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用碟子取了块蛋糕,问问有没有豆浆,结果只有牛奶,她就觉得这酒会没意思得很。她不想干别的,她就想吃饱了,混够时间回家。
“是谷雨吗?”一个男的端着杯子过来。
谷雨正塞了一口蛋糕,赶忙抬头,见是吉赞,忙点头笑笑。
“让我喝口水,这蛋糕噎死我了!”她一边吞咽,一边艰难地说。
吉赞哈哈大笑,说:“是你口大,你看这场子里谁这么大口地吃东西。”
“我是真饿,吃几口就好了!”谷雨放下蛋糕,拍拍胸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你怎么在这里?”
吉赞笑笑,说:“温州商会的活动嘛,市里边也要来人的,我是家属,来蹭酒的!”
谷雨明了地“哦”了一下说:“和我一样,我也是家属,来蹭吃的。”
吉赞上下打量一下谷雨,说:“穿了这身儿来蹭吃的,可够隆重的!”
谷雨叹着气说:“可不是吗?我要是个男的,衬衫加西裤,怎么也得穿他几年。偏偏投生了个女的,还有个要面子的妈!”
吉赞莞尔。谷雨妈他是认识的,还一起吃过饭呢。那可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儿。
“你这衣服不便宜吧!绣工挺好。钱全花在功夫上!”
谷雨撇撇嘴,说:“死贵!一想起来就肉疼,不过,当时心情不好,花钱就痛快了!”
吉赞想笑,谷雨说话的样子就让人想笑,她跟他有点没遮没拦的亲近,倒是什么话都愿意说。
他看出她没怎么化妆,在灯光之下这比起那些妆扮精致的女孩子会显得平淡。但若近看,什么是真美女什么是假美女就一清二楚了。谷雨肤质好,五官里透着江浙人的灵秀,而且她说话做事不扭捏,就一派天真的坦荡,这让人挺舒服的。
他问:“齐家有没有说,你有事就找我,这都快一个学期了,也不见你一个电话?”
谷雨擦擦手说:“又没什么事找你,反正——,反正知道你活着就好啦!”
吉赞不禁摇头,他现在真的知道齐家为什么喜欢谷雨了,她不黏人,不没事儿找事儿,不想捕获谁,也不想依赖谁。这真是个干净大气的女孩子!
“和齐家联系吗?”他有点不情愿地问。
谷雨点点头。小声儿说:“开始不联系的,因为很多问题,想着高中结束了就结束了吧。但后来他每天寄明信片,弄得……弄得我都不敢去食堂吃饭,后来,后来就只好投降了!”
“开心吗?”吉赞看着她的眼睛问。
谷雨点点头,说:“不勉强自己比较舒心,尽管未来也不知道,现在他帮我学外语,我发现进步挺快的。我也算帮他学中文。”
“你帮他学中文?”这话让吉赞很有兴趣。
谷雨轻轻一笑,说:“算是吧,我怕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流的,隔了那么远,就给他出了一些题,让他回答。比如:‘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下两句是什么?”
“是什么?”吉赞也一时想不起来。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啊!”谷雨得胜般地哈哈大笑。
“哦!确实读过。那再来一个!”他的好胜心也被挑起来了。
谷雨想了一下,说:“‘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的上两句是什么?”
“这个知道!”吉赞雀跃。“‘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厉害!厉害!后两句能顺出来,前两句就难度太大了!”谷雨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他。
吉赞很开心地笑了。他说:“我也考考你,就是唐诗三百首里的。”
“好!我背了好多呢,请放马过来!”谷雨很洒脱地一扬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嗯——“吉赞略一沉吟,说:”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下两句是什么?”
“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说完,谷雨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夸赞似的。
她托着腮,因为得意,头发散了也不知道,就那样懒懒地绕着她细长的脖颈,吉赞一时有些愰惚,竟然忘记点赞。
“谷雨来了,也不去找妈报个到!”说着话卢文芳就走了过来,她把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眼睛却审视地看着女儿对面的男孩儿。
吉赞一下子清醒,他赶忙站起来叫了声“阿姨”。脸竟然红了。
“妈,我们在聊天呢!”谷雨也站了起来。
“呵呵,人一多,我都没顾上好好看看我女儿!”卢文芳站远一步好好端详,眼里都是赞赏和骄傲。
“好啦,你快去跟人家谈生意,我们在这里谈诗弄赋呢!”谷雨害羞地推了一把。
卢文芳哈哈一笑,冲吉赞摆摆手,走了。
等她走远,两人相视一笑,重又坐下,谷雨说:“你知道我妈同意我选国学专业的理由吗?”
“说说看!”吉赞一付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妈说,她不需要我挣钱,说会点诗词歌赋可以哄骗男人!”说完,就是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吉赞哈哈大笑。
谷雨也跟着笑,等两人都消停了,谷雨忽然认真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就是闷着头往前走,有人找拍广告,那就拍一个,没有,也不急切。……也许,我还是想挣钱吧,挣多多的钱,不用为这事那事发愁。诗词歌赋,说到底是用来骗自己的,以为生活本来就是那样郎情妾意、风光无限……”
吉赞不知该如何表示。他知道她曾经活得艰难,但现在她好了。可是她眼底里的困苦还是在的。
“谷雨,这些会跟齐家说吗?”
谷雨想想,想起下午见到周全的时候,问周全“你知道我的心情吗?”,那时,那些话是可以告诉周全,却不会告诉齐家的,她确定当她和齐家的关系改变以后,有些话,她不想告诉他了。
她说:“以前会的,因为是同学。现在么,不想让他烦恼,也不想让他操心。所以,还是用诗词歌赋来骗骗他吧!”说完,她便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你却愿意告诉我!”吉赞紧盯着她。
“因为,”谷雨抬眼看看天花板上璀璨的吊灯,落寞地说:“你是离他很近的人,我一见到你,便想到他了。所以,我们自然没有距离。”
这话让吉赞心里不由闷闷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齐家快回来了。到时,我们一起去滑雪吧!”说完,他站起来,不想再和她在一起了。
谷雨站起来送他。
他的背影和齐家一样挺拔。
这一刻,她想到和齐家在一起的日子,隔了这么久,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呢?她觉得她的恋爱就和自恋差不多:想象自己在他心里的样子,想象他在思念自己的样子,反正,就是想象,空空落落的想象……
“我妹妹是真女神,刚刚那帅哥已经深陷情网不能自拔!”候欢戏谑地端着一杯奶过来,放在她面前。
“别胡说,”谷雨横了他一眼,“他是齐家的发小!”
“嗯?齐家!朱齐家?”候欢一皱眉,狐疑地说:“你和他还有联系,而且是很深的联系?”
谷雨躲闪了一下,不想正面告诉他。她和齐家的事,她不希望家里人过早地知道。候欢,也算家里这边的人吧!
“当初,我就怕他监守自盗,结果,他还是盗了你的心,对不对?”候欢逼问。
“我的心一直都在这里,不用你操心!”谷雨嘴硬。
“呵呵!”候欢冷笑一声,“妹妹,如果我去跟文芳阿姨或者我爸说,我想和你结婚,你猜猜结果怎样?”
“啊!”谷雨跳了起来,“你要死啊,什么话也说!”
候欢被她的态度刺激了一下。他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说:“妹妹,本来我也没想娶你,但你这么嫌弃我,哥很受伤害。如果朱齐家回来,你告诉他,我想跟他打一架。”说完,他猛地挥了下拳头,把谷雨吓得一哆嗦,然后他得胜般地扬长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