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第一天,听说今年的第一道台风要来了,但爷爷却坚持北上参加好友儿子的婚礼。
“一定要去吗?”早上去学校前,我又问了一次。
“因为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啊,而且儿子四十多岁了好不容易娶了老婆,怎样也要当面说个恭喜。”
“可是……”
“如果到时候风雨太大,我会在台北住一晚,家里有阿颢在,我倒是不担心。”
“好吧,那爷爷自己要小心喔。”
其实,看到今天依旧风和日丽的天气,实在很难相信会有台风,不过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波涛汹涌,所以下午放学经过商店街时,看见青菜店里挤满了抢购蔬果的人潮,但因为家里多的是乾粮、泡面,手电筒、电池也不缺,所以就没进去跟着搅和,只是拿了一颗隔壁新开幕的蛋糕店发送的黄色气球。
一回到家,蓝丞颢正好送走一批客人。
“今天生意应该不错吧!”我看见地上堆了几个泡面的空箱。
“刚刚爷爷打电话回来说台北已经在下雨了,晚上就不回来了,所以你晚餐想吃什么?”蓝丞颢将箱子摊开、堆叠在角落後,往後面走去。
“泡面就好啦,比较方便。”我解下绑在脚踏车篮子上的气球,跟上。
“那个太不营养了,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些绞肉和高丽菜,来煮粥好了。”
蓝丞颢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都可以。”
我拿着气球,在长廊、客厅来回地跑来跑去。
“怎么有那个?”
“新开幕的蛋糕店发的,他们的蛋糕看起来还不错,尤其是那个蜜糖吐司,看了都要流口水了。”跑到累了的我蹲在电风扇前,说话的声音被风吹得怪里怪气的,因为觉得好玩,又“啊、啊”地叫了两声。
这时,店里传来“请问有人在吗?”的声音。我松开手中的气球,说了句“我去看看”後,跑出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本来我还以为只有一位客人,结果大约有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年纪都跟我差不多。
“请问是不是有位叫蓝丞颢的在这里打工?”问话的是一位个子娇小的女生。
“有啊,你们是……”
“怎么来了?”
我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後的蓝丞颢,冒出了声。
下一秒,全部的人涌向他,接二连三的问话将小小的杂货店挤得闹哄哄的。
蓝丞颢找了个空档向我和他同学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之後大夥又拉着他聊个不停。
我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他们,从对话中可以约略知道他们应该是交情不错的同学,因为打电话到蓝丞颢家,所以得知他在这里打工的消息,再加上刚好其中一位(好像是明天才会到)的亲戚在这里开民宿,於是藉着来找蓝丞颢的机会顺便来玩。
观察了一会後,我翻了几页报纸,又东摸西摸了一下,感觉他们好像没这么快离开,於是无聊的又跑回屋子。
进了客厅,经过那颗飘到天花板的黄色气球旁,我随手挥了一下绑在气球下方的线,然後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好喝时,瞥见水漕里放着蓝丞颢拿出来退冰的绞肉,凝视了半晌後,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全部喝完。
“来写数学作业好了。”放下杯子时,我喃喃自语。
但是不管我怎么翻找书包,甚至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还是不见讲义的踪迹,正纳闷时,才倏地想到放学前隔壁同学说要借抄作业范围,大概是後来同学放回我桌上时,我忙着和翔太聊天而忘了。
这下不回学校不行了,我可不想功课加倍啊!
“我出去一下喔!”
匆匆跟蓝丞颢说了声後,顾不得他在身後问要去哪,我一迳地往前骑。
只是谁知这一去竞是两个多小时。
晚上六点多,风雨开始变大。
冲回杂货店时,铁卷门已经拉下了,进了屋里,也是漆黑一片,我叫了几声“蓝丞颢”,都没有回应。
“该不会跟同学出去了吧?还说要煮粥给我吃呢……”我将绞肉放进冰箱後,从柜子里拿出泡面泡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我打开电视,随便转了几台,都在播报台风动态,只好聊胜於无地边看电视,边吸哩呼噜地吃起泡面。就在面快吃完时,杂货店那边传来铁卷门拉起的声音。
我端着杯碗、站在长廊的尽头。全身湿答答的蓝丞颢从杂货店连接住家的後门进来。
“哇,全湿了耶,你怎么没带雨伞或穿雨衣出去?而且我还以为晚上你会住你同学……”
“你有没有怎样?”蓝丞颢突然打断我的话。
“嗯?我?我很好啊。”
“那我先去洗澡了。”
“……喔。”
摸不着头绪地看着蓝丞颢从我眼前走过、上二楼,直到桌上的手机响起,我才收回视线。
“你在哪里?”电话一接起,小夏着急地劈头就问。
“我在家,怎么了?”
“你去哪啊?刚刚蓝丞颢跑来我家找你,他说你手机都没人接,看他的样子很紧张,害我也跟着担心起来。”
“我回学校拿讲义,然後回来时遇到常来店里买东西的那两个小鬼,就到他们家……玩了一下电玩……”话越说越小声,因为我已经可以想像小夏此刻的表情了。
“陈茉莉,都台风天了不是拿了讲义就该赶快回家吗?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耶!”
“那时候只有起风又没下雨,我没想这么多嘛。”
“那至少该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我手机没带。”
“跟人家借一下电话不就行了?”感觉小夏下一句可能就会飙岀“笨蛋”之类的话,但还好最後放我一马,“算了,没事就好,晚上自己小心点,有什么状况就打电话过来。先这样罗,拜!”
结束通话後,我回想刚刚蓝丞颢问我的那句话,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对於先前还对他有些小怨言,因为感到抱歉,於是带着一点点的内咎加上一点点的讨好心态,我擅自先帮他泡了碗面。
但他是不是因为淋了太多雨在浴室里昏倒了啊,不然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三分钟一到,我打开杯盖,一边注意楼上的动静,一边翻搅熟了的面,心想着。
把纠结的面都搅开後,盯着碗里腾起的热气半晌,我决定上楼一探究竟。
在浴室前晃了半天,拿不定是要直接扬声问他,还是先敲门的好,最後乾脆将耳朵贴在门上,先判断里面是什么状况再说,不过不管我贴的多紧,就是听不到丁点声音。就在我思索着他到底是洗好了还是真的昏倒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我“啊”了一声摔进浴室,脚一滑,整个人飞扑到蓝丞颢身上,被吓了一跳的他因为防备不及和我一起往後倒,碰地的瞬间,“啪!”,一片漆黑。
“……停电了吗?”我不自觉地放低音量。
“大概是吧。”他也被我感染了。
“那是不是该去找个蜡烛或手电筒?”
“嗯,但是在找之前,你不先起来吗?”
对喔!
我迅速翻身、坐到一侧。耳根发烫着,我想脸颊也好不到哪里吧,哎呀,怎么连心脏都凑上一脚,咚咚咚地敲打着呢?
“你刚刚干嘛站在浴室门口?”
蓝丞颢的声音近得就像只距离几毫米般,因为好怕被他听见我鼓噪的心跳声,於是赶紧起身。
“我是要跟你说我帮你泡了面,然後……可以吃了。”
“……喔。”迟疑了一下後他才回应,看来对我的答案有些半信半疑。
“我、我们还是先下去吧,面糊了就不好吃了。”
我率先走出浴室,尽管摸黑中,但凭着对家中位置的熟悉,还是一下子就找到楼梯的方向,只是下楼时不知是思绪还停留在刚才,还是因为在意走在身後的蓝丞颢,一个漫不经心、踩了个空,虽然即时抓住楼梯扶手,却还是跌坐在阶梯上。
“该不会跌倒了?”大概已经司空见惯,蓝丞颢只是听到声音,就猜岀发生了什么事。
“嗯。”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吧?”
“还好。”只是屁股有点痛。
“我看我走前面安全一点。”他绕过我,走下几阶,“跟好喔。”
我乖乖地拉着他的衣角、紧跟在後,只是他才走两步就突然停下,我一头撞上他的背。
“又怎么了?”我揉揉额头。
“你靠太近我很难走。”
“你不是叫我跟好吗?”真是的!
“这样吧。”
蓝丞颢一把抓起我的手,也没理会我“欸?”了一声,就拉着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