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的叹息若隐若现,缄口不言定是不愿提及。瞧着她光洁的身子让尹箓伤到变得触目惊心,顿生一股欲将尹箓碎尸万段之心。还有几条不注意看便不会注意到的疤痕,细长如柳叶,应是当年在奕亲王府中让胡子王所伤。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轻抚那些痕,在蔺珂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和心疼。
痒痒的感觉让蔺珂身子一僵,偏过头去,正好瞧见祁煜正伸手触碰她肩上那几条淡薄的鞭痕。脑海里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澎湃的袭来。坐着未动,冷冷的言道:“松罗之毒非我所下,王爷亦非蔺珂所伤,且王爷猜得不错,你身上的毒是由我割脉引出方可在解药未至的前提下保存性命。王爷将蔺珂打下大牢任人鞭打,我救你性命你却反伤于我,这是王爷欠蔺珂的。目今王爷替蔺珂包扎伤口,言说想让我欠你一份人情,如此,便是两不相欠。既是两不相欠,望王爷日后相见可视为陌路。”
“你说解药未至的前提下保存性命,也就是说你知道松罗有解药,而且本王定会服下那解药。”祁煜眼色一凛,语气也跟着危险起来,“是谁下毒谋害本王?”
她不怀疑祁煜在某些方面洞察力惊人的敏锐,只是有时候女人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猜测的而已。“该说的蔺珂都已经说明,到底是谁要害王爷,蔺珂不敢说王爷心中没数,或许王爷只是不愿去相信而已。事已至此,谈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你走吧,希望王爷记住蔺珂的话。”
一句‘滚出去’,一句‘你走吧’,她便想将他们之间曾经所发生的一切摒弃掉。在她心里他就是那一团团浓厚的雾,如今薄淡得如轻云般飘缈,或许这一声疏离,他这缕轻云,已逃不开被风吹尽散尽的命运。
祁煜起身离去,很快消失在蔺珂的眼里。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缓缓的竟痴了,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结束了,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梅儿姑娘,您没事吧。”外头的侍婢们被解穴后醒来,匆匆的走进室中,看着水透浸地毯,看着梅儿姑娘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还看到梅儿的丽颜上,正滑下两行晶莹的泪痕。
是夜,天公作美,月朗星稀。
蔺珂是被一阵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给扰醒的。睁眼之际,风灯敝亮。尹箓那一剑虽然不致命,却也将她伤得不轻。因为敷了落梅谷独创的鹤风散,伤口已不疼了。可连带给她的疲累却让她有些乏惫起来。
坐起身子唤来人,问清楚此刻的时辰,原来蓼义天的寿宴已开始一柱香了。
略微梳洗,蔺珂出了房门。师傅曾交待过她,蓼义天乃是江湖侠义之辈,须得替他在寿宴在敬他一盅酒。可师傅又岂知她先前意欲早些回落梅谷,在药材上动了手脚,此举虽能让蓼义天伤势恢复极快,却也有敝端。
今夜料蓼义天逃不过酒水之礼,然如此一来她先前所作的功夫便会折损大半。蓼义天今夜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三日一过便会觉到内伤复发,浑身疼痛难耐,喝得越多,结果便会越严重。本来她留在蓼家堡可多保蓼义天几日,可叹她担忧莘佑璟,明日须得与孙月语一同回去金湘宫。
“姑娘,您身子不适,不若还是回房去歇息吧,堡主不会怪您的。”扶着蔺珂的侍婢见她愁眉深锁,不免替她担忧起来。
“无妨。”淡淡的话道出口,蔺珂斜眸看了一眼天边悬挂的月色,光辉如水,影影绰绰。
越来越近了。先前隐约的丝竹声变得热闹聒噪起来,远远的就听到人声鼎沸,闻到酒香布满夜空。曲廊里满是井然有序来回穿梭的奴才侍婢,忙碌的身影却并不会显得缭乱不堪。转过一处雄伟标致的假山石,便见若大的敝院里整整摆满了无数桌台。
“姑娘不知道,堡主今日六十大寿,办了整整一百六十桌。”搀着蔺珂的侍婢兴奋的说着,毫不掩饰话里的骄傲和得意。
蔺珂没说什么,又将视线移到不远处搭建的戏台子上去,此时台上的戏子们浓妆艳抹,正演唱着什么‘歌飞舞散飘自落,年华岁岁俏相拥’。身边的婢子又说:“这个戏班子是昨儿才进来的,前面的戏班子戏都唱完了,公子怕怠慢了各位江湖英雄,才让人去找的名班儿呢。”
蔺珂依旧没说什么,这一次将视线移到别处,方欲前往,突然‘嘣’的一声,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紧接着又是几声响起,敝院中的气氛也达至高潮,轰然更加喧哗。犹为一声老音声如洪钟,笑得开怀至极。
寻得那声,不是别人,正是今夜的主人蓼义开。
蔺珂由侍婢搀着朝蓼义天而去,因为出来时脸上朦了白纱,所以路过穿梭都不甚有人注意。越走越近,正见欧阳静坐在祁煜的对面,且正对蓼义天敬酒,蓼义天客气了一下则一饮而尽。
蓼义天所在之桌为主,周围自然坐着他的上宾和家人,蔺珂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来到蓼义天的身边,蔺珂施礼,“蓼堡主,梅儿来晚了,真是失礼,请堡主恕罪。”
蓼义天赶忙搁下手中杯盏起身相迎,“梅儿姑娘客气了,你能来参加老夫伯寿诞乃是老夫的福气,岂敢怪罪。”
有人见蓼义天对一个小女子如此客气,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禁揣测起来这女子是何方神圣?但见她一袭清雅素衣,宛如夜间才绽的茉莉花,身姿轻盈曼妙,举手投足间皆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忍亵渎的气韵。然她白纱掩面,看不见她的整张玉容,不过只得那对双眸,幽深至极,可及处却又清澈无比,断定此女子定不失为一位遗世佳人。
“堡主,不知这位姑娘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站起身,毫不掩饰他对蔺珂起了兴趣。
蓼义天本准备让坐,让人一提方又笑道:“哦,来来来,我替诸位引见,这位姑娘乃是圣手鬼医梅翁先生的弟子梅儿姑娘,——梅儿姑娘,这位公子乃是飞鹰堡的少堡主;这位是少林寺的空智大师;这位是崆峒派的秦掌门;这位是峨眉派的妙音师太;这位姑娘是见过的,他是血虎门的副帮门尹箓;这位是我的大女儿素心;这两位公子爷姑娘也是见过的,奕亲王爷与欧阳公子。”
是谁并不重要,反正蔺珂铁定会过目即忘。一说到血虎门,自然而然的就想寻到金湘宫的身影,可蔺珂偏过头寻了一整圈,并无孙月语等人半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