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四的时候,除了跑腿之外,我已经基本上没什么业务需要做了,段宛宁接手了我所有的工作,做得一点也不比我差,她的适应性实在是远强于我,我五体投地般佩服。唯一让我有些不解的是,这个人是严总推荐给夏明的,为什么他自己明放着这么好的帮手不要,却来要一个事事都不如她的我?
这几天的空闲时间明显增多,我便是抓紧一切时间缠着罗心娟,拼命向她了解关于出纳的工作内容与重点,以及哪些部份是需要特别注意容易出错的,她被我问得不厌其烦,连去银行都被我贴身跟着,努力学习她的“标准动作”,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趁我不备躲了出去,跑得连影子也不见,我无技可施之下,便改为缠磨李博平,拿了那本《会计学原理》,死缠烂打地问了他无数个在他看来是很白痴的问题,他让我去报社送菲林我也不去,除非他肯跟我一起。于是在被他们俩个恨并讨厌了几天之后,我终于小小地松懈了些,自以为以我目前对这项工作的了解程度,大概是可以做得下来的。
同事们都已经知道了我要挪地方,他们不知道到的是我的不得已,于是纷纷祝贺我“鹏程万里”之际,便是向我打听新公司的环境、待遇、老板……我思量着夏明跟严总的这番私下交易,他们应该是不想曝光的,不然光是陈敏的“十万个为什么”的穷究精神,只怕夏明就会招架不住。我什么细节也没透露,只说朋友介绍的,跟广告业八杆子打不着,待遇要好些,老板嘛,我也不认识。
大家嚷嚷着要请我吃一顿好的,当作是散伙饭,当然得公司报销,罗心娟站在财务室门口,乜眼道:“夏总不在,谁想请客谁请,反正别指望从我这儿掏出钱来。”
这“大餐”的档次就立即大幅度下降,最终拟定的地点,还是在我们宿舍里面,小林主厨,大家贡献自己的拿手菜,包括我也报了“干锅排骨”这道菜,连饭后甜点“水果羹“也让我承包了。两张圆台面拼起来,所有的菜都搁上,能来的挤在一处,各自端了饭碗找空隙,挟了菜就走,在厨房炒菜的,做完自己那道就可以出来吃,随时换人,随时有新菜出炉,大家伙个个吃得脑满肠肥,最终桌上还剩了不少。
这场盛宴的开支,全由小林在伙食费跟水果罚款里支出,终于把这么久以来的积存全部用光光,砍了树子免得老鹄叫。
我的床铺将会空出来,因为段宛宁不在公司住,她自己有住的地方。她是宜宾人,也才过来没多久,只比罗心娟小半岁。大家纷纷猜测她的背景,谁都猜不透,我也只知道她是严总介绍来的,具体跟严总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就这层介绍关系我也闭口不谈,陈敏问我知道新来的底细吗,我说只知道是夏总请的,说不定跟我的来历差不多。倒不是我有意误导,我若以实相告,万一陈敏问起来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可就拖泥带水说来话长,难保不逗漏些什么出来,我还是装聋作哑合理些。
这段时间夏明一直没有回来,每天打过电话来遥控指挥一些重要的业务,陈敏只知道他回了成都,私底下问我是否清楚他回去的原因,我含糊说:“敏姐你跟夏总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呀?”这个回答无懈可击,她无奈地瞅了我两眼,见我言之切切,只得作罢。
***
星期五的那天,我一早就接到了严总的电话,他问我手上的工作都交接完了吗?听到我肯定的答覆后,他说那下午就跟他去旭日公司看看,顺便也提前认识一下新同事。
我不敢让他来接我,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被哪个人扫到,再传些什么新闻出来,我可解释不清。除了小眉,这边的同事都算是我的朋友,我还没打算一去了新公司就跟他们断绝来往。不当同事,当朋友总可以吧,夏明不至于连这个都会阻止。
拿着记下的地址,我出发去找目的地。我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询问关于交通工具的问题,严总当然不会知道有哪路小巴可以到达,他这种人怎么会搭小巴,问他也是白费口水。
跟严总约的是四点,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
眼前的新公司,位于一幢三层的小楼上,这独幢的小楼正建在两条道路的交叉口,地理位置算是交通要道,进出方便,只是这一边一条道的结构,我估计不但晚上会很吵,只怕以后连周日的懒觉也睡不安稳。
巴登这一区目前还没纳入城市建设规划中,还属于是城中村构造,建筑混乱,人口流动性大,三教九流汇聚于此,虽紧临主干道深南大道,其实并不适合当作办公地点,甚至有传闻,说这里是个小型的“红灯区”,龙蛇混杂。我以前从没来过。
到了这地方,我才理解为什么严总会选这个地段了,小楼离严总的港乐公司办公楼,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走路的话撑死十分钟,还得是龟速,他从港乐到这边根本不用开车,两边照应起来十分方便。
面前的小楼没有挂任何招牌,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住家楼一样,我顺着楼梯往上爬,一楼里有两道门,一道门中是另有一家公司开着,从门口看过去应该面积不大,只有三四个人在里边忙碌;另一道门则是从外边锁死的。二楼的门则被锁着,亦没有招牌,透过铁栅栏门,可以看到里面似乎像是一个培训教室。
上至三楼,大门外就挂着“深圳旭日卫星电视通讯有限公司”的铭牌,这只是一块并不显眼的银色铭牌,公司的名字用红字阳刻出。公司的大门开着,里边有人影在走动,我过去先在防盗门边敲了三下,这才迈步进去,问道:“请问,严总在吗?”
里边的人愕然地望着我,我想我的打扮虽朴素了些,但也并不会像一个妖怪,至于这么怪异的表情么?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朝我迎上来,他说:“呃,你找宽……你找严总?他一般不在这边的。”
我朝他微笑,“是严总叫我过来的,我可以在这里等他一下吗?”
“当然,当然。”他立刻请我去里边的沙发上坐下,还倒了一杯水给我。
趁着这个机会,我仔细打量这间办公室,里边房间的面积我判断不出来,但光是外边这个客厅,真的很大,方方正正的,我估计至少有八九十平米,摆了六张办公桌,一组转角沙发加一个茶几,靠墙还有一排样品展柜,厅里摆一台很大的电视跟一套音响设备。就这样,尤自显得空绰绰的。以后就算再加四张办公桌,也不会显挤。
进门的左手边是整排的窗户,窗户下面摆设了两组会谈家俱,每组都是一张圆形玻璃枱子配三把靠背椅,两组间有一株大型的绿色植物略作隔断,布置成洽谈的区域,墙壁折过去还有两扇大窗,采光效果就很好,这个时间段里阳光充足,室内完全不用开灯。
办公室里加上我,也只有五个人,其中一个还呆在房间里,只倒水的时候出来溜了我一眼,给我端水的小伙子向他说了句“找宽哥的”,他就目不斜视地进房间里去了。呆在厅里的三个年龄都不大,他们则在讨论今天的新闻,时不时审视一眼我的动静。我正悠闲地捧了水杯观察着环境,忽而耳边传来招呼声:“宽哥,你过来啦。”“宽哥,有人找。”
转过头一看,严总正从门外进来,我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候:“严总,您好。”
“你已经来啦。”严总看了我一眼,又随意地问那些人:“钟姐回来了吗?”
“还没有。翁哥在里头。”他们中的一个抢着回答。
严总向我道:“人还没回来齐,等到齐了一起跟你介绍。参观过了吗?环境还可以吧?”
他亲自带着我参观四间房间,最大的那间是会议室,刚才的那个人就坐在里边,正在看报纸,见他进来,忙立起身招呼;稍小些的那间是他的总经理办公室,再小点的那间便是财务室,最靠里边的一间虽然空间与财务室差不多大,但是带一个拐角的生活阳台,现在里边还放着些杂物,严总说这就是我以后的宿舍,他会让人清理出来,明天我就可以自己去选家俱。
这房子的使用总面积超过一百七十平米,另有一个厨房跟卫生间,因为以前没有住过人,卫生间就没安淋浴,严总想起这点,专门安排了人明天去采购热水器跟淋浴花洒,他这般细心,倒是我以前没料到的。厨房用品颇为齐全,锅碗瓢盆色色都有,还有个冰箱,说都是房东备下的,我只需要自己买材料跟调料就行。
楼下那个锁着的小空间,是我们的库房,库房钥匙在钟姐那里,严总说以后这也归我管,我觉得严总是拿着信任当理由,拼命给我增加工作量。唉!不想当黄世仁的老板不是好吸血鬼。他以后别给我来“半夜鸡叫”这一出,我就阿弥陀佛了。
从房间里参观了出来,我猛地发现外边厅里又多了两个人,正在盘算这下是不是可以开始介绍了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影,严总笑道:“钟姐回来了,好,人齐了。”
被称做“钟姐”的,是一个接近四十的女人,仔细看,看得出年轻时候算是个美女,如今年龄大了些,那些美丽的痕迹却没有转为雍容,而变作了精明,她虽然笑容满面,但我总觉得她那些笑容浅,只是流于表面,让人心下总是惴惴,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会议室里的人也跟着迎了出来,他问严总:“还是老地方?”严总点头称是。
我们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开拔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