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真正的蔺珂以后,欧阳静觉得她是一湖平静清澈的秋水,她与祁煜的相遇就若是湖面上偶尔掠过的枯树,而祁煜则是天上砸下的雨,将她那一湖平清清澈点得浑浑噩噩。如果彼此能真正做到放弃,那么蔺珂那湖秋水,则会再次恢复平静。
祁煜此刻想的并非追悔莫及,而是萧云灏的话,他说得一点儿都不错,除了残忍和伤害之外,他什么都没带给蔺珂,惟一对着她的温柔,还是因为她眉宇间的朱砂像极了欣儿。
牵着马移步,欧阳静默默的跟上了去。不久之后,那缄默无声的两道人影,全然的消失在夜幕里。
时间长得无穷无尽,蔺珂也用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睁开眼睛。听着窗外鸟雀欢鸣,看着阳光透过窗棂淌落在地上的淡影,嗅着满室淡淡的菊花香气,蔺珂这才意识到,原来秋天到了。
首先跑到蔺珂榻边的是藜儿,她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着对蔺珂喊,“姨娘,你醒啦。”
蔺珂也笑着回应她,“嗯,姨娘醒了。”
“藜儿,说话小声些,别吵到你姨娘休息。”林月溪随后跟了进来,小声嗔责着女儿,随即坐到床沿上,“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蔺珂点了点头,“我是大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会不舒服,完全是因为体内的毒愫作祟。
蔺珂语声一落,林月溪却突然沉下神色落起泪来,示意青音将藜儿带出去后,她才拉着蔺珂的手轻拍着她的掌心,“你也知道你是大夫,珂儿,你中毒了,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瞒我,那怕是你中毒身亡也不会跟我吐露半个字?”
她知道她中毒的事了?蔺珂心下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便知是谁说的了。“我不说也是怕看到你为我担心,月溪,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咱们到湖里采莲子的事吗?”
林月溪点点头,听着蔺珂继续说:“我伸手去摘一个比较远的莲蓬,身子探出了船外,你发现了危险去拉我,反而自己掉进了湖水里,若不是身边正好有大人在,你早就因此而丧命了。因为头天落了雨,天气有些凉,你被救上来后就一直不停的发高烧,虽然林伯父林伯母没有责怪我,可是我却一直自责。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跟自己说绝不能让你担心,更不能让你出意外。所以再遇到师傅得到他要授我医术后我拼了命的学习,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也因为更好的保全你。”
“你这个傻瓜,要是你出事了,我也会害怕担心的呀。”林月溪忍着泣不成声的腔调。
蔺珂轻轻的笑了,抬手抹去她腮边的泪滴,“看到你幸福快乐,我很高兴,这辈子若是我命短,你要为我活出精彩来,用你的眼睛,用你的心连我的那份迟到的幸福一起感受。”
“呸呸呸呸——。”听到蔺珂如是说,林月溪蹙眉的纤细的柳眉,“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起这个,梅翁前辈不是在为你找解药了吗?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将那个什么怪蛇的毒给解掉,你别担心了,到时候你命长着呢,而且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林月溪泪笑依旧闪烁,可因为她的话峰一转,整个沉重的氛围也跟着变得愉悦起来。蔺珂好奇的问她,“什么事情这么有趣,能让你哭着又笑了。”
咳咳——,林月溪用手绢抹干了泪迹,还刻意的清了清嗓子,说:“珂儿,我发现瑾儿和藜儿很有眼缘,咱们打个亲家,以后你把瑾我给我作女婿怎么样?”
原来如此,主意是打在瑾儿身上的。可她却没看出那两个孩子怎么有眼缘,瑾儿说起藜儿时那一副不服输的表情,活脱脱的一对冤家。若是她这会儿就把他这辈子的姻亲给定了,以后瑾儿还不得找她这个作娘的麻烦。
可见林月溪兴致浓浓,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会拒绝。蔺珂犯难之际,林月溪毫不客气的替她做了决定,“你不吱声我就当你答应了,你瞧我家藜儿乖巧的样子,成大以后一定是个美人坯子,配你家小子绝会不会吃亏。”
罢了,随缘吧,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而且她也实在不忍拒绝林月溪的期待。
“瑾儿呢?怎么只见藜儿不见他?”
林月溪说:“他跟琅儿一起在向先生学学问呢。”
蔺珂笑了笑,垂眸不再言语。正在此时,陆梓渊走了进来,看到蔺珂醒了,顿时松了口气,“梅儿,你醒了。”
陆梓渊一到,林月溪有目的性的让位,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等到蔺珂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林月溪的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月溪啊,真是为她操够了心。
“梓渊,坐。”拉过他坐在榻沿上,蔺珂看向他的视线里充满了感激,而就算是感激,陆梓渊也心满意足。
陆梓渊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地不知从何说起。而此刻的蔺珂也很善解人意,也温温的笑道:“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体内的毒愫业已歇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看到陆梓渊松了口气似的,蔺珂又说:“方美美如何了?那夜我告诉了月溪一个药笺,煮的药她都服了吗?”
方美美是如何也不肯服用的,结果是他点了她的穴位逼迫她服了下去。“少夫人照顾得很周到,美美服了药已经好了很多了。”
“嗯,待我再好些,就教你方法解开她身上的穴位。”
蔺珂说着承诺,想那方美美也是吃够了苦头。可陆梓渊看着她的眸色却突然沉了下去,“珂儿,你脸上的指印是怎么回事?是奕亲王打的是不是?”
一听到那人的名字,蔺珂的心便隐隐作痛,捂着曾经被打的脸,蔺珂笑道:“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他了,你放心,他再也伤害不到我了。”作出这样的觉悟,她早有心里准备,原来自己的难过浅得如蜻蜓点水。
她的眼睛很澄清,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话存在问题。仿佛她真的不会再让奕亲王伤害到她,从今以后她只是蔺珂只是梅儿,那样便是最好的结局。
“嗯,等到美美的事情一结果,我就送你和瑾儿回落梅谷去。”
蔺珂笑了,不语。她不想回去落梅谷,而是直接前去血虎门,师傅在那里,他的安危让人担心。亦想到佑璟与血虎门恩怨,她前去时自身的安危亦不能保障。
天空下起了小雨,密密麻麻宛如细线交织成了一张结实的白网,这网水雾朦胧,清凉非常。庭院中的花更红叶更绿了,几丛芭蕉树更是绿得耀眼,绿得心醉。
蔺珂倚着窗棂望着天空发呆,乱飘的细雨在她清澈的眼仁中乱跳成蹦,像一个个淘气的小孩。青音撩帘走了进来,望着蔺家二小姐绰约的背影叹息道:“二小姐,那个方美美刚才终于将最后一副药服下去了,这会儿正在撒泼呢。”若不是二小姐吩咐方美美吃了药后来找她,她也不会专程跑这一趟,由着她吵让她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