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话来是要见行动的,人家还没有给她正音,谷雨就先出去买了二斤鸭脖儿。
当她把这红乎乎油亮亮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河北人余恬就两眼放光,她问:“是否还应来上二两烧酒?”
萧随嗤了一下,说:“说的好像你是个快递老哥一样!下了班,一壶洒,二两肉,脚下再踩个泡脚盆!”
“你不懂,这是人生的诗意!此处应当有酒!”
谷雨嗬嗬地笑,因为余恬说得极其认真。她说:“下次到外边喝吧,小心让宿管发现!”
四个女孩子坐下来啃鸭脖儿。
味蕾一但打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
余恬问:“你拍广告是不是挺赚钱的?”
其余两人就望着谷雨,她们第一次把拍广告和同寝的女生联系起来。
谷雨老老实实地说:“比快递小哥容易一些,但也要做准备、下功夫,假模假式的肯定不行。”
余恬舔了一下手指头,问:“你……业务多吗?”
“业务”这个词让谷雨哈哈一乐,她说:“这就凭运气,有人找又愿意拍也就算有业务了。前几天答应要去拍个跑步机广告,可是病了一场,不能去了,业务也就跑了!”
“哦!”余恬很是可惜。
谷雨问:“你们为啥选这个专业?”
萧随说:“爱好。北大进不去,好在这个跟文学沾点边,就来了。”
余恬说:“我的情况也差不多。”
大家一齐看向大眼睛的张颖,张颖说:“我嘛,是志愿让同学修改了,只好如此。”说完了,愤愤然地把鸭骨头咬得咯咯响。
众人瞪大眼睛互相看看,敢情这里边还有“案情”?
张颖清了下嗓子说:“我们班有个同学手贱人更贱,报考前把我们班八个人的志愿全给修改了,其中还有跟他关系好的……,结果大家的志愿全乱了,还好,没把我弄去学考古去!人家要学海洋生物的那个都去学临床医学了,要去当警官的那个现在进了中华女子大学!”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余恬不忿地问。
“哼!”张颖一声冷笑,说:“不完又怎样?那个家伙肯定要被判刑。我们家倒是提起了民事赔偿的要求,可是能怎么赔呢,他爹是瘫子,他妈是瞎子……,而且招生已经结束了,还能因为一颗子摆错了位置就把整盘棋都推倒了重来吗?”
大家唏嘘不已,人的运道真的不是自己说了算啊!
余恬问:“你呢,谷雨?”
谷雨吸了口气,说:“我算是幸运的吧,不想离开北京,报了一个国学就考上了。其实我基础挺差的,全凭考试时状态好,临考突击了一段也算管用。”
大家又是摇头,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幸或不幸。
余恬说:“我们这个专业不好就业啊!当学者吗?有听说从民办大学出来的当学者吗?”
张颖说:“为什么不能?我已经被摆错一次了!”
她明显很气愤。谷雨赶紧说:“那就让我们各自努力吧,你努力当学者,我呢,像我妈说的,会点诗词歌赋哄骗男人!”
一句话说得气氛轻松下来。张颖摇摇头说:“我不当学者,也得准备考研,真的,这件事让我们全家都太憋气了!”
大家都点点头。谷雨说:“对了,我们协调一下时间吧,一块住着协调好了大家都方便。”
萧随问:“怎么协调?不就是回屋看看书,洗洗就睡吗?”
谷雨想想说:“我要是练瑜伽会不会打扰你们,还有,我想把声音放出来念书?”
余恬看看其余两位,再看看所剩无几的鸭脖子,她脸上抽了一下,问:“你是要天天练吗?”
谷雨说:“是想天天练,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就在教室里念书,回宿舍做瑜伽。这样,我会在地上铺个垫子,可是,最好不要太吵……”
萧随挠挠她的短发,说:“这样吧,咱们把话说透了,你的做法可以试行一段,如果我们觉得太不方便,你就出去租房,你看怎样?”
余恬说:“萧随说得有道理。暂且你念书时我和你一起念,这样就不存在你打扰我的问题,而是互相打扰。”
谷雨无奈地笑笑,她知道她的要求太多了。她说:“下午下了课,我们还是在教室里念吧,一人一个角落,谁都不打扰谁。”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了,第二天下午,听老师讲完秦简,谷雨就没离开座位,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就打开《诗经》。先把上面的音注清,就开始一遍一遍地朗读。等读得自己有点感觉的时候,她就打开复读机,录一遍,放一遍,再读一遍。如此反复,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吃饭时间。
但人是很喜悦的,觉得自己在过一种有安排有方向的生活。和朱齐家的情事仿佛被她关在一个暗暗的抽屉里,她没空去打开看它,心想,也许会慢慢地把它忘掉。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同学们对于她的勤奋表现出不一样的关注,觉得她做秀的人挺多,因为一般人如果真用功的话,会默默地念书,而不是一遍一遍地念出来。
男生对她感兴趣的人不少,但看她来去匆匆,旁若无人的样子一时又觉得不好搭讪。有人试图坐在她旁边陪她一起读书,她只是抬起头笑了一下,就又沉浸在书本里边了。她似乎陶醉于这种重复的、简单的生活,眼前没有饭局、没有邀约、没有时尚新款,只有古代那些痴情到呆傻的男人和女人。这让旁边的人觉得在她旁边坐着也是种打扰。那么,有什么意思呢?只好走掉。
可是,有个人对谷雨却兴致盎然,她对于谷雨的关注甚至到了与她妈比肩的程度。
这个人就是温小糖。
谷雨在饭厅里见过一次温小糖,她当时一愣,就不以为然地走掉了。她不知道这种民办大学是不是不需要多少分就可以进来,也不知道温小糖是不是像她一样参加过高考,总之,她真没兴趣知道。她只知道,有温小糖在的地方,肯定会有关于她的流言。但她还是不以为然。她还是深信那句话:不作不死。
这种不以为然深深地刺激了温小糖。她觉得她要被谷雨那付圣女相气疯。她决定要撕下她的假面让她现眼丢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