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灏不在身边,面对突发的状况,宛筠除了忍住疼痛保持清醒的头脑以外,她早已按耐不住。
短暂的痛楚暂时消退,她勉强的扶住硕大的肚子慢慢悠悠的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那柔弱的风姿,凸出的大肚,都令躲在不远处的毕天傲一阵心疼。
他看着她,无助的颤着身子慢慢的往那个方向而去。
他知道,她要等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明明很想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明明在此之前做好了面对她的心里准备,但此刻,他还是犹疑了。
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卑的他在这一刻,尝到了自卑怯弱的味道,这种只能躲在暗处,每天犹如一个变态的偷窥者一样,贪婪的躲在最阴暗的角落,看着她与他,却只能痛苦的咬紧牙关。
他永远只能想,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比死更痛苦。
他倒宁愿当初死在车祸中,也不愿意留下这张连他自己都觉得憎恶的丑恶脸庞,原本的英俊潇洒在这几年间,在他失意之间早已不复存在,今后他必须要学会适应,让自己适应这张丑恶的脸孔,然后,默默的躲在暗处,默默的看着她幸福就好。
他知道,没有他的打扰,她过得很幸福。
那一对璧人,直直的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的心在忍受着凌迟的折磨,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死不了,却痛不欲生。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看着心爱的人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而他只能像暗夜里的影子,贪婪却怯弱的躲在她的身后,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借此以解相思。
这个骄傲的男人呵,当他最引以为傲的俊帅脸庞不再,当他最深爱的女人和孩子不在身旁,他还剩下什么,或许他剩下的便只有满身的惆怅落寞与这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钱。
只是明白的太晚,老天不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于是,他们只能擦肩而过。
而此刻看着她痛苦,他又何尝忍心。
他要用尽多少身上剩余的力气才能只咬紧牙关,攥紧拳头,看着她。
她痛,他比她更痛。
只不过他的痛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每走一步,都是一种煎熬,裙底一阵一阵的热流而下,她痛得跌倒在地,眼前晕黑一片,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模糊成了一个晕黄的光圈,宛筠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深处的疼痛,这一刻的她,只觉得浑身舒适无比,仿佛,那一种感觉,就好像置身于天堂一样,就在她以为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天使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高大清瘦的身影,蒙着口罩,全身上下遮蔽的不透一丝风,宛筠没了力气,体力不支的倒在了他的身边。
好温暖,她觉得周身都笼罩在一层异常温暖的源泉中,好像有一对柔软,长满了丰厚羽翼的翅膀轻轻的拥紧了她,她感觉到了那一种温暖的柔软,轻轻的,轻轻的,刷过她的脸颊,她的眉眼,她的鼻子,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流连不去。
真想,永远沉醉在这种舒适的幻境中。
模模糊糊间,她又从温暖的天堂跌回了地狱。
当体内深处的痛楚再一次袭来的时候,她挣扎着张开了眼,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熟悉的俊容,此刻挂满了汗珠,眼底深处的焦急与担忧怎么都消散不去。
天灏见她幽幽转醒,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随后赶来病房的白慧明显镇定许多,只见她将产前所有必需物品全都放置后,又去了医院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巧克力,新鲜橙汁,小零食,才大汗淋漓的回到病房。
接下来,漫长的待产过程中,天灏始终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的鼓励与安慰。
小轩没来,这让宛筠多少放松了点心,产前的检查全都完毕,完全符合顺产的条件,本身天灏死都不同意顺产,他知道,这女人倔强起来根本说不停,瞧她疼得满头大汗却一声不吭的抓紧床单就知道,可宛筠不同意,她坚持顺产,还轻松的露出一抹笑容,说"我不痛,我要顺产。"
天灏没辙,只得紧紧的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白慧则忙里忙外的张罗着产前的准备。
待产室本来不允许家属陪同,只能留值班护士在这里,但因为白慧认识产科主任,她不仅妥当的办理住院手续,还提前到特级产妇病房内进行了一番整洁的打扫与准备。
病床上的床单全都是自家消毒清洗干净的新床单,新生儿的小床上也都是自家提早做好准备的柔软垫以及被阳光曝晒的清香干净的好闻气息。
病房内的设施一一具备齐全,接下来的时间,只等待着宛筠顺利进入产房了。
疼痛持续间,宛筠忽然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咬牙虚弱的问"哥,那个送我进医院的人呢?我很想亲自谢谢他呢。"
天灏身子明显一震,幽深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复杂,他在心底挣扎着,沉默间,宛筠闷哼了声,似乎更加痛了。
"他离开了,你真的吓死我了,当我赶到公园的时候不见你时,我的心差点停止跳动,而当我接到医院来的电话说你平安入院之后,我才稍微放下了心,那个人...我没看见。"说道最后,他几乎是憋在嗓子眼里。心中压抑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他说谎了,生平第一次。
他当然看见了那个男人,哦,不,应该是那个消失已久却又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打破平静的男人。
没想到,竟然是他。
那个消失了多年的毕天傲居然就是送宛筠来医院的男人。
真是讽刺呵,天灏复杂的望着大汗淋漓的她,握着她的手力道又大了几分,他坚定的告诉她也告诉自己"宛筠,我们会幸福的。"
我们的幸福绝对不能让他的突然出现而打乱。
安静的待产室里只有天灏失去理智的愤怒吼叫,他看着她疼痛的模样,更是心疼万分,而那个该死的助产医师只是轻描淡扫了几眼她的下体,淡淡道"才开了两指,耐心点,深呼吸放松心情。"
准爸爸焦躁的心情助产医师自然可以理解,可她不明白的是,产妇明明疼得死去活来,却硬是咬牙一声不吭,这样的倔犟又是何必呢。
白慧也看不下去女儿的故作坚强,"宛筠啊,痛就喊出来,瞧你满身大汗,来,先喝点橙汁吃点东西,不然等会儿生孩子会没有力气的。"
她将鲜榨的橙汁递到宛筠面前,宛筠才喝了一口,却全部吐了出来,再也忍不住的哭嚷起来"我好痛啊,痛..."
结果,当天灏再一次狂吼的将助产医师揪到宛筠面前时,助产医师查看了她的下体后,愣了下,突然叫道"要生了,快,推到产房去。"
混乱由此开始了。
接下来,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漫长,天灏坚持一同进入产房陪产。
躺下后,医师们将她的两条腿她们让我把两条腿支起来,两手抓着屁股向两边掰,一边准备一边喊"用力啊,你用点力。"
宛筠无语的张大眼睛,觉得自己此刻这样的动作实在有点不耻,尤其是面前这个男人还一脸紧张的握住她的手,她感觉小腹周围硬硬的撑在那里,很难受的感觉,其实她一直都有用力,从进来到现在,她觉得她全身的力气都要榨干了,全身上下的汗水都没停止过,她咬着牙,攥紧天灏的手,一面调整呼吸,一边听从医生的指挥...
比生小轩的时候还要漫长,宛筠睁着泪眼,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源自身边这个男人的颤抖与惶恐,他脸色苍白,汗水打湿了他全身,他仿佛和她一样,正在经历着这种非人的痛苦。
天灏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他能闻到空气里黏人的血腥味,以及身旁女人苍白的面容,紧咬的牙关,泛着血丝的唇,用着力气的手指...
宛筠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不去理会周围吵杂的用力声,她只觉得有一只有力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挤压着她,"啊。"她尖叫一声,深呼吸用力的抓住栏杆,一阵热流冲出体外。
终于,在她神智迷离之际,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