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候府时,意外柒柒在她怀里睡着了。吩咐听雨将酒送去给候爷,她则抱着柒柒回房去歇息。低眉瞧着怀里的孩子静静的小小的模样,梅儿就忍不住展现温暖的目光和柔和的笑容。可是每每此刻,她总有种错觉,她这样的表现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体会过。再深究时脑子就是一片空白,也许真的是她的错觉罢。
柒柒这一觉睡得很久,连用晚饭时她都还睡着。她睡得太久了,梅儿有些担心,可是沈绥湫告诉她没事,她也就真的安下心来。
好在翌日柒柒醒来时并无异样,还高高兴的和听雨一起跑到花园儿里去玩儿了,而沈绥湫则在室中等着梅儿穿新衣裳给他看。有时梅儿觉得沈绥湫很任性,她的衣裳从来都是旧的未穿完新的又制好了。他这样宠她,委实而言她有些忐忑。
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绣着嫩青色四叶花的丝烟外衫,穿在身上舒爽极了。梅儿从衣屏后走出来,展颜一笑,“好看么?”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夫君的答案,可是她还是要问,因为除了这句话,似乎找不到话题。
果不其然,沈绥湫俊朗的英眉挑起,携尽赞赏的口吻,“好看。”说完,朝梅儿伸去了手。
梅儿伸手搭着他移步至他跟前,他的掌心很温暖,与她长年不热不冷的体温相较,很舒服。坐落在他对面,梅儿说:“夫君啊,我的衣裳多得穿不完,你别再给我添制了。”
他懂她话里的真心,可他又不愿意听到这样的真心,因为这样的真心代表着客气、距离和隔阂,那些东西看不见,却不代表不存在他感受不到。“梅儿,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开始,我就发誓要给你最好的东西,最好的住处,最好的衣裳,最好的美食,凡世间的美好我都想给你。因为意外,你受到了创伤,可是我们现在在一起了,请你别这样跟我客气好么?我不想看到你的不安。”
这个世间因为没有理所应当,所以有时候感受着轻易到手的东西会产生莫名的排斥和抗拒。她觉得自己除了容貌以外一无是处,连替他生的孩子还是个残缺,她有什么优点值得沈绥湫这样宠她这样为她付出?难道是上辈子他欠她的?这一生她是来向他讨债的?那样她就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所坦然付出的一切。
可惜,有个声音从很久以前就提醒她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安,夫君多虑了,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而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体会着你的关怀和爱护,你一直什么都不让我做,可是我想替你做些什么。可我一个女人家又能替你做些什么呢?”
她的话中携满了真诚,却让沈绥湫听得有些心虚。“我说过了,你只要好好呆在我身边就好,什么都不用做。”
这是他对自己的情,可她不能拿着这个当作不知进退的筹码。又一想到昨日柒柒和小辰分开回府时的孤单样子,梅儿心里就一揪一揪的难过,垂下头去半瞬,复又抬起眼与沈绥湫对视,“我想再要个孩子。”
她是说真的,那认真的眼神让沈绥湫搁到膝上的手握起了拳。他该怎么回答她的期盼呢?总不能告诉她她体内的毒情沉淀着,就若让她再有孩子,难保不定会和柒柒不一样。再说,柒柒最近的情况有些不乐观,这些在梅儿眼里都成了她的孤单和寂寞。
他理解她想给柒柒添个伴的愿望,可不能出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不能让她如愿。“梅儿,自从你生了柒柒后身子就一直不是很好,我不想让你因为怀孩子而发生什么意外。而且咱们有柒柒就够了,有你,有柒柒,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此事先前提过两次,今日乃是第三次了,结果同样是遭到拒绝。他总是这样平静的拒绝这件事情,孰不知这样的平静让她会疑惑这是他推搪的借口。垂下眼帘,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得到这个答案后她每每失落的模样都让他心疼,沈绥湫伸手拉过她的手,想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岂知他方要开始,就听到听雨在外猛喊,“梅夫人,梅夫人……”声落时紧接着是一阵跑路的脚步声,焦燥急切听得让人心急速拎了起来。
很快二人就清楚听雨意识慌乱的原因了。当她抱着昏迷的柒柒进来时,梅儿和沈绥湫都被震惊得心滞。梅儿赫然起身,拧紧着眉宇冲向听雨,“怎么回事?柒柒怎么了?”颤抖着伸出手抱过柒柒,她额头上那条正溢出鲜血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沈绥湫忙去门口吩咐叫大夫,这边梅儿将柒柒平放在床榻上,听雨则带着泣声解释说:“奴婢和小姐在花园里玩儿,小姐想喝水,等奴婢转身去倒茶回来时,就见小姐追着蝴蝶撞到了假山上,然后晕倒了。”
此时再追究她如何受伤已是枉然,她此时最担心的是柒柒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快去拿巾帛过来。”
听雨已经被吓得慌了神,根本不知要做些什么。听到梅夫人的吩咐,忙转身去忙活。沈绥湫来到榻前,安慰的圈着梅儿的肩,“别担心,大夫马上就来,柒柒那么可爱,老天爷不会舍得让她受伤的。”他比梅儿冷静,柒柒额头上的伤势不重,她会晕过去也许是被吓着了。
“柒柒流血了。”梅儿说话时能清晰的感受到心在颤,扯过听雨递上来的巾帛细心去擦拭柒柒额上伤口边上的血迹。“这个傻孩子,为什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沈绥湫也跟着心沉起来,柒柒的情况何止不小心?梅儿一直以为柒柒除了不会开口作声外都是健康的,孰不知柒柒小小的身子里满是危险。此等小伤她都惊怕不已,若柒柒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真的不敢想像会见到一个何种结果。“梅儿,你冷静点儿,柒柒不会有事的,你这样担心会先把自己吓坏的。”
理智好像被沈绥湫唤醒了些,她噙着泪水与他互视着,她想听他的话,可是突突的心跳声似乎难已做到立马安静下来。头轻轻的靠在他胸膛上,让眼眶中凝结成滴的泪珠儿滑过脸庞沾湿沈绥湫的衣襟。此时她需要人给她勇气。
沈叔领着大夫入来,轻咳一声,“候爷,大夫来了。”
梅儿听见沈叔的话,忙让开一步,“大夫,请你快救救柒柒。”
“大夫会救柒柒的,听雨,快带梅夫人下去休息。”沈绥湫说。
梅儿一听微愣,为何每次柒柒看大夫他都要让自己回避?以往柒柒虽是病着,但尚有清醒可言,这回不一样,她昏厥过去了,身为母亲,她做不到这个时候离开她。“不,夫君,我不想离开,我要守着柒柒,我要守着柒柒。”
她眼中的坚定是个母亲对孩子的执着,他没有理由不让梅儿留下来,可是他不敢冒那个险,万一大夫诊脉的结果太坏,他不想看到梅儿遭受打击的震惧表情和反应。“你听我说,你看,大夫已经在给柒柒把脉了,你的担心会影响到大夫替柒柒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