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院子里打水,那辘轳沉重无比,还是冬末,夜色寒凉,她仍旧是出了一身不大不小的汗,歇了好几回才把打来的水架在了炉子上,把炉子重新点燃开始烧水。
热水沸腾的时候她用水盆盛好了,耳边就听到外间大门打开的声音,她迅速的在衣袍上擦着手,像个普通的妇女那般殷勤迎出去,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大门口。
“章郎。”甄灵惊喜唤道,但若细细分辨,她那道婉转而深情的呼唤中却藏着丝丝难以察觉的如履薄冰。
“过来。”男人的声音暴戾不耐,大手在空中胡乱一挥。
甄灵一时没有动作,望着亮如昼的月色下男人一张略显清秀的脸,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才慢慢走了过去,男人却早已不耐烦,半天等不到人,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起来:“甄灵,你耳朵聋了是不是?没听到老子说话是吗?”
她急忙加快步子走上前去,脚下差点摔倒,扶住男人摇摇欲坠的沉重身躯,秀丽的眉微微蹙起:“……章郎,你怎么又喝了那么多酒?”
“怎么?喝酒你也要管?”
她面红耳赤解释:“没、没有,我只是听医馆的大夫说,酒喝多了伤身。”
章平不以为然,轻蔑嗤笑一声:“那些老不死的家伙懂什么?再说你当真以为我愿意?要不是为了你们娘俩,我犯的着去讨好那家的老怪物,遭这罪吗?”
即使有再多的怨言,此时都只能消失无踪,甄灵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扶着自家丈夫进屋上塌,麻利的端水伺候起他梳洗。
“你今天哪里去了?”床榻上的男人问道。
没有注意到男人问话时间的蹊跷,本不该是男人该知道的事情,甄灵老实回答道:“我想你会很晚回家来,便带着笑儿去听戏了。”
“是吗?”男人皱了下眉,很快消失不见,稍后说道,“下次少带笑儿去那些人多的地方,不安全。”
“嗯,好。”不管怎样,丈夫总还是关心女儿的,甄灵微微叹气,替男人宽了衣,才在男人身侧躺下。
云层遮住晚霞,薄光褪去,夜色沉寂,街市热闹起来,摊贩处多摆起了小姑娘们爱玩的玩意儿,正是春节期间,热闹非凡,待到晚间怀春的少年少女相约上街看灯玩耍,生意倍加兴隆。
客似云来客栈。
大堂里咏春班正在持续上演《西厢记》。
二楼天字一号房窗格轻响,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悄然关上眼前的窗户,红衣的年轻女子飘然转回身来,清冷的眸子里神色淡淡,紧紧抿着唇没有作声,只是拿着一个小小水壶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水。
“九歌,九歌,你在想什么呢?”一物攀着女子的肩膀,娇柔的声音嘟囔道。
月光从洞开的窗花洒进来,一地银霜如雪,地上只拖出一个人瘦弱的影子,如果此刻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则一定可以看见攀在年轻女子肩上的那放在窗台上的,半截还在土里,另一半柔嫩繁茂的雪色花朵。(未完待续)