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775年。
一月十二日,大楚宁帝率军四十万,一路向北,长驱直入,抵达日暮都城绥安。
一月十六日,历时四天,暮绥安沦陷,日暮国宣告灭亡。从此沦为大燕附属国,燕藜封了暮千雨的弟弟暮寒秋为世袭"绥安王"。当然,这是后话。
一月二十三日,君越与魏衍回到幽州城,将这一消息送达予了燕藜与阮红俏。
当阮红俏嗫嚅着将消息告之正在养病的暮千雨时,暮千雨无奈的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老天亡我矣"。
是的,的确可以说是老天要他日暮灭亡!
在往年,此时的日暮应该是白雪皑皑,大雪封路,根本无法通行。然而今年,除了气温相对较低以外,到现在,竟是没见飘一丝雪花,这给了暮千雨攻打别国的契机,同时也给了别国回攻他的机会。更何况,这都是他自己挑起的事端,日暮走到这步田地,也怨不得别人。不过所幸的是,渚晗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也无需为自己的城民过多的担忧。
经过十天的清理、整顿,幽州城恢复了往昔的面貌,那些离家躲避战乱的人亦陆陆续续赶回了幽州城。
于幽州城来说,此次战争并未给它带来多少疮痍,幽州古城依旧是那座古城!相较往日,唯一不同的是,在城西五十里外,多了两座硕大的小山丘。那泛着紫红的泥巴小山丘下面,是两军战亡战士的累累尸骨。
燕藜命人在那立了一座汉白玉碑,碑上龙飞凤舞的镌刻了四个字——英魂永垂!堪堪就是燕藜的手笔。
一月二十六日,暮千雨心意已决,随沈昭归隐山林,一早便出发。
暮千雨在上马车之时,回眸对阮红俏说了一句话——我们永远是朋友。
是的,朋友!生生世世,不再伤害彼此。
众人送至十里外,直到马车看不见一丝踪迹,才悻悻而归。
至于日暮降军,全数返回家乡。燕藜立下誓约,开通驿道,每月往日暮送蔬菜二十万担,粮食三十万石,确保日暮人生活保障。
一月二十八日,燕军启程回京;二月十五日申时,抵达京城。
魏王与明王早早得了消息,率百官迎接"永安帝"与魏宁大将军班师回朝。
永安帝御驾亲征,大胜归来,全城百姓莫不是喜笑颜开,自发的涌出京城,汇聚在南城门前,排成两道望不到头的长龙。
阮红俏一袭女装装扮,由小七陪着,安坐在宽大的马车里,马车的车帘挂在挂钩上,在马车的隔箱里,有两只大木箱子,那里面,是这次战争牺牲的将士的名牌。她无法带会他们的躯体,也无法带回他们的遗愿,能带回来的,唯有那个镌刻着他们名字的木牌,与生命换来的荣耀。
她说过,她会带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然而,这所谓的团聚,却是阴阳两隔。
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战胜而喜悦着的朴实的笑脸,阮红俏一阵心酸。她不知道那其中有多少人会因为接下来的消息而伤怀,她不知道淳朴的城民是否能承受离别之痛,但是她却不得不将他们带回来,因为她知道,这是他们每一个抛却性命的将士的希望。
燕藜始终守在阮红俏的马车旁,从马车的车窗望进去,他可以将他心爱女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份心酸都纳入眼底,记在心里。
宁儿,我的妻子,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往后,燕藜再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你的世界,再不会有战争,再不会有分离二字。我要为你创下一片清明乐土,让你和我们的孩儿,永远快乐安逸的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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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在王宫里用了晚膳,是魏王准备好的庆功夜宴,燕藜犒赏了三军之后,便与阮红俏回了怡宁山庄。
在这里,她见到了快一年未见的吴妈与杨云。
三人一见,抱成一团恸哭了许久。思念的泪水似潮涌一般,无法遏止。
这是阮红俏到这个时空以来,哭得最痛快的一次。哭完之后,她告诉每一个人,从今往后,不管是谁,都要笑着过每一天。经历了那样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更让人体味到生命的可贵。
吴妈略微苍老了一些,毕竟五十多岁在这个时空已然算是长寿了。不过她有一点没变,那就是见了阮红俏依然会默默的一旁流泪,阮红俏见不得她这样,故意生她气,她却说是看见她开心的流泪的。在得知阮红俏已然快做娘亲了,思想古板的她,竟然没有因为阮红俏未婚怀孕加以指责,而是开怀的笑了,笑得宽慰。
至于杨云,她已然在上次漠城之变后,在厉王的热情攻势以及卑鄙的捆绑诱-逼之下,做了厉王妃,如今亦有了一月的身孕。在她下嫁厉王之前,自然是为阮红俏物色了一个管理魏府及溯原生意的接班人,才放心的嫁到了楚京。
而君娴,没有人再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她在幽州城所干的那些事,是阮红俏亲口告诉杨云的。她没想到杨云听后,只短暂的哀伤过后,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之后,便平复了下来。
好巧不巧,又是月圆之夜。
阮红俏倚在屋子前的廊檐下,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看起来满脸的柔态。
天上的月色,是那么的皎洁。心态平和下来之后,看着每一样事物,都显得格外的美好。
燕藜拿着一件狐裘披风为她披上,阮红俏就势靠在了他的怀里,微闭着双目,那么的安详。
"呃?"阮红俏突然感觉有雨丝飘打在脸上。
"怎么了?宁儿。"燕藜柔柔的问。
阮红俏睁开眼,再望向天空,月儿已半躲进了云层。伸出手去,感受到真的在飘着雨,不由得微愠的抱怨到:"多好的月色啊,怎么就要下雨了呢?"
"呵。"燕藜失笑,在她头顶轻轻烙下一吻,道:"谁又能说这不是一霁清明雨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