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清童的声音很轻,音律有些飘摇,神色也很平静,可谭指月却在霎那之间脸色刷白如抹了白灰,全不复放在的愠怒和愤慨,而是...惊慌。
她死死地盯着她: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跟她之前从没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的曾经!
如她所言,炼狱般的曾经。
谭指月逼视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女孩儿对她来说有种让人害怕的气势,让她心胸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但她最终还是凭借自己超强的耐力抑制住了心头的那源源不断的惊慌。
她一定是故意的!对!她想要抢走自己的一切!所以她才用这种话来吓自己!
她已经不是年少时候的那个****的孩子,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
她一定是在吓自己!
谭指月收敛住自己澎湃汹涌的心思,苍白的脸上想要如水般的平静,可结果有些让人难为情,"钱清童,你口不择言到底什么意思?什么炼狱,什么方法,你给我说清楚!"
钱清童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眼前这个历经过所有最坏的与最好的事情的女人却有着比寻常人更为厉害的忍耐力,但她再厉害又如何?
谁说人定胜天?她一个人,永远干不过自己这块天的!
她的笑容极其纯正,如果不是刚才说了那样的话,谭指月这个女人也定要被她那无辜的笑容欺骗过去。
"不懂我什么意思?要像我一样隐藏真相一样隐藏过往,谭小姐似乎比我更辛苦呢。无论我有没有告诉爷爷他们真相,但我至少没有骗时行长,我问心无愧,可谭小姐的真相似乎更能要人命。"
从来没有看过钱清童的谭指月此时看到一抹冷笑挂在这女孩儿扬起的嫣红唇角上。
钱清童前倾,目光从她脖子上的玉兰之目上滑到她脸颊之上,眼神中流露的那种漠视一切的平静安宁此时让人分外恐惧,也让谭指月心惊。
她修长的手指划过谭指月的脸颊,却没有触碰到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要隐藏就要天衣无缝,可谭小姐虽是个聪明人,但在这一点上做的很不好。"
她的话像是在无形之中剥离着谭指月的皮,让她感到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
"如果谭小姐对我好一点,那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可如果你再对我如刚才那样不敬,时兆桓一旦醒来,我难保不会为了报答他救命之恩,而将谭小姐这张美艳的的面皮撕下去!"
她的手掌在谭指月苍白的脸蛋前猛地往下一扯,像是在撕烂什么掩饰真相的面具一般,力道无穷。而谭指月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她用手狠狠撕去,浑身血液倏地倒流,直通脑门,似是要冲出去。
钱清童的话和刚才的动作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再回过神来时,刚才那个要动手撕下"面皮"的女人已经转身,像是个没事人儿一样大步生风地离开了。
逼视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谭指月忽然觉得整个人的内脏连带着魂都被人挖空了,猛地倒在椅子上,眼神中尽染森寒冷意。
"钱清童...你...你好..."
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在人前说话,钱清童对谭指月说完那一席话,恍惚之间察觉到自己的陌生。她不知该折往何处,便朝外面出去,就当散心。
"老太婆,你刚刚的样子好吓人啊。"
"我是故意的。"她已然恢复自平日里的自然模样,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时兆桓为我受的伤,这是我和他的事。谭指月这女人倒是胆子忒大,竟然敢扇本上仙一耳光,我又不是善财童子,才不会白吃这亏,所以得给她点惩罚。"
宝宝恍然大悟,"那你刚刚说的炼狱是什么?是真地还是吓她的?"
钱清童随即驻足,半晌后,回身看着躺在半走廊里座椅上的美丽女人,半眯着眼睛审视着她许久,清细的声音忽而压低了一层。
"我不喜欢看人的命,更不想看她的。那天我随口开玩笑骗她说脸上有道印记,她当时的反应太过了,我没注意。但她刚刚扇了我那一耳光的时候,我想起来了,所以我把她前半生看了。"
她说这话比刚才对谭指月说话时语气还要平静,几乎没有起伏,但这从来不是财神爷舌绽莲花的行事作风,因此宝宝更有些奇怪了,"不是天机不可泄露,你刚刚为什么把你看到的说给她了,你就不怕..."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只是摇头道,"宝宝。"
"嗯?"
"我看不到别人前世今生命运,可我却算地清人这一生的财运流通,所以,刚刚我告诉她,只是让她知道,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手段,其实都我都知道。"
"呃。"宝宝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还有件要事没问,"可时兆桓到底是生是死啊?"
一抹浅淡的茫然之色倏地划过她的眼底,"不知道...。我还是看不到,别人的我都看得到,唯独他的命,我也不知为何迟迟看不到他啊。"
"那你也不知时兆桓这次能不能醒过来啊?"
"不知道。"她摇头。
"老太婆!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呢?"宝宝有些气了,"你到底还是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啊?"
她扶额一叹,"神仙无所不能是对别人,我不也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么?"
她无奈地笑了笑,抬头望着窗外的梧桐枯枝,"不过,即使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但我不会让他沉睡不醒的,我还有很多问题要找他寻求答案。"
冬日的夜色显得格外暗沉,依稀有浅浅星光落在半空。
媒体那边早已打了招呼,关于时兆桓的事一律无人再敢报道。因为有谭指月在时家人勉强放了心,一连几日都没睡好,是夜便回家休息,只剩谭指月和时兆谦在医院看着。
钱清童再回来医院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三点了。
时兆谦靠在沙发上睡着,谭指月则躺在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均匀而悠长但频率却不尽相同的两人的呼吸声在病房内交相起伏,透过寂静夜色徐徐传入耳畔,看来都睡地十分沉稳。
向人用法术会有损人的身体,因此钱清童没有像他们吹仙气,只是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悄无声息。
她轻轻坐下,凝视着床上依旧沉睡不醒的男人,看了他许久,脑海里迟迟挥不去他昏死之前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时候,他好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出口,可最终他没能说出来就闭了眼,可他安然入睡,却搅的她沉寂许久的心缭乱不已,让她不安却又好奇。
不安于他的眼神,好奇于他的言语。
她伸手将输液瓶重新给他挂号,将氧气罩重新给他对好,然后又看着他,平静的脸上继而勾起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你曾经问我,有没有人说我是个很有福气的人。我现在想,对于天下人我都是有福的,唯独对你时兆桓来说,我绝对不是个福星。"
确切地、精确地、准确地说,应该是福气大过于灾难。
她给他的福气或许是救醒了爷爷,却也仅此一个。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同他见面的时候,他丢了玉兰之目;自己在时家,让秦青拿自己和他的女朋友做对比,让他为难;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自己进公司,结果引起了麻烦,惹得下面员工不快;然后,因为手机差点和一段二小发生误会;再一次,他深夜来接自己,出了车祸;这才几天,他又躺在了这里,而且还是确确实实地昏迷不醒。
或许她对他来说真地是十足的灾星,就目前看来,她给时兆桓带来的厄运远比想象的要多,时老爷子如今也因为他对自己看透了许多。
而她再清楚不过,时老爷子想要将真相压下去,看似是在包庇她,她何尝又不知道,老爷子是给她一个机会等她动手。
等她,将他救醒。
至于救醒之后留不留,他不会再关心,甚至兴许是表示拒绝的。
即使自己是能带来财富的财神爷又如何,终究是个外人,终究是"身外之物"。这世上人再冷血,也不会拿自己亲人的性命来挽留金钱,尤其是对时家这样经历过一次患难、不缺钱只需要亲人活着的家庭。
在这个家里,人永远比钱重要。
她不愿欠人,她起先还说他欠自己一个生生世世都常换不了的大债务,可现在细细想来,自己欠他的却越来越多了。用他两次性命来抵押爷爷的一条,兴许也还够了。
钱清童太清楚,即使秦青他们不知道,但自己是不可能留地下来的。可是心头有个念头让她一直等着,等他醒来见他一面,她还有疑惑要问他。
她垂眸,拉着他白皙的手臂,最后摸到了他的手掌心,掌心与掌心触碰之际,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从她手里度往他宽大的手掌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