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家受连已是摆妥不了的命运,这一年里她在府中虽不闻世事,可祁煜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那人治下严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决不容易任何人背叛。偶尔想想会觉得骇人,可一想到那人是祁煜,他的胸膛有她期望的温暖,便什么都不会在乎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蔺珂似幽幽的念了一句,心里有些沉重和压抑。
“妹妹,为兄已经知错,然事情已不可挽回,现目今我们全家人的性命都系于你手。”瞧着蔺珂淡淡的模样,蔺祖荫心里愈发急了。“珂儿,王爷那么宠你,就算前几次哥哥求你办事你都拒绝,可这回事情关乎我们蔺家的身家性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蔺家的身家性命与她何干?她是蔺家嫁出去的女儿,大娘说过自她踏出大门后蔺家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你说的举家牵连,那便是连我也牵边在内了,既是我也不能幸免,有何能耐再救蔺家的身家性命?”
“话不能这么说,相信王爷会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面上,饶过你的。”
蔺珂的心徒然莫名的悬起,刚想说什么,孙妈入来道:“夫人,王爷回府了。”
一听到祁煜回府,蔺祖荫顿时惊得手足无措,“妹妹,我先回府了,这回事情可不小,你一定要好好在王爷面前美言呀,我们全家几十口的性命可都系于你的手上了。”
当蔺祖荫的声音消的时候,他的人影也跟着消失了。蔺珂瘫坐在椅子上,这一刻,她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蔺祖荫的话让她对祁煜的信心有了动摇。
脑海里回想着与蔺祖荫的对话,突然觉得他的话存在着严重的问题。例如他说前几次他有求于她,可是均被她否拒,可为何他的事情依然进展顺利?是谁在她不知其情的状况下帮了他?是祁煜么?不,若是祁煜,此次蔺祖荫就不该如此畏惧了。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蔺珂想不通。
摇了摇头,摇不散满心雾边,朦胧之中,她越走越小心,越走越害怕,越来越担忧。
“夫人,夫人。”见珂夫人坐落在椅褡上,淡然的眉宇若被风吹皱了,孙妈小心翼翼的轻唤,“您没事吧?”
蔺珂动了动身子,看着孙妈微微笑道:“我无事。孙妈,袁妈那里玉蝉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周良周大夫跟随王爷回府了没有,若是回府了,务必请他快去看看玉蝉。”
“是,夫人。”孙妈应声就走,又听珂夫人将她唤住,只得驻下步回身,“夫人还有何吩咐?”
“周良大夫去的时候你在一旁多照料些,让袁妈回来一趟,届时她回了你再来替她。”其实她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候,也有这样向祁煜说过了,可是祁煜却说她是他的人,他不想见到他的人受半点苦。这话蔺珂听来很窝心,那个男人,怎能教她不爱不在乎?
一时孙妈去了,蔺珂起身回到内室。侍婢替她倒了杯茶,那淡淡的茶香,依然袅绕不开她心头淡淡的愁绪。蔺家就要被奕王府夺了么?祁煜是不是真的会下得去手?她虽只是占着蔺家女儿一个名份,且已嫁作冯妇,可那里毕竟是爹娘的家,蔺家毁了,他们便无处安身。
“参见王爷。”
耳边响起门外侍婢的道福声,蔺珂惊了一跳,她没想到祁煜才回府就来了归欣苑。抬眸间,珠帘已让人掀开,一抹伟健的身影频步而来。祁煜身上带着些许仆仆风尘,却不见他的遂深眉宇间有一丝疲惫和劳累。
祁煜看着蔺珂一言不发,蔺珂见他伸手解披衣绳,忙上前替他解下搁到一旁。直到她回过身来将侍婢倒的那盏她还来不及饮下的茶水递到祁煜手里,方开口言话,“累不累,瞧你身上风尘不少,可是要先沐浴解乏?”
祁煜呷了口茶水,便将杯盏搁到一旁的小几上,拉着蔺珂的手猛然将好拽入怀里。蔺珂感到手腕处一阵吃痛,虽然轻微,可还是让她疑惑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变得僵硬。
他的下颌枕着她的香肩,他用了一分力,那轮角分明的廓就让她吃疼一分。听着他的呼吸声重重的响在耳边,似乎在发泄着什么不满与薄怒。“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抱着她坐在软凳上,感受到她的腰肢柔若无骨,一年前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烛气息已几近逝去,如今倒是溢了一身的兰槿花香。
他看似如往常一样,可蔺珂就是知道今日的祁煜不对劲。“爷饿不饿,妾身去吩咐送些点心过来好吗?”
这一年里,只要他出现在归欣苑,她便是处处体贴周到。且府里大到他,小到奴才,没有一人能挑出她的一丝恃宠而骄的毛病,就算是其他几位夫人有心要寻她的刺儿,也能被她轻而易举的识破,且做到不伤和气,又能让人知难而退。
如此一个玲珑剔透的人是他的妾,可她为什么是他的妾呢?他有些难以置信,他怀疑了她一年,观察了她一年,她的言行举止皆让他找不到一丝怀疑,找不到任何可佐证自己揣测的证明。她是个称职的侍妾,懂规矩,识进退,从来不会违逆他半个字。他说让她少出府,她便可以在王府里一呆几个月。
他不想承认他对她狠不下心来,可是现在他的确是败在了蔺珂的温柔之下,这样一个女子是他的妾,然她眉宇间的那粒朱砂,又让他充满了负罪感。
“本王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出阁之前为何不住在蔺府而是要去住在尼庵呢?”
好好的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蔺珂猜不出祁煜的用意,想来也并没什么不可示人。眸色飘出窗外,天空掠过的白云像一团团棉花,“因为有人说过妾身是个罪人。”
罪人?她的年轻尚轻,能做出什么大事获得罪人二字如此严重?“是那个尼庵的师太么?”这话听到颇有禅机,想来寻常之人该是不会说的。
起身离开他的胸怀,蔺珂点了点头,一缕青丝随风拂面,伴着她微微的笑,疑惑的飞漫,“那一年我随娘去尼庵上香,尼庵的师太道出玄机,我娘怕我真的带罪,故让我住在了尼庵里,师太也说佛门清净之地可化去我身上的业障,后来我也在尼庵中住习惯了。”
“你信么?”
蔺珂笑了笑,却不作言语。
“你想你的爹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