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去查看先生的伤势,可是先生身上并未有明显的伤口。暗自着急,“怎么回事?先生,先生?”见唤了几声却不得应,忙转头问凌青,“先生到底怎么了?”
凌青已为先生把脉,表情凝重道,“颜太傅并非受伤,而是中毒。”
芷卉急急抓住凌青的手,忙问,“什么毒?怎么解?你倒是快些治啊。”
悠然也瞧出芷卉的不对劲,拉过芷卉安慰道,“芷卉姐姐不急,凌青定会治好的。”我也忙迎合着道,“芷卉你别太过担心,凌太医的医术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再急也是无济于事的。”虽是这样说,心里依旧忍不住着急。即便先生这般算计我,我依旧不能忘记那些年的师恩。
不想凌青却摇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我们听清。“此毒并不好解。”
待凌青说罢,芷卉几近晕过去。我的心也凉了大半,却强迫自己镇定,“不好解是何意?是还有办法对不对?”
凌青几番欲语又止,我急的失控,“你倒是说啊!”
“若是要解毒,只能将毒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只是,这个做法太过危险,若是不成功,那么两个人都必死无疑。”凌青的话却让我沉默了。我本该奋不顾身的上去,然而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是那样的放不下自己的一切。如何迟疑都无法说出口。正当我思想斗争极剧烈之时,芷卉却毅然决然站出来。
“我来。”短短两个字,却叫我汗颜。先生对我有恩,我却这般自私。然而也叫我震惊。倒像是这一刻才认识芷卉一般。这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女子。
我顿时有些愣住。曾经猜疑过芷卉对先生的情分,可如今的情形下依旧一时无法接受。
悠然有些混乱,到芷卉说出“我来”后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形。“芷卉姐姐,你疯了吗?若是出事,难道你连命都不顾了?!”
芷卉忽的淡淡一笑,笑的那样满足,笑的万花羞颜。她认真看着先生,近乎痴恋的温柔,“悠然,颜先生对我来说,确实比我的命重要。”
悠然却沉默不知如何接下去,只是愣愣看着芷卉。
芷卉并不理会我们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凌太医,开始吧。颜先生等不得。”
凌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来回环视,不知如何下手。只得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沐果,这……”
我愣愣看着芷卉,心情却越发沉重。那个有着倾世容颜的女子,也有着倾世的情义。若是此时先生当真去世,那芷卉也断不会独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我所向往杜丽娘般的至情至性女子,原来是存在的。
悠然见我们都没有动静,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拉着我忙道,“沐果姐姐,你快劝劝芷卉姐姐。颜先生的命固然重要,可芷卉姐姐还这样年轻,她还未嫁人,还未有承欢膝下的儿女。如何能就此丧命?”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按这样的情形,若没了先生,芷卉怎会嫁人,何来承欢膝下的儿女。绕过悠然,径直走到芷卉跟前,像是宣誓般沉重。“芷卉,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她依旧在笑,淡淡的,却败了满院的花。“此事根本不需决定。”
短短的话却比我听过任何海誓山盟的言语都感动,悠然也许是被芷卉惊到,竟也再不说一句话。我转过头看着凌青,轻轻道,“开始吧。”三个字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凌青大抵明白,便不再迟疑。
凌青将先生和芷卉一同带到房中,随后让悠然去采药,我在一旁打下手。像是一场手术,全程的紧张,叫我连汗都不敢擦。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凌青将最后一味药调好喂先生喝下,一切就已告捷。就等先生醒来,还有芷卉离开。
我缓缓走到芷卉的床边,她的脸已毫无血色,丝毫看不见往日的光彩。心下有些不忍,几次止住的眼泪还是掉下来。
她却依旧冲我笑,就好像她依旧美丽那样。“沐果,我想去看看日出。”
悠然听芷卉说罢,便再忍不住,趴到芷卉床边嚎啕大哭,“芷卉姐姐,芷卉姐姐,芷卉姐姐……”然而,除了这句,却再说不出任何一句。
芷卉有些无奈的摸摸悠然的头,“悠然,你不知道,此刻我是多么愉悦。比我过去那么多年的生活还要愉悦。”
我别过脸,暗自擦干眼泪,回首挤出一个笑脸,“芷卉,马上就要有日出了。想来山上的日出你还从未见过吧,真的可美了。”
“嗯,我很想看。”芷卉略挣扎欲坐起身,悠然忙扶住她。她有些吃力笑笑,“只是如今,我怕是等不到了。‘等不到了’。现在才感觉,原来世间最悲伤的词莫过于如此了。不是‘不爱你’,或者‘我走了’,而是充满无尽无奈的‘等不到了’。我还爱着你,我永远等着你。只是,我等不到了。我还在原地,从来没走,但是你不过来,我永远都等不到。直到我再也等不了了。芷卉,你拥有世间最美好的女子的代名词,却爱着一个你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芷卉摆摆手,唤来一旁沉默的凌青,“凌太医,你且过来。”随后她拉起悠然的手搭上,“悠然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是莽撞些,却是至情至性。我并不知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可说的阻碍,但我只知道,你喜欢悠然,而悠然也喜欢你。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不过如此,最大的阻碍都不存在,那还有什么是可以阻碍的。悠然的付出你是看见了的,我不想我在九泉之下时,还听到悠然的哭声。”
凌青怔怔的站着,可是握悠然的手却更紧了。芷卉的话,却也给我醍醐灌顶般的感受。哪里有那么多求不得的,我们不过是在庸人自扰。随后芷卉偏过头看我,“沐果,我方才所说,你可听的进?你太过聪明,反倒爱钻牛角尖。好歹我也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我并不回答她的话,话说出口,却是,“芷卉,你可曾后悔过?”为替先生而死后悔,为爱上先生后悔,为自己所有的身世作为后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