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心消遣我,不知道那老匹夫耍什么花招么?”
他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又是想借机攀高枝儿罢了。“那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的后宫又不在乎多添这么一个人。而且表叔的目的本来就在你身上,相信只要你去了,咱们也不会常让人念叨不是。”
祁煜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了祁旭一眼后,转身举步离去。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比起他醒过来前厚实多了,蔺珂曾一度倾靠的胸膛,将再不会有她的气息。方才消遣时展露的笑意渐渐敛下,脑海里回想着当日让蔺珂带皇兄一并离开回落梅谷之事。
母妃根本就没昏迷不醒,她自始至终清楚整个计划,凤欣儿让皇兄造成中毒不久即将身亡的假象,又让自己催着二人赶紧离开,再让蔺珂纠结于皇兄的死亡而悲恸不堪。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位推波助澜的角色,好卑鄙啊,他虽不愿,可仍对蔺珂做下了一切罪孽。
如果她在黄泉路上等不到皇兄,又将怎样凄然的徘徊,抑或时她已得知了皇兄未亡的消息,正在某个地方用悲伤绝望的视线目睹着所有一切。合上眼,深深的吸口气,他不敢想像蔺珂那双清澈的玉眸充流露的优伤将是何等的悲天伤怀,他伤了她——毋庸质疑。
昨晚后半夜下了场小雨,今晨起身时雨才停下。推开窗棂看看天色,虽说阳光薄弱,却也不会再落雨了。梅叔简单的收拾后出门敲响了蔺珂的房门,随即二人一同离开镇甸上的客栈又走上了赶往陆家庄的路。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那朝廷上的变化梅叔是有所耳闻的,可是他一个字都没透进落梅谷去,连青音他也警告不准在梅儿姑娘面前提起半个字。走了这一路,说起的莫不是天下又将异主,新皇即将登基之事。
这一路他驾着马车走得很慢,也刻意设定了些路线,早出门晚落客栈,这样就能避免梅儿听到那些对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纷纷议论了。他们已经走了有些日子了,算算时间也快到陆家庄了,而他的早出晚歇也符合了梅儿想赶路的心情。
一日中午,梅叔将马车停在一茶舍较远之处。蔺珂感觉到马车停下,轻挑帘也见到不远处有座茶舍,便要掀帘落车,梅叔亦如往常的阻止她,“不必了,我去买了来咱们路上边赶路边吃。”
她在车室里坐着,想像中梅叔边赶路边吃东西的样子蔺珂心下终是难忍。她虽着急见到陆梓渊,可也不愿意看到梅叔如此为她辛苦。“不了梅儿,今儿就好好坐下来吃餐午饭再走吧。”
梅叔眼下滑过些许不安,但很快掩饰下去,“眼看就要到陆家庄了,咱们还是边吃边走吧,这样就不会耽搁时间了,也不知道主人那里情况如何,咱们还是早些赶过去知道了情况为好,到了陆家庄再休息也不迟。”
蔺珂一听,止了下车的举动,她的瞬间沉默,梅叔趁机将马绳交到她手里落车走向茶座。
茶座里坐着三五个男子围成一桌,果然不出他所料,说的全是梅儿不能听到的事情。走到柜台前向一妇人打了声招呼,张口便道:“麻烦给我五个馒头,五个包子,再把这两只水袋装满水。”
妇人接过水袋笑道:“那你等等,我先去给你装水,再给你拿馒头和包子。”
梅叔点了点头,在妇人转身时自己也转身坐到一旁的长凳上,控制不了耳朵不停另一桌人热闹的闲谈。
一人说:“听说那洪阴涯方圆两百里还让重病把守,也不知道仗都打完了还守着什么东西!”
一人说:“谁知道呢,也许守着在洪阴涯丧命的几千条亡灵罢。”
一人说:“这场仗打了半年,上个月才息战,据参加战事未亡的士兵说,奕亲王与熙月帝在山顶决战,熙月帝被打成重伤摔进了万丈深渊呢。”
一人说:“我听说老一辈人说这熙月的天下本就是奕亲王的,不知道怎么遭了熙月帝的陷害就被放逐到丰淮城了。”
一个说:“要是我是熙月帝当年就斩草除根,还留着这么个心腹大患做什么。”
一人说:“这就不懂了吧,熙月帝当年既是篡位,如果把事情做得太绝朝中谁拥护他呀。”
一人说:“哎呀,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这下子奕亲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天下过了一道手还是又回到他手里了。
一人说:“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不影响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过日子,谁当皇帝还不都是一样。”
一人说:“可不就是,再过不久新皇就要登……”
“老丈,您的东西都装好了,一共是二十四文钱。”
梅叔被听得入了神,那茶座的妇人一唤方回过神来。起身付钱离去,身后的那阵闲聊声依旧在继续……
越来越靠近马车,他在想若是让梅儿知道自己遭人背判,将会是何等的心碎漠哀。出来落梅谷,果真是错误的,若是一早向主人提及此事,若许也不会弄至此时进退两难之地。
如今那朝堂上的人斗得如何,也惟有给闲者凭说。何以无辜要牵涉进来梅儿,这人世间的权势纠葛与她何干?且那死而复生的奕亲王,也不愧冷血残酷之名,也怪他和主人眼盲,为何没看清他是那种人。
马儿又迈开了步子,拖着车室悠悠前行。旁路两旁的绿荫,参差不齐的映在车身上,一点一点儿的后退,恍若永远不能回头的人生。
到达陆家庄是在两日后的事情。
陆家庄的声威与蓼家堡并齐,但处事却比蓼家堡低调。陆家庄庄主陆丙豪,夫人许氏只生一子陆梓渊。陆家以茶叶与珠宝玉器养家立足,不论是在地方上还是在江湖上,也占有一夕之地,让人不敢小觑。
人说一闻到茶香就到陆家庄了境内了,此言一点也不掺假,马车这一路走来,茶香四溢且清新无比。轻挑帘,便见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茶园延绵好几里。想到陆梓渊的身子,蔺珂心下又凭添了些急意。
“姑娘,前面不远就是陆家庄府门了。”
帷帘外梅叔出声提醒,蔺珂没有吱声,只是伸手轻掀冗帷帘,果真见陆家庄已然在望,马车业也渐行渐近。瞧着这宽阔高扩的门庭没有异样,蔺珂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下来。这至少能说明一点,陆梓渊还活着。
松下撩帘的素手,蔺珂轻轻的松了口气。这一声叹息,倒让她浑身突然乏痛起来。倚着车壁,等等梅叔将马车停下来。
片刻之后,梅翁‘吁——’一声拽紧了缰绳,马儿发出一声一嘶鸣停了下来。
守在陆家庄门口两旁的侍从一见有马车停在门口,左方最前面的侍从立即踏下台阶问:“老人家,这马车不能停在这儿。”
他很像个停马车的么?梅叔有些郁闷,他落下车来说:“麻烦你通禀梅翁先生一声,就说落梅谷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