定必须先经历园内考察,分数要达到优秀指标才能送上来。你们那位许萌萌老师连园内考察都没有通过,送上来干嘛?”对方颇有责怪的口吻。

“许萌萌?考察不合格?”萌萌吃惊不已,她简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无听错。

“所以,我们将退回许萌萌的材料。”对方说道:“我跟你核实一下,你们绿岛幼儿园进入初选的名单就是郑云丽老师。”

许萌萌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老师,许萌萌退回的材料我来拿,给你们添麻烦了。”

放下电话,她思索着。一定搞错了,淘汰的怎么可能是她呢?她各方面都比那个只会买早饭的郑云丽强啊。不行,我要弄明白,老天注定要让我知道这事的真相,居然让我接到了这个电话!

于是她不动声色,悄悄从幼儿园后门出去,打了车直奔教育局人事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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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正是何家迁祖坟的日子。从宝村所有姓何的家属都去了。惟独缺少了王大妹的儿媳萌萌。果然不断有人过来问:“大妹啊,你家儿媳呢?”最后干脆有人轻声问:“大妹,这次动迁好多人家都成冤家了呢,还不是为了夺房产?你家儿媳是不是也为这闹不开心啊?”

“没有的事,她单位里有事,我儿媳是人民教师,可忙呢。她嘱咐我们毛毛,说磕头时跟老祖宗请个假,别瞎猜啊。”

何晓毛在一旁听着有些难受。却附和着母亲的意思勉强点头说是。

一会何家二婶走来了,王大妹见了她就一肚子火。要不是她去举报何晓惠,说不定他们做钉子户的计划就成功了。

二婶今天特别风光,连还没办喜事的新女婿也带来了。她就带着新女婿认长辈。

轮到叫王大妹夫妇,王大妹假意应着,却凑在妯娌耳边说:“做丈母娘的人了,凡事积积德。整天想着算计人,我看呢,当心生出的孩子没pi眼。”

那二婶也不慌不忙地回应:“大嫂,你不要替别人瞎操心,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吧。”说罢,转身故意寻找了一圈,大惊小怪道:“哎呀,我想呢,今天是缺了谁?原来是缺了我家毛毛的媳妇。毛毛,萌萌呢?恩?这么个大日子,怎么不见她啊?”

何晓毛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母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随即,那二婶就笑着离去。她在人群里说着什么,一会就有人朝王大妹看来,指指点点着:

“啊,大妹这次做这糊涂事?好好的房子给了女儿,怪不得呢,多久没见她儿媳了?”

“我看,多半是闹离婚了。”

“大妹这女人太强势,当初我就想,谁做她儿媳要凶一点的。”

议论声阵阵。

这天王大妹觉得是最丢脸的一天。偏偏还发生了一件事。

临走的时候,大法*师的老婆过来拉住了她:“大妹啊,我老头看风水,说你们西边那栋楼下边有三个棺材呢。”

“啊?”王大妹毛骨悚然:“这话当真?”

“你自个看,你看看,你站在这里看,你家西楼那边是不是阴嗖嗖的?我也是好心说给你听呢。”

王大妹站在高处看,果然就自己家那栋楼上有乌云。难道真有那么回事?

“那怎么办啊?”她方寸已经大乱。她家是底楼,说不定棺材就在自家地板底下,这是多么恐惧的事啊。

“怎么办?也没办法的,下边有棺材,总不能把整幢楼给推倒了重造?不过你家楼上老五家把房子卖了,卖给外地人,就是便宜点,那些人是不信风水的。”

回家的路上,王大妹就把大法师老婆的话说给儿子和老公听。

何晓毛安慰道;“妈,你怎么还相信这家人的话,姐姐当初生孩子的事,上了大当,你还� ��啊?”

“我能不信吗?以后当然要当心点了,问你老婆吧,今天这样的场面不到场,得罪了老祖宗,没人保佑我们,我们要倒霉的。真是不懂事啊。”

********

萌萌去教育局拿到了那份退回的材料,封面上果然是自己的名字。看到那三个字,她差点站立不住。她被退回来了?就是说她被淘汰了?

她木然地坐在回单位的公共汽车上。她这么努力地奋斗,她居然不如那个郑云丽。这后备干部的标准究竟是怎样的啊?

鬼使神差地,她不由得去拆开材料袋,抽出一张张纸看着,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完全惊呆了。那是园长蒋雨菲的字,她一手龙飞凤舞的字体曾经让她好生佩服。人说字如其人,她就觉得自己的字没有骨架,看着软绵绵的自成一体。不像蒋雨菲的字,一笔笔狠劲有力,就如出自男人之手,很独特的笔锋。因此她不必怀疑,这些字是她写的。

“许萌萌教师业务能力一般,签于她强烈要求竞选后备干部的要求,本园最终还是给与她上报的机会。”看到这句评语,她差点晕过去。这严格的说,不是一句评语,而是污蔑。她又仔细看了一下蒋雨菲对自己的综合评分是6分,仅仅为合格。而下边则是书记的打分,很清晰的10分。后备干部的要求是书记园长的综合评定为18分以上。显然淘汰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最敬仰的,并无比忠诚对待的蒋雨菲园长。更重要的是,她被淘汰了,她基本可能一辈子错失后备干部的机会。她失败了!

车子一站接一站地开去,她木然地坐在那个位置上。直到夕阳一点点退下。

手机响了。

是蒋雨菲。

她没有去接。

于是信息来了,是蒋雨菲命令的口吻:“小许,你在哪里,马上回来,我们创示范幼儿园计划要交了,你写好了吗?没写好,你晚上加油写啊。”

骗子!这个骗子!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骗子。她到现在还想利用她。她告诉自己,不许哭,可是被欺骗被羞辱的泪水还是涌了出来,她一直忠诚的是这样一个虚伪的领导。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承诺你,认可你,可是背地里却会来这一套。

怎么可以这样?她可以给自己打9分,8分,甚至7分,也许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可是,她给自己打的是6分?6分是最低的一个分。喔,明白了,你是要我感恩,是你送了我,却是教育局淘汰了我,然后我再继续给你卖命,你这一招可真狠。

想起和蒋雨菲一路的相处。她无数次站在领奖台上说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荣誉之后,是萌萌付出多少的艰辛。萌萌一直以为老园长是个贪官,而事实证明,蒋雨菲远比老园长可怕百倍。前者贪财,后者贪得更多,不断地利用榨取她的才华来成就自己。听说老园长取人钱财,但她必定会为送她财的人做一些事,可是蒋雨菲却不然,她心安理得地取走自己想要的,却还要去害被自己利用的人。想起蒋雨菲那虚伪的笑容,萌萌不寒而栗。她再也不想去面对这样一头可怕的,披着人皮的狼!

“小姐,你已经坐了整整四次回头车了,你是不是不舒服?”驾驶员问道。她才猛然意识到已经天黑了。

她缓缓走下车,她却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突然她觉得全身发冷,冷得全身哆嗦起来。她觉得自己要生病了,可她并没有停下那无比沉重的脚步。

她回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钥匙。她喘着气靠着门,伸手敲门。

“谁呀?”客厅里,王大妹粗声粗气地问。

门外只是粗粗的喘气声。

“谁敲门来着?”老何从马桶上起身问老伴。

“还能有谁?人都不认得了,还给她开什么门?她今天不叫我一声妈,我就不开。”王大妹说道。

她忽然意识到,门里边的人根本就不想让她进去,于是她回身走下了楼梯。头越来越疼,身体越来越沉重。

许萌萌缓缓地朝前走,走出了万科小区,一辆黄鱼车向她横冲直撞过来,她好似已经失去了躲避的意识,被那车一下就撞倒在地了。

“干嘛?你找死?我赔不起的,你要找死就找宝马!”那穿着邋遢的人朝她喊到,没有一丁点的同情扬长而去。

她从灰里坐起来,找死?她是在找死吗?死是什么滋味?假如那不是一辆黄鱼车,是一辆汽车,那还真说不定把自己给撞死了。撞死了怎么办呢?撞死了也许什么就解脱了。死人的那个世界里有些什么?那个世界里,会不会也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她呢?

她艰难地爬起来,裙子已经破了,腿上还有刮伤的血口。她一瘸一拐地起身。

她现在能上哪去啊?

她拿出手机,她想打给谁呢?她看到何晓毛的名字,她摇摇头,他都把她拒之门外了呢。那早已不是她的家了。她无意识地翻动着电话薄,喔,娘家的电话!她的泪就涌了出来,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她想按动那个键,但是最终都没有按下去。她按响了键,她要对他们说什么?说她生活和事业的失败吗?她摇头!手指落在了家冬的名字上,她身心疲惫啊,她支撑不住了,她不能就地倒下,她是一个爱干净的女人。她终于按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