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只给了他一种极其不详的联想。
难道他……在失忆前,是个吃软饭的?
他的眉皱了起来。
淘米做饭洗衣服,伺候千金小姐?
他的眉头深锁。
粥香四溢,他却已经没有了胃口。
虽然手脚有些发软,但他除了脑袋还疼,其他也没有什么毛病。
他踱回床边,信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病历。
他拿了起来,翻开了扉页。
龙飞凤舞的英文布满了整个版面。
他皱眉努力地辨认着。
一些零碎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脑小叶……脑部淤血……”
他无意识地拼出了这几个专业名词。
他忽然一愣神。
他怎么会懂这些?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滚滚热浪从浴室里涌了出来,带着袭人的香气扑鼻。
洗了一个小时,翩翩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浴室。
她擦洗着头发。
虽然香薰沐浴乳的味道怡人,但是,她还是一瞬间就闻到了房间里弥漫的白粥清香。
她不可思议地动了动小鼻子。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白粥的味道这么好闻?
身体已经比思想先一步行动了。
她冲到电锅前,掀开了盖子。
一层粥衣浮在米粥上面,浓稠的米粥里米粒颗颗晶莹。
味道虽然朴实,却沁人心脾。
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容若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病历本,踱了过去:“一块喝粥吧?”
翩翩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对白粥的诸多嫌弃。
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容若递过来的一碗粥,轻轻地唇瓣一沾碗沿,就喝到了喷香的粥水。
她满足地眼睛弯成了月牙型:“你真厉害,居然能煮出这么好喝的粥来。你是往里头放什么了吗?”
容若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她旁边:“以前,你没有吃过我煮的粥吗?”
翩翩就着淡淡的酱油,吃起白粥来,竟然也津津有味。
难道,是吃惯山珍海味的肠胃,更加怀念这种朴实的香甜么?
容若一问,她也就没防备地回答了:“当然没喝过啦。”
“为什么?”容若一针见血地追问道。
她一愣,心里的不安浓了几分:“呃,你……因为你忙啊,所以,你陪我的时间并不是太多,对啊,就是这样啊。”
容若“喔”了一声:“我都不记得我以前忙成怎样了。”他浅笑着看她,心里有几分愧疚。
居然,刚才自己竟然有那种试探她的意图。
不管过去自己是怎样的,他竟然在那个瞬间,接受不了自己为了钱而……
“你忙得很。”见他笑容温和,似乎不像是起疑心,她才放心下来喝粥,“你既是我爸爸公司里的特别助理,又是我们家的私人医师……”
她话一出口,就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因为,容若的眼睛一亮:“我原来是个医师?”
怪不得,他虽然听不懂那医生的英文,却能莫名其妙地认出一些艰涩的医学英文单词。
是不是说明,他的大脑正试图在唤醒他过去的记忆?
翩翩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含糊道:“唔。是的。不过,你从医院里离开已经很久了。你一直在我家里当家庭医师。”要命,能不能别再问了?她忙替容若端起碗,“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吃完,去休息休息。医师说了,你现在,不能太过动脑,应该让你自己的神经休息一下,明白没有?”
他刚醒来第一天,她已经觉得应付不来了。
容若的头脑和思维都相当清晰,她不敢想象,自己要再露出破绽……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就连看着碗里的白粥,都已经没有了胃口。
看着她愣愣地盯着碗里的粥水,他忽然伸手,把她的碗接了过来。
她莫名地看着自己手里被塞入了他的碗。
“你搅得米水都分离了,自然就没那么好吃了。你吃我的。”他自然之极地吃起了翩翩吃剩的粥水。
她回过神来,脸颊已经变得粉红了。
低头抿了一口粥水,她低低地问道:“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曾几何时,她幻想过他对她疼爱万分的情景,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她面前时,她却觉得一切是那么地不切实际。
她,难道是在做梦吗?
他好笑了起来:“你是我老婆,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这话,实在动听。
她抬起眸子的时候,眼里已经有泪。
她偎依进了他怀里,命令似地道:“抱紧我,抱得紧紧的!”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双臂,把她搂入怀中。
他的双臂有力。
他的怀抱温暖。
他身上的气息,带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又带着一丝男子的馨香。
她忍不住醉了。
这是她朝思暮想了两年的男子。
现在,她,就已经在他怀里了……
“你不能离开我。”她忽然悲从中来。
他只轻轻应了一声:“唔。”
他的胸腔震动着,他的呼吸,就在她上方。
一切,那么圆满。
老天,也终于成全了她一回了!
慕容傅第二天便赶到了美国。
“我爸爸,叫爸爸!”翩翩挽住容若的手,娇嗔地瞪着他。
容若很顺从:“爸爸。”
这句称呼一出口,一向淡定的慕容傅,忍不住眼眶也红了。
女儿如此开心,做任何事情,也都值了。
这是他梦中多少次想见到的:女儿有了心仪的归宿,而他的衣钵,又能得到传承……
他连连点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看来,一切都非常顺利!
翩翩小心地扶住容若坐下:“容若的脑部受伤太严重了,医生说需要静养。而且,他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情。”她在“所有”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慕容傅心下了然:“没什么的。你想知道什么,翩翩告诉你就行了。”他看着容若,面有喜色,“最近公司里有个投资计划要在美国进行,干脆就由你负责吧。你也就留在这边养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翩翩便嗔怪了一声:“爸爸!你明知道容若要养伤,你怎么还要他工作啊?不行。我要他陪我!”
容若苦笑了一声:“我可以试试看,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完成。”
慕容傅哈哈一笑:“我绝对相信,你能工作和陪我女儿两不误的。”
容若接过了他手里的文件,翻开第一页,就吃了一惊:“这么大的工程,你交给我来做?”
“那是当然。你是我女婿,更是我得力助手,我信不过你,还能信谁?不过,你大病初愈,我也给你找了个帮手,你就当通过这个工程练练手吧。挣不挣钱没所谓,”慕容傅满不在乎地道,“就当是让你恢复记忆了。”
他看向了翩翩:“我替你们在奥尔良准备了一处别墅,过几天出院,就到那边去住吧。空气好些。”他慈爱地看着两人,“工程的事,缓上两天,容若一直替我工作,都没怎么休息,才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惭愧啊。”
容若眼神一闪,却道:“我以前负责的项目都不是在美国的吧?我能回去吗?或许在熟悉的环境里,我能更快想起过去的事情吧?”
翩翩的心一阵狂跳。
他终于提出来了!
她揪住了胸口的衣服,正着急地想说什么,慕容傅一个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她才勉强按捺住了自己想脱口而出的话语。
慕容傅笑了:“你之前一直在赌场给我帮忙,你也应该能想到的,这一行结的仇家多啊。你就因为我的关系,被澳门的仇家寻仇,头才伤成了这样的。”
容若恍然大悟。
他看了翩翩一眼,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翩翩一直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慕容傅叹了口气:“她一直反对你在我赌场里帮忙。一则,你忙得昏天暗地,没空陪她,二则,这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她天天担惊受怕的,就是怕你有什么意外。”
他愧疚地按住了自己的拐杖龙头:“我实在对不住你们。哪怕我把你送到国外,送到最好的医院里,可终究是我害你受的伤。容若,我不瞒你,还好你没事,如果你有事,我女儿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翩翩叹为观止了。
如果是她来掰,又怎么能掰出如此丰富多彩,又合情合理的故事情节?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她该给老爸点个赞的!
她半天没有接话,慕容傅皱眉看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哎,爸爸,不是说好,这些事情不告诉容若的吗?你答应过我的,不再让他到赌场里去的!”
慕容傅才微笑道:“走过夜路还不怕黑吗?我当容若是儿子一般地疼,他受伤,我……哎……”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十足的痛惜。
翩翩对着容若解释道:“我爸爸在澳门开了不少连锁的赌场。不过他现在已经处于退隐状态了,两个哥哥,对赌场的生意都一窍不通,很多事情,都是你和管家叔叔在处理的。”
她把他的脸转了过来,嘟起了嘴:“可是,我不想你再理那些事情,你又不听。你说,爸爸对你有知遇之恩……我也就忍了,可是,我不想你回去之后,被那些人……”
她啜泣了出声。
容若眉头深锁。
但总算,慕容傅看见了他伸出手,揽住了女儿的肩:“对不起,以后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全的,不让你再为我担心……”
翩翩顺势倒入了他怀里。
慕容傅笑容浓了几分。
他轻咳了一声:“哎,我大老远从澳门过来,你们就让我把几句话说完好不好?我绝对不妨碍你们恩爱。”
翩翩的脸一下羞得通红。
“爸爸!”她跺了跺脚,躲进了隔壁的陪护房里,“我不理你们了,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容若的视线没有追随她而去。
他的眸子牢牢地锁在了慕容傅身上。
慕容傅却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张卡,推到了他面前:“先收着。过几天,你们出院了,还大把花钱的地方呢。”
容若没有动。
“容若。”慕容傅看向他的眼神无限慈爱,“虽然我有两个儿子,但是,你才是继承我衣钵的最佳人选。我连最疼爱的女儿都交到了你手里。请为了我,翩翩,好好珍重你自己的身体。”
容若垂下了眸子,半天才道:“我能回去,看看我父母亲的墓吗?”
慕容傅大吃一惊。
让他回去见父母?
这绝对不行。
现在,他和翩翩的关系才刚起步,万一被他想起些什么来……
他断然拒绝:“暂时不行。你放心,你父母当时是我收殓的,我和你父亲一场好友,你不在澳门,我也会让人逢年过节替你供奉你父母亲的。你现在回去,我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你的安全,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啊。”
容若不再说话了。
慕容傅起身告辞:“你和翩翩先休息吧。我回酒店去。好不容易等你醒来了,有空,我们爷俩应该好好再促膝长谈的!”
容若把他送出了病房。
临别时,他把那张信用卡又塞回了慕容傅的掌心。
“收着。”慕容傅语重心长地道,“你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哪怕你之前有积蓄,你也不会记得那些密码是什么的。孩子。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花在你身上多少,都不是个问题。只要你平安。”
容若的心微微地触动了。
他终于不再推辞了。
翩翩从房里探出个小脑袋,看见了这一幕,她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一晃,几天就过去了。
容若头上已经长出了短短的头发,把他缝合的伤口都遮盖得差不多了。
除了未散的淤血和时不时的头昏之外,他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翩翩自然催着拉着,让医师批准他出院。
只是,到了奥尔良的住所,容若却没有和她想象中的那般,陪她晒晒日光浴,逛逛街,赖赖床。
容若每天看着那份企划书,比看她还多。
又是一天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翩翩踢开了容若的书房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她一双小手掌齐齐地按在了他的企划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容若抬头,就看见了她气得像鼓起腮帮子的小松鼠一般,毫无杀伤力地瞪着他。
他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了?”
“你够了。”她不满地嚷嚷,“你天天看着这份企划案,不腻味的嘛!时候够晚了,该睡觉了。”
容若淡淡地道:“你先睡吧。我得再改改。”
这些天,他和助理开了不知道多少会,查了多少资料,改了多少遍企划案。她都快被气死了,现在,她就特别恨老爸,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给容若丢任务?
“你是病人,应该休息了。”她下了最后通牒。
她的美容觉要求她必须晚上十一点之前睡觉,这家伙,老是跟她对着干!是想害她提前衰老吗?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容若又翻了一页,他又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乖,先去睡觉。”
一句“乖,”她的心,就全都融了。
真是一个没用的家伙。
她在心里暗骂道。
索性,她一屁股坐在了他膝上,双手环住他的颈,嘟起了樱唇:“难道,你就不想陪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娇羞的面容,暧昧的口气,如果容若还不明白的话,那他就连一个男人的本能都没有了。
只可惜,他摊了摊手,脸上平静无波:“抱歉,我还是一个病人。”
翩翩被他气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她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纳兰容若,我讨厌你!”
身子一扭,她已经赌气回房去了。
看着空荡荡的半边床,她恨得咬牙切齿的。
明明他都已经接受她是他妻子的身份了,为什么,他就是对这种床笫之事那么不感兴趣呢?
他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不过,之前沈婉不是说怀了他的孩子吗?应该不至于……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
真是个混蛋!
她一气之下,索性起床,把门给反锁了。
哼,让他进不来!
让他明天跪着跟她认错!
说老婆我不敢了!
她要罚他抄一百遍“我再也不敢因为工作不陪老婆了”。不,要罚抄一千遍!
这样想着,她心情就好了不少。
软绵绵的床榻,清凉如秋的中央空调把温度湿度都调节得刚刚好。
她满意了。
终于闭上眼睛,安心睡她的美容觉了。
容若把企划案最终定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半夜两点了。
他走到房门前,轻轻一转,居然门被锁上了。
他不太相信地又转了转。
唔。
真的是被反锁住了。
他反而舒了口气。
窗外夜色沉沉。
他抱了一床被子,随便地铺在客房的床上,就随遇而安地躺了上去。
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放松。
他垂下了眸子,眼里有种无奈和愧疚。
醒过来这么些天了,他始终没有办法消除自己心里对翩翩的隔阂。
每天晚上,她都要坚持睡在他身边。
她挨着他,甚至挤进他怀里。
她香甜而绵长的呼吸就在他枕边。
美人在怀,他却如坐针毡。
他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阵阵违和感。
一整夜,他的身子都紧绷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酸痛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伸手去触碰她的身子。
忘记了过去,也忘却了他们共同拥有的美好记忆,他也把对她的爱都丢掉了?
她虽然任性,却也还不算刁蛮无理。
她的家里富可敌国。
她的美貌,几乎胜过电视上看到的任何明星。
拥有这样的老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还有什么理由,一到上床的时间,他就想逃避?
他叹了口气。
如此伤人的事实,或许只是因为他不习惯吧?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在一个人独睡的床铺上,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很快的,他就沉沉入梦了。
梦里,还是那片迷雾。
还是那悠悠的啜泣声。
容若疑惑地上前一步。
还是那片密林。
横生的枝桠勾住了他的衣服。
拉扯之间,那声音已经渐远了。
他忍不住唤了一声:“是谁在哭?翩翩,是你吗?”
他知道,肯定不是的。
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很熟悉翩翩的声音了。
除了苏醒那天之外,他都没有再听过类似的哭声了。
那女子,哭得委婉,声音,令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心碎之感。
而且,那声音,勾起了他记忆里的某根弦。
很熟悉,但是,他记不起来了。
对方转过了一个侧脸:“你只记得慕容翩翩,你却忘了我。”
这是第一次,容若听见那女子除了哭泣外说了别的话。
“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谁!”
他心急地想要上前。
对方却别过脸。
只是匆匆地一瞥。
在云雾之中,女子侧脸却有一种恬淡的美好。
轻愁拢在她眉宇之间,化成了一声轻叹:“你都忘记了,何必再想起来……”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
容若连忙去追。
哪里还追得上?
他徒劳地看着自己在原地转着圈,而那人,已经远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等等我!”他大喊出声。
猛地,他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天已大亮。
身边没有迷雾,没有女子,只有满头大汗的他。
他按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阵阵心痛的感觉几乎要把他吞没。
他好想,好想再见一见那个女子……
那人,是他过去熟悉的人吗?
她是他的什么人?
千百万个问号,堵住了他的心。
只可惜,他知道,这些事情,都不会从翩翩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的。
天色大亮。
沈婉也从梦中惊醒。
她的背部,全让冷汗给沁湿了。
她匆匆地换了衣服,就又奔到了警局:“警官大人,到底我丈夫有没有找到什么信息?”
看着这个一天跑三次警局的女子,警官摇头:“你不用总是特地过来。如果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沈婉连连摇头:“已经五天了。我丈夫不会无缘无故不跟我联络就失踪的。他还有伤在身,我怕他有什么意外……警官大人,能不能请您加派人手替我找找他?”
警官翻阅着手中的档案,叹了口气:“你自己说吧,你丈夫又是个青壮年,精神上面也绝没有问题,时间已经过了五天,如果被绑架,也肯定有绑匪打电话来的。你说,他有手有脚的,我们能怎么找呢?”
警官又敲击着桌面:“而且,我们致电给他在香港的父母亲,他们又一口咬定,儿子是有跟他们联络的,说明是没生命危险的。”
他同情地看着这个女人,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沈婉却不信:“不可能。我们感情很好的,他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人离开的。我……”
“你回去吧。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警官已经无意再和她谈下去了。
他敷衍地挥了挥手,又钻进了办公室里。
沙发上,正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眼眸却矍铄有神的老者了。
他双手交握在手中的龙头拐杖上,笑容自得。
“刚才那个女人,是报案的吧?”慕容傅淡淡地道。
警官懊恼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说她男人失踪了,天天三趟往我这里跑。哎。可把我给烦死了。”
慕容傅轻笑:“真不巧,她要找的人,我刚好认识。”
警官咦了一声:“难道,您知道些什么?”
慕容傅笑得意味深长:“那是自然。她的男朋友可是相当出色的。不过是她死缠烂打,才求来这段感情。只可惜,男人家里也反对,男人也玩腻了,自然就不再和她联络。没想到,她竟然为了找他出来,玩起报警这种手段……”
慕容傅惋惜地连连摇头:“这女子,是够聪明。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啊。让她找到了,又如何呢?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浪费警力的事啊。”
警官连连点头:“慕容先生说的是呢。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我们自然是不会插手的啦。”他一边笑着,一边口气里还是不无惋惜。“只可惜了,这女孩子长得相当灵秀,哎。不晓得,为什么她男人就这样不告而别了呢?”
慕容傅淡淡地道:“再好的女人,男人早晚有一天玩腻的。这需要什么理由?喜新厌旧罢了。”
他的口气明显冷淡了下来,警长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赔着笑脸。
开玩笑,慕容傅跺跺脚,澳门的地都得抖三抖。
警长又不是脑子缺根筋,会跟他对着干?
沈峰眼睁睁地看着沈婉一阵风似地从门口冲了进来,又马不停蹄地冲到了楼上。
他连忙跟在了后面,气急败坏的:“你又去警局了?”
沈婉头也不回的:“唔。是。”她一边应道,一边飞快地把几件衣服扔进了行李箱。
沈峰急眼了,他伸手去抢:“那个混小子不回来,你满天下地找他,现在还想怎么的?千里寻夫?”
沈婉总算抬眼看向了父亲:“我要去香港一趟。”
“不许!”沈峰跳起了脚。
知女莫若父,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去香港,就是去纳兰家问纳兰容若的下落?
“他自己有手有脚的,一个大男人,难道你还担心他被人骗去泰国当舞娘?不要再找他了。你已经什么方法都用过了,既然他都不回来了,我就不许你到香港再去找他!”
说是结婚,可是,没有聘礼,更没有婚礼。
纳兰家的人,连个闷屁都没有放。
沈婉怀孕,住院保胎,忙前忙后的,也是他和他女人,别说纳兰宣那对老家伙,就连纳兰容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沈峰心里,早就窝着火了!
这闺女,虽然他平常是忽略了点,但也是他辛苦拉扯大的,是他心头的掌上明珠啊。
现在,被纳兰家的人,就这样丢在澳门不闻不问的,受尽委屈,如果不是沈婉拦着他,他早就上香港找纳兰宣那个老家伙单挑了。
可以想见,女儿去到香港,也讨不了那家人的好,作为父亲,他怎么舍得让女儿去受人委屈?
沈婉没有理会。
她自顾自地把洗漱用具放好:“我出去两天,很快就回来。店里的事就交给你和阿姨了……”
沈峰被气得半死:“婉儿,够了!你还是我那个宝贝女儿沈婉,你就不能去这趟香港!”
他咬牙道:“你都不想想,最近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爸爸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那混蛋小子跑得无影无踪,你三天两头地往警局里跑,被那些警察说风凉话。你还不死心,又找私家侦探,又到处在报纸上,电视上登寻人启事。有用吗?如果他有心,他早就回来了!”
女人听见了他气急败坏的大吼声,连忙也跟上了楼,一个劲地拉他,不让他再说下去。
“够啦,婉儿多大的人啦。她自己知道的。”她直朝沈峰使眼色,生怕他把沈婉给刺激得想不开。
“我偏要说!她自己哪里知道?”沈峰甩开了女人的手,怒气冲冲的,“要我说,你再找,他也不会回来了。他根本就没事,只不过是不想见你了。女儿,他不要你了,不要你和孩子了!”
沈婉的背影一僵。
半天,她才低笑了一声,继续收拾着行李:“爸爸。我只要求一个答案。就算是离开,就算是分手,我也可以接受。但是,前提必须是他堂堂正正地站在我面前,跟我提分手!”
她转身,眼神里是一片坚毅。
“我不能接受,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是一个缩头乌龟,连分手二字都不敢提就玩人间蒸发!是好是歹,我都要找到他,跟他讨一个准信!我绝不允许,人家这样对我!”
沈峰身子一震。
半天,他才叹息了一声:“傻女儿啊,就算是……那又有什么用啊……”
他心疼如绞。
反而是沈婉,浅笑着走过来,抱住了父亲:“爸爸,你要相信我,能处理好这样的事情。也要相信你女儿,绝不会这样没交没代地让人始乱终弃。你何必担心我呢?难道没有男人,我沈婉就会活不下去了么?”
沈峰已经不忍再说了。
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那人却玩起了人间蒸发……
要是找到那个男人,他,沈峰,绝对要把他痛揍一顿!
当然,要他能打得过的前提下……
沈婉当天就踏上了往香港的轮渡。
容若的手机,依旧处于关机状态。
到达容若家楼下时,已经是那天的傍晚了。
马路上车水马龙。
在小区健身花园里,到处都是放学归家,在尽情玩耍的小孩子。
沈婉站住了脚步。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多讽刺啊。
当时,她假怀孕,得以住进了这里。
现在,她真怀孕了,纳兰家的人,却不愿再相信她了。
曾经,她的想法很天真。
只要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只要她和容若再继续坚持下去,哪怕一开始,纳兰家的人是因为孩子不得不接纳她,她也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替自己在之前犯下的错误赎罪。
只是,她没有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悄悄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脸颊上是一片湿润。
她伸手拭去。
一个母亲,不需要眼泪。
她需要真相。
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向前迈了一步。
却又停住了。
楼下防盗门开了又关。
熟悉的两个身影,正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纳兰宣习惯性地背着手,霸气十足地走在了后面。
纤紫穿戴一新,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贝壳包包,脸上也花了淡妆,小媳妇样地跟在他背后。
两人脸上看不出有什么遭受变故的痕迹,纤紫一边走还一边神经质地抓着头发,应该对此行相当重视。
沈婉大步迎了上去。
纳兰宣无意地抬头,看见了她匆匆而来的身影。
他脸色一沉,别过了脸,竟脚步一缓,拐向了旁边。
纤紫在后面抓着刚做好的头发,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纳兰宣的脚步已经放慢,她整个人无意识地就撞了上去,被纳兰宣坚硬的背部撞得退了几步,连连哎呦。
“你没长眼睛?”纳兰宣斥了一声。
他虽是在骂纤紫,眼睛却瞪着沈婉,指桑骂槐的意思相当明显了。
沈婉也不介意了。
她已经小碎步地走到了两人面前。
她气息微喘,穿着的宽松衣服,平底鞋子,多多少少也让人看出了一点端倪。
只可惜,纳兰宣现在也不可能相信她。
“伯父。”沈婉挡在了他面前。
“好狗不挡路。”纳兰宣冷哼了一声。
沈婉咬牙道:“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心里对我有怨气……”
纳兰宣哈哈一笑:“我们心里对你没有怨气。因为,你在我们心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无谓的人,我们为你生气?是吃饱饭没事干吗?哈!”
沈婉深吸了口气:“行。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你想说,你又怀孕了?”纳兰宣冷冷地道。
沈婉也冷笑了两声:“我怀孕,是我的事,我是孩子的妈妈,我自己负责!可是,我想请问您二位,你们是否也对自己的孩子负责了呢?”
这言下之意,竟然是在指责他们没有尽做父母的职责了?
纳兰宣大怒:“你这个女人,我做事做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的!你算哪根葱?”
“我是不算。”沈婉不甘示弱,“那容若呢?他有发言权吧?”
纳兰宣皱起了眉。
“容若失踪了。”沈婉缓缓地道。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有多痛!
跟父亲说的那些话,在现实面前,其实就是一不堪一击的。
她疼。
他不要她的话,她是能活,但是她的心会先疼死了!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他失踪到现在,已经十天了。在他失踪前一天,他还因为旧伤复发,犯头痛。他失踪的那天,是周末。他还像平常一样,去医院里开例会。然后,开完例会,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在澳门见过他了。”
她痛苦地看着纳兰宣:“我已经用尽了所有方式找他,包括报警,包括登报,包括找私家侦探。没有任何消息,他就像在澳门人间蒸发了一样。伯父,你可以不管我,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不能不管容若啊!他是你儿子啊!”
她的眼眶已经红透:“我之前一直试图用电话联络您,但是您一直都不肯接听,我,我唯有……”她咬牙,“我是怕,容若已经有了意外……”
纳兰宣的表情,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甚至,他的唇角,勾起了一缕嘲讽的笑意。
纤紫反而生气了。
她上前一步:“不许你咒我儿子!他才没有事呢!”
“伯母。”沈婉越发着急了,“这不是讳疾忌医的时候啊!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容若……”
“不需要。”纤紫反唇相讥,“我儿子好得很,他前天晚上才跟我通过电话,他现在在美……”
纳兰宣回头瞪了她一眼,她才悻悻然地住了口。
沈婉大吃一惊:“他,他跟你们联络了?”
“当然联络了。”纤紫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就是这个女人,利用她想早日抱孙的愿望,一再欺骗她,把她当猴耍,把她的家里搞得一团乱!
她得意地道:“难道容若没有告诉你,他每周都会跟我打一次电话的吗?实在很不巧,你说他失踪了十天,赶巧了,就在那天周末,他还跟我打电话来着,甚至,这十天里,我们都通了好几次电话。”
“而且。”纳兰宣缓缓地补充道,“他亲口告诉我们,他已经在着手准备和你的离婚事宜。我也催他尽快给你发律师信。他昨天晚上也已经答应了。”
沈婉愣愣地看着他们。
她倒退了一步,一个劲地摇头:“不,不可能。他的手机,一直是,打不通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