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了她身边,看着她手上闪闪发亮的表,忽然拉住她的手,凑到唇瓣一吻:“对不起。”
沈婉眨巴着眼:“又不是你做的东西把我毒翻的,干嘛道歉?”
“我应该得知道是你生日的。”容若却道,“午夜十二点之前,我一定补。以后也不会再忘记了。”
沈婉笑了。
一天被人忽略的忧伤,因为他这话,而完全释怀了:“我又没有告诉过你,你不知道很正常的。”
他却堵住了她的唇瓣。
他知道她不舒服,这个吻,只是轻轻地触碰一下而已。
她闭上了眼睛:“既然我要留院观察,就今晚陪我过一个晚上就是了。”
她靠在了他身上,声音仍旧虚弱。
他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怀中已经阖上眼睛的她:“睡一觉吧。醒来的时候,就一切都好起来了。”
沈婉迷糊地应了一声,慢慢地就昏昏沉沉入睡了。
不晓得睡到什么时候,她睁开眼睛迷糊地一望时,窗外是黑乎乎的夜色弥漫,身边是空寂寂的一片,她伸手一抓,他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抱住被子坐了起来,扭亮了床头的灯。
病房里,果然只有她一人。
灯光照着白惨惨的墙壁,让她心莫名地一寒。
她的身子越缩越紧。
他去了哪里?
“咔哒”一声,把沈婉吓了一大跳。
她循声望去,才看见是旁边一个电炉自动的模式启动了。
清淡的粥香弥漫在病房里。
容若是担心她醒来的时候肚子饿了,所以才特别准备白粥的吧?
她刚想说服自己再躺下去睡一觉,天边一声炸响。
她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一响之后,天空都被照亮了。
沈婉才看见了现在不过是晚上十点多。
怎么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似的?
她还没细想,几乎看不见星星的澳门夜空,再次被巨大的烟花照亮了。
她挣下了床,拉开了窗帘,就清楚地看见了窗外迷人的夜空。
各种别出心裁的图案,做出了“祝你生日快乐”的花样。
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交相辉映着。
声响巨大,却也掩盖不了她的心跳如鼓。
最后,烟花在两个字“婉儿”的图案中慢慢地谢幕。
而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在医院的草坪上,他忙得满头大汗。
哪怕是在二楼,也能看见楼下的他似乎试验得不太满意,俊眉微拧着,旁边一个人指手画脚的,在给他出着主意。
那人怀里还捧着一大捧玫瑰,见容若始终没有动,对方索性自己把玫瑰梗用力地插*进草坪泥土里,歪歪扭扭地,插出了一颗丑里吧唧的爱心的模样。
夜色太黑,沈婉只能看见草坪中央一圈黑乎乎的东西,一点美感都没有。
容若推了对方一把,才从对方背着的大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堆亮晶晶的东西。
一株玫瑰,一个高脚杯。
红与白,黑与亮。
很快的,草坪上亮了起来。
沈婉眼前也一亮。
高脚杯中的烛光摇曳,配着红色的玫瑰,花香悠悠,烛火闪闪。
另外那人把剩下最后一朵玫瑰花插*到了容若的胸口。
容若似乎嫌弃了一下,还把花丢到人家脸上去了。
沈婉在上面看得忍不住都笑了。
这样的容若,才是她认识的容若。
烟花、烛光、玫瑰,那是他找了多少军师才想出来的啊?
她笑中带着泪。看着窗下的两人已经准备上楼,她赶紧走回到床上,把灯熄灭,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装睡。
门外的说话声渐近。
“我跟你说的,绝对没错的啦!她肯定会感觉很浪漫,说不定会哭出来!”外面那聒噪的声音,应该是纪默言那家伙的。
容若没有说话。
沈婉猜得到,他肯定一脸鄙视的表情。
因为纪默言又叫了起来:“我做的难道不好吗?你怎么不说,你翻了一个下午的百度还想不出一个好点子?我告诉你,我专业泡妞三十年,我的功力,哼哼……”
“妞呢?”容若只问了一句,默言就彻底地哑巴了。他干脆把对方一推,“好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鄙视你!”默言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远,“早知道我就不要理你了,让你学百度里说的一样,写一千句话,叠一千颗星星,你到时候不要叫我帮你写……”
容若摇了摇头,才小心地打开门。
屋里很安静,沈婉应该还没有醒。
他吁了口气,手心隐隐发烫。
第一次替女孩子过生日,本来就不善于表达的他,简直是被逼到了绝境。
煞费苦心跑了半个澳门买到的烟花,试打了几颗,就全部哑了,不得不用回纪默言的桥段,让他好一通嘲笑。
可不管是哪种哄女孩的方式,对他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
这样的他,不懂浪漫,也不善于言辞,她会觉得满意么?
他刚走近她,就看见被窝动了动,她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她明知故问道。
他摸了摸鼻子,也没有打开灯,就替她掀开被子,披上了衣服。
“哎,去哪啊?”他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娇呼了一声,已经被抱到了窗前。
“快看吧,蜡烛很快灭了的。”他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沈婉扑哧一笑,大大的眸子里,哪里有睡意啊?
她转头,双手环住了他的颈。
“老实交代!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么?”
容若垂下了眸子,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你明知道的,何必问我?”
“既然你知道我知道,何必花那么多的心思?”她温柔地吻了他的唇瓣一记,把他的手放到了面前。
在窗外烛火的照耀下,她清楚地看见,他手上被蜡烛和烟火烫过的一点一点痕迹。
她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娇艳唇瓣之前,轻轻地逐一吻过那些伤口。
他身子一震,只是垂眸看着。
半晌,他才道:“婉儿,生日快乐。”
“有你的日子,就是快乐的。”她抬头,星眸之中,泪光闪闪,笑容却夺人心魄的美。
他心神摇曳,捧住了她心形的脸蛋,倾身正打算献上一吻。
“呀!火烛啦!”外面忽然传来了鬼叫声。
两人被吓了一跳,再往窗下看去的时候,负责医院保洁工作的大姐已经把那些蜡烛一个个踩灭:“啊。还好我及时发现,要不整家医院都要烧起来的喏!”
沈婉忍俊不禁:“看来,你这个人,就是不适合做这种浪漫的事的。大煞风景啊。”
容若也长叹了口气:“错了,是再次证明,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沈婉忍住笑,跳上了他的身子,双手环着他的颈:“好吧,现在你的女王大人肚子饿了,抱我到床上,喂我吃粥吧。”
“遵命。”他暗笑了一声,把她抱到了床上,贴心地盖好被子。
看着他吹凉了调羹里的粥,才喂进她口中的温柔模样,她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向往:“容若,假如,几十年后,我躺在病床上,你也能这样喂我喝粥,该多好啊?”
他微微一笑:“行。我能喂你,一辈子。”
沈婉傲娇地别过头去:“你是咒我一辈子生病呐?”
她的脸被转了过来。
一个又一个密密的亲吻,印在了唇瓣之上。
“讨厌啦。”她的抱怨一点也不真心。
双手拥住了他,她献上了自己的红唇。
如果真的能够一辈子,那该多好……
沈婉在第二天就办理出院了。
她的症状基本已经消失,就是得好好用白粥把肠胃调理上两天。
“梅若雪的东西,哪怕裹了糖衣,你也别往嘴里送!”容若警告地对沈婉道,“那家伙,她怎么没被自己毒死?”
沈婉忍不住莞尔:“她都没把容翊给毒死,最多,就是拉多几天肚子。主要我身体太差了,居然几口蛋糕都没能扛得住。”
因为提到了容翊,容若微微地失神了,半晌,他才握住了沈婉的手,刻意岔开话题:“这几天,店里的事情,你就别操心太多了,我下了班,就过去陪你。”
“行了。你还是高冷点吧。这样哆嗦的你,我真不习惯。”
沈婉吐了吐舌头。
让她一直睡在床上什么都别动,什么都别做,那她整个人就都变成废材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怎么样灵活运用,还难不倒她!
容若无可奈何。
这个女人,如果不要那么聪明,就稍微笨那么一点点,不就好了么!
把沈婉送回房间,容若刚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走了回来。
“又怎么了?”沈婉看着这个爱操心的家伙,简直哭笑不得了。
他却褪下了自己的衣服。
“干嘛?”沈婉连连后退,“我没怎么吃东西,全身无力,不适合运动,我……今天天气不好……”
生怕自己稍微说少一个理由,就会被“就地正法”。
容若瞪了她一眼:“我是想告诉你,我去弄了这个。”他把背转过去给她看。
在他光洁的肩头,纹着一个小小的英文字母“W”,几朵小玫瑰围绕着这个字母,娇艳地盛开着。
沈婉的眼睛睁大了:“啊?你……”
他把衣服拉好:“我是你的。好了,我走了。”
他溜得比兔子还快,沈婉想追,都追不上。
那家伙,刚才是可疑的脸红了吗?
她抱住被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讨厌鬼,居然偷偷地去纹她的英文首字母在肩头,装什么浪漫啦真的不适合他。
可是,为什么嘴角一直都只能是上扬着的呢?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
她也要去纹身,把他的“若”,纹在自己的胸口。
前提是,他得不介意纹身师看到她的身子才行。
一想到他可能有的反应,她的笑容又完全没法控制了。
真的好爱他,怎么办?
原本想着,把时间空出来照顾沈婉,但是一连几天,容若都忙得不可开交。
医院重新开辟了急诊部。
声名在外,来求诊的病人不计其数。
这家小小的私立医院,几乎没有办法容纳那么多的病人了。
容若开始在考虑,什么时候能向特区政府要求批一块地,来扩大医院的规模。
这天,从出入境也转来了一个急诊的病人。
“怎么回事?”接诊的医生不敢大意。
“从一下飞机,就开始发高烧。”转送来的工作人员也很紧张,“最好让你们院长看看,最近我们查得比较严,这个旅客,是从西非刚回来的!”
医生一惊,也不敢贸然决定了。
他连忙找来了容若。
容若赶来的时候,一直高烧的病人刚刚恢复了意识。
容若给他测了温度,看他一脸难受的模样,追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对方摇了摇头。
容若已经转头对护士道:“先推他去验血再说。”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哇啦咧地吐了起来,喷洒出来的秽物甚至喷到了容若的白大褂上。
护士尖叫了一声:“啊,院长,你的衣服……”
容若却毫不介意:“快帮病人换掉衣服。我看看他的情况!”他随意地脱下了自己的医袍,双手按在了病人的胃腹部,轻敲着:“哪里痛,你要告诉我。”
病人含糊不清的:“哪里都痛,哪里都痛,我连手脚都酸痛,医生,救救我!”
“没事的。”容若示意护士赶紧给他验血,“可能是一般性的肠胃感冒罢了。”
目送着病人离开,他才细细地洗起了自己的双手,低声交代着:“这个病人,给他一个单独病房,你们接触他的时候,最好都要有隔离措施。还有,他的情况你们单独汇报给我。我来跟进这个病人就好。”
“还有,他的验血报告一出来,马上就要给我。”
护士艰难地咽了口水:“难道,院长您怀疑……不会吧?”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她还碰过那病人来着!
“万事有可能。不会就最好了。”
容若没有心情再跟她解释下去。
他长腿一迈,已经跟上了前面的病人。
病人已经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他抽完血,量完血压,就被送进了监护隔离病房。
输了退烧液,服用感冒药,他的情况,却似乎没有好转。
容若正打算给他用重一点的药,护士已经慌慌张张地来报告:“病人又醒了。他说肚子很疼!”
容若又赶到了病房。
病人已经在洗手间里疯狂地腹泻了。
“取样,做个检查。”
“院长!”护士声音颤抖,“他拉血便了!”
容若的眉蹙了起来。
“院长,病人的血检报告出来了!”
容若抓过来一看。
“白细胞及血小板减少,肝功能异常,血清淀粉酶升高……”
一系列的指标,都在跟他说明,这个病人,并不是单纯的肠胃型感冒!
“继续密切观察。必要的时候,给他做肠镜检查。”
病人在第二天就出现了别的新症状了。
他的鼻子开始流血不止。
好不容易打了凝血针,把鼻血止住了,病人一咳嗽,又开始咳出血丝出来。
他的亲人从香港赶了过来,却被拦在了隔离病房外,没有办法进去探望他。
只能隔着玻璃,看着全副武装的容若在替他抽血,做常规检查。
“医生,我老公怎么了?”病人的老婆哭成了泪人儿,“他刚从西非回来,我们打算下个月在香港结婚,然后他就定居在香港的,为什么,现在他……他到底什么病啊?”
容若眉心紧锁:“不排除出血症之类的。我们现在已经把他的血液样本送到北京那边去做PCR检测了,检查需要时间,请你们耐心等候。”
看着病人家属的满眼泪光,再看到隔离病房里病人昏迷中还在不断地咳血,容若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查不到病因,他就不敢用药,病人就只能继续地痛苦下去。
他心里比谁都急。
因为这个病人,他连沈婉那边都不敢去了。
因为一走,病人的情况就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如果是出血热的话,也会有一定的传染性。
虽然,他更恐惧的,是别的……
他摘下了厚厚的无菌服。
一直穿着这套玩意儿给病人做检查,脱下来才感觉沉甸甸的,举了半天,手都是酸的。
他昨天被弄脏的医袍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办公室里了。
秘书抿唇一笑:“那小护士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了。院长,真是艳福不浅。”
容若瞥了她一眼,她才吐吐舌头:“不过,那丫头今天就请病假了,说拉肚子了。估计是不好意思看见你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因为替他洗了衣服?
如果不是医袍不见了,他本来打算自己洗的。
刚一坐下,他就觉得头昏脑胀的。
就连看着自己的双手,就觉得影影绰绰的。
难道,他是这两天累过头了?
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微微的红点。
是前几天晚上帮沈婉过生日的时候灼伤的吗?
他仔细看了一下。
好像不是。
他的眉毛猛地一拧,忽然大喊了一声:“快去看那个病人!”
监护室里的护士,就这么看着他去而复返,把病人的上衣都给脱掉了,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病人的身上,跟他一样,长了一些微微的红点。
只不过,分布得比他的要一些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